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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時候也不好繼續說了,隻點頭問好了一下,叫了一聲‘佟雪姐’。

佟雪的目光在程程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又轉向了李海倫,以一種熟悉又隨意的口%e5%90%bb問他:“這是你的小師妹,京影的?今年多大了?...圈子裡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壓力好大。”

仿佛是女強人在示弱愛嬌,對於年輕的男孩兒是很有吸引力的。

而李海倫隻想到了佟雪四年前演過的一個角色,第一個念頭是表演偷懶了,直接用了之前一個角色的表演方法。

他覺得有點兒好笑,但沒有直接笑出來,端著對程程示意:“先去準備,張導一會兒要叫開工了...你不願意那麼演,到時候先按你自己的演法演一遍,我們用不同的演法多拍幾條也可以。”

佟雪以一個女演員的洞見,分明察覺到了此刻的微妙——她印象中的李海倫應該是絕不會放棄掌控演員的,在拍攝《觀音》的時候,她是大明星,他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攝影,他卻一點兒讓步的意思都沒有。

最後,他靠美的不像話的鏡頭讓她妥協了。

她退後了一點點,退到了喬迪身邊,視線還一直停在程程身上,看她為接下來的戲做準備。喬迪在一旁有點兒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意思:“怎麼樣,碰釘子了?我覺得吧,人李海倫審美非常高的,小師妹確實好看——怎麼突然對個小攝影感興趣了?大有哥告訴你李錚導演和李海倫的關係了?”

最後那個是喬迪猜的,但他覺得自己沒猜錯。

佟雪在圈子裡很出名的一點就是總是會想辦法抓住能抓的機會,她的野心明明白白——不過這也沒什麼,圈子裡的演員,絕大多數都是這種類型,大多數也隻有有這份心性,才能出頭。

她也不是要靠勾搭小弟弟搭上老一輩高端圈子,隻不過是借這種事做個由頭而已,有點兒像是商場上搞活動,用贈送的餐具,吸引商場外的人走進商場,選購比較貴的電器。

圈子裡很多桃色交易也基本上是這個套路,一些很大的項目,裡麵牽扯了多少利益?怎麼可能因為某個演員和某個主創人員,或者和所有主創人員,乃至後麵的金主睡了,就獲得了重要角色。

投入項目中的錢是多少,想要睡美女的話,這份錢不知道能睡多少了!

說到底,那就是個搭頭。隻有競爭對手們彆的方麵都差不多的時候,彆人狠不下這個心,你能狠下這個心,才能發揮作用。

不一會兒,張原讓所有人開工。程程前麵的戲完成的很快,關衛民糾纏田月月,關衛民的媽媽威脅田月月,對於早就沉浸到田月月這個角色裡的程程,一點兒難度也沒有。

小時候的經曆讓她對強權有陰影,當關衛民的媽媽威脅田月月後,因為害怕,也因為她要保護安思北,她決定去死。

如果這部戲講的是田月月的故事,中間肯定得拍很多過渡的內容,但這部戲是一場安思北對關衛民的複仇,所以就略過了。隻有從背景設計顯示了一些端倪,讓人知道田月月不止一次被關衛民的母親威脅。與此同時,她持續被關衛民糾纏,身邊一些長輩,一些父母曾經的同事,都給她做‘思想工作’。

最後一場戲,‘田月月’要死了,她是投水死的。

投水而死是淒美的意向,選擇這個死法本身就說明了田月月這個人物的象征意義。

偏僻的湖邊,穿掛頸紅裙的年輕女孩兒——這條裙子是安思北去年買來送她的,但因為實在是太紮眼了,怕被人說‘騷’,她想穿,但一直沒穿。她現在決定要去死了,一點兒也不用在意彆人的目光了,所以她穿上了最想穿的紅裙。

程程是慢慢走進冰涼的湖水裡的,現在是冬天,冷的夠嗆,但程程一點兒沒表現出來。這個時候她需要做出的其實不是‘真實的表演’,而是一場藝術化的死亡。在慢慢走向湖底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期末大戲時她飾演的‘鳴鳳’。

‘鳴鳳’也是投水而死的。

鳴鳳其實和田月月有相似之處,她們都受到了強迫,都因為不願意,選擇了乾乾淨淨地去死。她們的區彆是,鳴鳳要更加卑微,這和她丫鬟的身份有關,她始終想的是,愛一個人是要為一個人鋪路的,隻要那個人能平平順順的就好。

所以她沒有想過真的和覺慧在一起,哪怕沒有人強迫她去做妾,她也不會嫁給覺慧,她覺得覺慧應該娶一個更好的女子。這個女子讀過書,知書達理,和覺慧身份相當,嫁給他不會給他帶來一點兒麻煩,還能幫到他,讓他得到所有親友的祝福。

