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角蹭了一下手指,抬起手用手背貼了下方潤的臉頰。
“感覺到了嗎?”裴洛問。
方潤眨了眨眼睛,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觸手可及。”裴洛溫聲說。
在外麵站了那麼久,裴洛的手背微冷,貼在方潤臉頰上也沒有變暖。
方潤聽懂了她的意思,眼睛彎了彎。
氣氛恰到好處的溫馨,方潤抿了抿唇,剛想說話,便聽到了上方輕微的聲響。
不知怎的,她身體一僵,好似覺察到危險的小羊,警惕地豎起耳朵。
裴洛有些疑惑看了她一眼,側頭看向樓梯。
過了幾秒,裴洛把手收回去,朝樓梯點點頭:“阿姨好。”
像是被這句話提醒了般,又好似被拽回現實,方潤脖頸慢慢轉過去。
方母正雙手抱臂,靜靜站在一樓台階上,居高臨下看著她們。
對方臉上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
方潤和她對上視線,莫名覺得對方目光中帶了一抹探究。
“都在外麵做什麼,小裴既然來玩就去家裡坐坐呀。”方母轉瞬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嗔怪地看向女兒,“小潤這孩子,一聲不吭就跑出來了,這麼久不回來,嚇得我以為她離家出走了呢。”
“快上來,外麵冷,進家裡坐坐。”她招著手,腳底沒有挪動。
頂著目光,方潤硬著頭皮看向裴洛,扯出一抹笑:“那裴洛姐就去我家玩一會兒吧。”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帶著濃重的心虛和後怕。
裴洛沒有異議,點頭答應,隻是在臨上台階前,側頭問:“你沒事吧?”
方母已經往上走了,方潤有些後怕地拍了拍心口,搖搖頭,一副英勇就義的悲壯模樣。
“應該沒事吧。”她咬了咬唇,有些不確定地說。
按道理,剛才裴洛隻是用手背貼了貼她的臉頰,如果方母真的起了疑,她也可以用臉頰有臟東西,對方幫她拂掉為由勉強搪塞過去。
隻不過,之前她就跟方母出過櫃,明確表示過自己喜歡女孩子。
對於這件事,方母沒有拒絕也沒有支持,隻是說她覺得幸福就好。
越往上走,方潤越覺得心裡沒底。
她不免再一次複盤剛才的舉動,翻來覆去思考剛才是否有哪裡不對勁,讓方母起了疑。
剛才對方看她那一眼,絕不像是什麼都沒覺察的樣子。
進了家門,方母招呼著裴洛去客廳沙發坐,下一秒就把方潤喊進了廚房。
“我說呢,怎麼剛才跑得比兔子還快。”方母把果盤塞給她,“原來是你的裴洛姐來了,為了這個就不陪我看電視了?”
方母麵色平靜,好似剛才那些擔驚受怕都隻是方潤在草木皆兵。
然而,方潤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她順著對方的話,努力狡辯:“裴洛姐剛回來就去小吃街給我買了烤紅薯,我怕涼了才快點跑下去的。”
“然後呢。”不知何時,方母雙手抱臂,“怎麼沒上來吃,樓下那麼冷,你們一點也不怕冷嗎?”
方潤頭皮一緊,絞儘腦汁想著,說:“這不是怕你懷疑嘛,如果我不明不白拿著一塊烤紅薯回來,你肯定要懷疑是哪個人送來的,到時候就算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也得被你懷疑成藕斷絲連的追求者。”
越說,她舌頭越有打結的趨勢,編到最後還有些底氣不足。
裴洛現在可不就是她的追求者。
方母懷疑地看著她,像是在思考這段話的可信度究竟有多??x?少。
方潤有些逃避地推了推她的胳膊:“哎呀,裴洛姐難得來一趟,咱們一直在廚房裡不就是怠慢人家了嘛,之前去裴阿姨家可沒這樣過哦。”
方母這才勉強收起疑心,讓她端著果盤出去。
裴洛正腰板挺直地坐在沙發上,和她對上視線,仍是一副平靜神色。
方潤倒是鬆了口氣,餘光掃到那塊還沒吃完的烤紅薯,想了想,還是主動拿起來放進臥室裡。
“阿姨說你了嗎?”從她剛才的緊張態度中,裴洛覺察到什麼,刻意壓低聲音問。
方潤搖搖頭,也輕著聲音說:“沒事,被我哄住了。”
為了說悄悄話,方潤專門離她近了點。
說完後,她剛站直身體,一抬頭,和站在廚房門邊的方母對上視線。
對方麵色平靜,但看向她的目光中依舊充滿了探究。
“我,我去幫裴洛姐拿東西,”方潤抓了抓頭發,有些苦惱地說,“之前不小心把裴洛姐的東西裝走了,我得去找找,免得耽誤裴洛姐的事。”
說完,腳底抹油般心虛跑回臥室。
她這裡哪有什麼裴洛的東西,隻能挑挑揀揀,最終選了個方母沒怎麼見過的小物件拿出來。
裴洛看了兩秒,低聲道了句謝便收進口袋。
方潤摸著鼻尖,眼神飄忽不定:“沒事,是我臨走粗心大意,把你的東西裝走了,應該去你家還的,”
方母像是信了她們的話,接下來沒有主動提及這種話題,隻是問裴洛自己的事。
起初方潤沒覺察出什麼,直到方母開始問裴洛有沒有戀愛,這才倏地抬起頭看向對方。
方母不緊不慢喝了口茶,注意到她的視線,看過來:“怎麼了,你要替你裴洛姐回答嗎?”
