第30頁(1 / 1)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84 字 6個月前

折騰自己個,年前我去翁家叩頭一次,年後您送著大少爺走那回,還有這次,您老愛走!”

沒法子才這樣走氣的,有法子的人像是大太太可以對著下麵的侄子們撒氣,又或者對著大老爺鬨一鬨哭一哭,可是宋暘穀沒法子,他隻能折騰自己。

宋暘穀聽著,頭也不抬,他嘴更毒,“你呢,我是睡不著折騰我自己,你天天夜裡不睡早上雞鳴的,難道就比我好過了?”

扶桑嘿然一樂,這小子真會比,“不好過,您瞧我累的,我這會兒眼睛都睜不開,我餓得不行了,還得給您勻出來吃的,我最大的想頭就是出師了,手裡有一點錢了,最好再睡一個整覺。”

“您看,您可以睡整覺安心覺卻不睡,我是想睡睡不了,依著我說,甭掉臉子,您就娶了怎麼著?對您日子沒多大影響的,無非就是多個人吃飯,多個人說話兒,痛快點兒,就權當多了個朋友!”

多大一點兒事兒,給一個堂堂正正的主子愁成這樣。

宋暘穀就覺得她小氣,就這一碗餛飩皮還惦記,“趕明兒我給你送一鍋來,值當什麼,這會兒我都吃完了,你餓也忍忍吧。”

扶桑也跟他靠一起,夜色極濃,四下寂靜,光落的安靜,宋暘穀不想走,他還想說會兒話,扶桑也沒走,她餓得睡不著,這會兒清醒著呢。

倆人肩膀挨著肩膀,都仰著脖子看天,扶桑覺得也挺好的,她都多久沒見過星河了,權當入夢了,人輕鬆了防備心就少許多,“我要是您啊,真的什麼都不愁,您一手的好牌呢。”

宋暘穀設身處地為扶桑想想,他也過不了扶桑的日子,她過的也挺苦的其實,“也是,各人有各人的肚皮疼,誰的鞋子誰自己穿,我的婚姻我說了不算,你我還是說了算的,等明兒你就去上課吧,不會的晌午頭我教你,從頭開始。”

扶桑笑了笑,“謝您了,彆嫌棄我笨就行,我好學著呢。”

“你學出來去外麵當個店柱子,以後再混個掌櫃的,往後再開間自己的鋪子,是不是這樣?”

宋暘穀挺了解人性兒的,今晚說話有些人情味,算是說扶桑心坎裡去了,先誇他一句,“您心裡清楚的很,我也跟您明白回話,我呢,就是想日子好過,一天比一天好過,再怎麼樣的爛牌,我隻要有手,就打不爛,我就能起死回生。”

她在最溫柔的春夜裡,說這樣斬釘截鐵的話!

宋暘穀忍不住去看她,俯首被她吸引,看她半眯著眼睛歇神,一股隨性舒適從額頭到微微翹起的嘴角,便心裡一跳。

比漫天星河動人,且觸手可及,他想。

一閃而過的念頭,像是觸電一般,新奇而又纏綿,一些話,他從來沒聽過,一些人,他從來沒見過,像是一塊吸鐵石。

他想找些話題,卻想不出來,好在扶桑話也不少,她迷迷瞪瞪地,“您呢,我都替您考慮好了,就按部就班地,先娶太太,再有個孩子,您就輕鬆許多了,再去考慮乾點什麼,府裡大老爺二老爺才能看您看的鬆一點兒。

您這樣的人其實優秀,做買賣去做成人家晉商那樣的,幾千年商人沒做成的事情晉商做到了,您我看也行,這年頭我覺得沒什麼比錢更重要了。”

“你喜歡錢?”

扶桑睜開眼,看他跟地主家傻兒子一樣,“誰不喜歡啊,我更喜歡一點,時髦一點叫愛!它能為我辦事兒,辦很多很多事兒,我對它愛的很純粹!”

宋暘穀也笑,這是個時髦的詞兒,西方小說裡麵有愛,莎士比亞裡麵也有許多,洋人喜歡這個字兒,他說不出口。

人的夢想其實挺簡單,有需求就有夢想,很多時候沒有夢想,沒有理想,不知道自己要乾什麼,這些絕大多數是因為太幸福了,找不到自己的需求。

在扶桑看來,宋暘穀就是活的太自在了,她很願意給他支招,教他賺錢去,“到時候,您看我也還算能乾,在您身邊能當個得用的人,您還是我東家,咱們多賺點錢,有錢了餛飩皮兒一氣喝三碗也是好的,出門也開小汽車,去天津一會兒就到了,咱們走南跑北到處看看,哪裡好吃吃哪裡,哪裡新鮮去哪裡,多好!”

話是好話,就繞不開那餛飩皮,宋暘穀站起來,斜眼看她,“早上我就給你送一鍋!”

扶桑還坐在那裡,給他拍打拍打後麵的土,“行了,您睡去吧,我也睡去了,明天有明天的事兒,您心裡得開導自己個兒,彆為難著自己。許多事兒咱們辦不到就不去辦,總得想法子讓自己好過才是真的。”

她也爬起來,拍打拍打自己後邊,晃悠悠回屋子裡去了,躺下來就睡著了,她真的累,天天最大的願望就是能不起床,一氣睡夠,睡醒了就有飯吃,沒有什麼活兒等著她。

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這日子是她巴不得的。

宋暘穀慢慢走回去,來的時候匆匆,回的時候慢慢,躺下來的時候一陣疲乏上身,他閉著眼睛,耳朵邊總是扶桑的話,一句一句地從眼前飄過,直到沉睡。

睡著的時候像是在一條小船上,楊柳垂岸,曉風滿月!

魚承恩卡著點,再不叫起上課就遲到了,可是又想教他多睡一會兒,院子裡一派寂靜,主子不起彆人都不敢動,輕手輕腳的,他壓低了聲音,“早點先擺好,再去煮一碗麵,裡麵臥倆荷包蛋去。”

睡起來光吃點心不行,最好吃一碗麵,掏出來懷表看,現在這玩意時興,人人都愛掛懷表,再等十分鐘,便去叫起。

宋暘穀睡得神清氣爽,他是吃飽才睡的,格外的好,“今兒早上吃餛飩!”

魚承恩少有聽他點菜的,趕緊去廚房催,“餡兒有沒有,就豬肉筍子的最好!”

都有高湯呢,一會就好了,個個皮薄餡兒大,宋暘穀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一個味兒,他吃一口,香是香,料塞的滿滿的,現如今大太太為著定親的事兒,也不大為難他了,廚房一應伺候的如常。

魚承恩看他吃一個不吃了,“味兒不對?您吃什麼餡兒的,我下次讓他們備好,今天中午就能備齊!”

這點把握他有,從沒有早上想吃中午吃不到嘴的東西,宋暘穀沒法跟他說,“還有嗎?”

“有,一氣兒包了三十個呢。”

“扶桑回來了,你差人送給她去。”

魚承恩愣了一下,剩下他想吃x呢,但是一聽扶桑回來也怪高興,一臉感慨,“這就去,我親自送過去,久不見了,可受苦了。”

自己裝陶罐裡,提溜著就去了。

扶桑吃過早了,真沒想到宋暘穀真給送來了,她還能吃!

“瞧瞧,這院子裡手藝真好,個個皮薄餡兒大,一口一個肉嘟嘟的丸子,筍丁鮮的不行!”扶桑吃的是真享受,她覺得回本了,昨晚那再好喝,也是個餛飩皮兒,它小本生意,沒有那麼多餡兒。

魚承恩喜滋滋的,“要是愛吃啊,下次廚房有了我給你留著,你近來好不好?”