莫名的,方潤覺得最後那幾個字被對方咬重了些。
她有賊心沒賊膽,努力搖了搖頭,重新縮成鵪鶉。
裴洛沉%e5%90%9f片刻,說:“暫時還沒有,不過我有了喜歡的人,在努力追求她。”
方母哦了聲,想到什麼,又問:“小裴喜歡的,是個女孩子嗎?”
第4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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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裴洛, 家裡瞬間變得更加安靜。
方潤躊躇了一小會兒,慢吞吞走到沙發旁蹲下,抬起臉龐看著四平八穩喝茶的方母。
“媽媽什麼時候發現的?”她遲疑著出聲, 似是對這件事很詫異不解。
方母把杯子放下,看她一眼, 有些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你都是從我肚子裡長出來的,心裡想的什麼, 我還能猜不到?”
自從幼年時期遭遇家庭巨變, 方潤養成了悶聲不吭的內向脾氣,什麼都喜歡憋著不說出來。
加上那時候她還抑鬱過一段時間, 此後方母便格外注意她的動向, 生怕向來乖巧的女兒做了不可挽回的傻事。
日積月累,也算是有了一套自己的心得,對方潤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
方潤會喜歡裴洛,這件事之前方母是沒有想過的。
女兒成年後坦然向她出櫃,她起初還懷疑過對方在暗戀溫染,畢竟兩人經常一起玩,性格互補,或許是在相處中慢慢培養出的感情。
甚至說, 方母有些懷疑她喜歡女生這件事的真偽,以為對方隻是混淆了愛情和友情。
直到今天方潤忽然跑出去,好一陣子沒回家,方母確實有些擔心,卻沒想到剛下樓便看到了那樣的畫麵。
兩人挨得那樣近, 像是情竇初開的青春期少女, 靠在一起分食一塊熱氣騰騰的烤紅薯。
最關鍵的是, 裴洛用手去貼方潤, 後者並沒有避開。
方潤不僅沒有避開,甚至目光中有著愛慕和嬌怯。
或許方潤自己沒有注意,可方母好歹人到中年,見過太多風雨,一眼便看出了她們之間的貓膩。
加上後來方潤欲蓋彌彰的狡辯,掩飾不好的慌張心虛,方母回憶了一下,發覺女兒好像從小就喜歡黏著裴洛。
或許這就是命定的緣分,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滋生出了愛情的種子,長成如今的參天模樣。
坐下一起喝茶前,方母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女兒太弱勢。
裴洛這個孩子,她勉強算是看著長大的,品學兼優,年少有為,算是人中龍鳳般的存在。
這樣的人哪怕不會表現出來,心氣也是高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而方潤太悶太敏[gǎn],總是喜歡用回避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稍不注意傷了她的心就能後撤八百裡,默默躲起來不見人。
方母下意識開始擔憂起自己的女兒,這種看起來失衡的天平哪怕短時間內能保持微妙的穩定,也總會在長久的未來發生劇烈變動。
等到了那一天,方潤或許會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作為一個普通的母親,方母不可能避開這些考量,隻表麵祝福。
抱著接近試探的態度,方母粗略試了一下裴洛的口風。
作為一個後輩,裴洛表現出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穩重,哪怕是麵對她的刁難,也絲毫不怯場,甚至在某些方麵能說服方母。
顯然,對方也意識到她的遲疑和擔憂。
明明是次意外的見麵,硬生生被她們聊成出了結婚見家長的勢頭。
現在想想,如果方潤是和裴洛談戀愛,她還可以稍微放心一些,起碼對後者知根知底,不會對女兒坑蒙拐騙。
看著一臉迷惑的方潤,方母並不打算告訴她太多。
有些事,隻需要她清楚就足夠了。
“好了,彆在我麵前惹嫌,快點去洗澡睡覺。”方母揉了揉腰,起身說,“這兩天好像傷著腰了,有時間得去拿點膏藥貼一貼。”
見她不欲多言,雖然心裡還是有些好奇,但方潤還是暫時收斂起疑惑。
“不看電視了嗎?”方潤忍不住問。
方母回頭看她一眼:“整天就知道看電視,學學人家小裴,忙事業到今天才回家。”
這話說得可太讓人委屈,方潤當即便有些膝蓋中箭。
她欲言又止看向方母,很想說看電視這個優良傳統難道不是您帶起來的嗎?
但為了兩天後的年過得和諧平穩,方潤還是背下了這口大鍋。
她哦了聲,拿好東西回了臥室。
關好門,方潤坐在床上,想了想,還是沒忍住給裴洛發了消息。
對方剛離開一會兒,估計還沒走出小區。
她琢磨了一下,有些猶豫要不要打電話。
然而下一秒,裴洛的電話便打來了。
手機裡傳來輕微的風聲,裴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真切:“怎麼不直接打電話?”
微低的聲音好似被風裹挾著,帶了涼意送到方潤耳畔。
莫名的,方潤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電了一下。
她思忖片刻,問:“你感覺還好嗎?”
剛才方母的問題有幾個是比較觸及私人方麵的,裴洛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隻是她還有些擔心對方會感到冒犯。
裴洛嗯了聲:“怎麼說,阿姨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方潤摸了摸頭發:“嗯,她應該是知道了。”
至於知道了什麼,方潤卻沒有再明著說。
方母知道了她暗戀的人是裴洛,也應該看出了裴洛在追求她,然而對方的態度有些讓人捉摸不透,愈是這樣,愈容易令人胡思亂想。
裴洛又嗯了下,說:“沒事,阿姨應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