“我好,在哪兒都好呢。”

魚承恩一聽就是了,“我就知道您這脾性啊,利索痛快,跟我一樣兒的,心實。”

一路閒話,到教室裡麵去,魚承恩就不肯進去了,他也不愛在外麵候著,都是洋文聽不懂,自己滿院子裡玩兒去。

扶桑給小榮還留著呢,當著承恩的麵不好意思勻,隻能倒碗裡,等她中午下課回去的時候都碎了,小榮倒熱水進去,當片兒湯喝了。

感情好得很。

“上課怎麼樣?”

“我聽不懂,不明白,我得找三少爺去,他放學那會兒還說給我補課的。”

小榮點點頭,“那你吃完去,不著急,三少爺也得吃飯,你多吃一些。”

往外看一眼,榮師傅還沒回來呢,他見太太去了,小榮吃完收拾好碗筷,就等著榮師傅了。

從抽屜裡麵拿出來一摞本兒,“知道你今兒上課,師傅托人去買的,說是洋文用的,還有一支鋼筆。”

扶桑沒用過,舍不得,也不大會用。

珍重放起來,“跟師傅說,我學去了,我好好兒地學。”

榮師傅對她,可真的是舍得。

宋暘穀第一次為人師,吃飯也看點呢,扶桑中午得回圍房吃飯,吃完再來就晚了一點兒,宋暘穀便交代魚承恩,“中午帶她一份兒飯,省的來回跑。”

扶桑也願意,這邊吃得好,自己拿出本來,開始還好好的,魚承恩看了一會兒,就在太陽下麵曬著打盹兒。

屋子裡麵一會氛圍就有點變了,宋暘穀不會教!

扶桑學不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覺得講一遍就是了,怎麼能不會呢,你好好聽著不就會了。

扶桑覺得就是再聰明的人,我也不能看你寫一遍讀一遍就會了,她死記硬背都不會啊!

宋暘穀按捺自己脾氣,穩一穩,“你跟著我讀一遍,聽好了!”

“我聽著呢,您慢點兒。”

倆人再來一遍,就有個發音,扶桑來回讀不準,宋暘穀就急了,“這不就簡單?”

扶桑舌頭在裡麵打轉一樣的,“我覺得我讀的跟您一樣呢?”

“這怎麼能一樣,你仔細聽——”

魚承恩都聽見了,躡手躡腳爬起來,貼在窗戶跟上看,他也沒聽出什麼不一樣來,裡麵人眼看著都撂下來臉了,繃得緊緊的。

扶桑口乾舌燥的,最後沒辦法,“您找個差不多的漢字給我吧,我照著讀行不行?”

宋暘穀以前就上過英文課,他覺得簡單不用找,找了音也不對,“你得這樣發音,這個有技巧的,我得教你。”

他自己坑卡坑卡一頓講,劈裡啪啦一頓教。

扶桑的腦子,就一下炸開了,眼花繚亂的,她覺得自己不會!

好容易結束了,倆人上課去了,路上都跟啞巴一樣的。

魚承恩沒忍住,“爺,這人沒學過的東西啊,老師傅都是先教徒弟看,慢慢兒的一下一下會的,我看您教的就不錯,我的爺,隻是好歹給人消化的功夫,琢磨兩天是不是?”

一口你得撐死人家。

宋暘穀板著臉,覺得自己教的太快了?

他自己是反思不出來什麼東西的,覺得還可以,就是練少了,得下苦功夫,給扶桑留作業了,“你晚上彆閒著,寫五十遍,明兒中午拿來我看,不能偷懶。”

扶桑咬著牙想答應,可是她覺得自己寫不完,“我手生,怕是——”寫不完!

打量著宋暘穀一絲不苟的眼神,她終究沒說出口,寫去吧。

就是熬死也得寫。

她偏偏還就是不服輸的那種人。

讀音不大會,她自己先回去,標注差不多的漢字兒了,自己來回背的滾瓜爛熟了。

然後就開始琢磨這個像蛇,那個像牛的,反正自己能想到一個絕妙的有特征的東西。

等開始抄寫的時候,都夜裡十二點了。

榮師傅真怕她熬壞了身體,起夜的時候出來,到她窗戶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