田月月內心深處卻深知安思北愛自己,他們在一起也沒有任何問題。不過她保護安思北的心,和鳴鳳想要為覺慧鋪路的心是一樣的。

本來程程應該就這樣靜靜地走下去,直到湖水淹沒她才對。但她想到了鳴鳳,忽然低低地喊:“思北。”

大聲一些:“思北。”

高聲喊道:“思北——”

“你怎麼不來啊——”如訴如泣,像是徹夜歌唱的鳥兒,要嘔出鮮血。

安思北人在軍營,當然來不了,他如果在田月月身邊,故事就不會是這個故事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了得啊,第一次演戲就能演的這麼好了...鐘姐你看,是不是有點兒你剛出來時的樣子了。”喬迪看的有意思了,問一旁的鐘斯詠。

鐘斯詠比喬迪隻大一歲,但早出道了好幾年,因為她入行真的太早了!十五歲時就給人家做模特拍掛曆,十七歲時演了第一個角色,所以才說她三十幾歲的人,出道有近二十年。

鐘斯詠點了一支煙,緩緩地抽著,煙霧裡笑著搖了搖頭:“不像,我年輕時演不出這種角色,說不定現在也演不出......”

篤定自己是被愛著的,這很簡單,這也很難。鐘斯詠為情所困半生,終其一生也想演出這個,但最終也沒能演出來——她想要被愛,又不相信自己能夠被愛,說服不了自己,所以演不出來。

鐘斯詠年輕時就很擅長飾演愛而不得的癡心女子,又或者愛過恨過,最終釋然了的風塵玫瑰,這都是超越她年齡的。隻唯獨‘田月月’這種被愛的角色,正適合年輕女子,她卻反而演不好了。

水中的程程在鏡頭裡呈現出微妙的樣子,像是能看清臉的,又像是看不清的。隻能看到紅色的裙子糾纏包裹住她,像是一團血,落在水裡也不散去。

這個鏡頭沒有喊停,程程就放任自己的身體沉在水底。

她本身是很會遊泳的,畢竟遊泳的鍛煉效果很好。她對水並不害怕,這場戲在入水這個階段,不至於因為過於恐懼而影響到表演。現在她整個人沉在水中了,她也隻是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在導演不喊停之前,任由身體往下沉。

這其實是不真實的,真實的投水應該會出於求生本能掙紮,絕對不會這麼平靜,這麼‘漂亮’。

但戲拍到這裡,這一段本身就很難說是真實場景,更像是導演在展現安思北的回憶,是他想象中的場景——真實還是虛假,這其實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直到導演叫停,程程也不知道,她隻是憋氣憋不住了,才自動冒出水麵。然後周亞傑就趕緊跑了上去,給她披了一條大毛巾。

張原也挺有‘人情味’的,再三確定剛剛那條沒什麼問題後,也沒有為了‘保一條’,就讓程程再下水一遍。

等程程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厚衣服出來,她就殺青了。

李海倫拿了一束花給她,是慶祝殺青的。

抱著花,程程有點兒興奮地蹦躂了一下:“這就殺青了啊...謝謝師兄,我還以為不會有人想到呢。”

演員殺青的時候會有專門的活動,但那是主要演員才有的待遇,再不然就是殺青的演員咖位大的沒邊了。現在程程顯然兩邊不靠,李海倫記得給她送花,純粹就是他記得而已。

程程看看花,又看看李海倫,笑了起來:“師兄,剛剛是按照我的想法演的,導演沒有喊停昂!”⌒思⌒兔⌒在⌒線⌒閱⌒讀⌒

不隻是按照她的想法演的,她還加了台詞呢!結果張原導演連說她一句都沒有。

李海倫‘嗯’了一聲:“不錯,你了不起。”

看著程程轉身,去和張子平、喬傑說殺青了,準備明天晚上就走的事。李海倫靠在了一旁牆邊,摸出了煙盒,沒點上,就隻是夾著煙,站了有好一會兒。

直到祖小福過來,站在他旁邊的位置看程程,笑了:“小師妹漂亮吧?演技好,性格也好...真讓人喜歡啊。”

李海倫看了他一眼:“她又不是你師妹,莫名其妙。”

祖小福不是京影出來的,但他也知道李海倫不是要說這個,所以聽到這話也隻是但笑不語——這種事有什麼好說的呢?攝影師愛上自己拍攝的對象,祖小福自己沒有過這樣的經曆,畢竟他一直拍男人,而他性取向為女。

但這種事同行有過太多了,因此搞出傑作的,那就是佳話。沒有搞出傑作,而且有違道德的,就會成為圈子裡的談資。如此而已。

程程這邊殺青之後,張原也宣布今天的工作就到這裡了。因為結束的早,劇組的人除了一些要回酒店休息的,都選擇了一起去吃飯、去玩。程程想做回酒店的人,但喬傑拉住了他,劇組一些跟她比較熟的工作人員也不讓她走。

不少人倒是有心結交她...主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她很有大火的潛力。

沒辦法,程程隻好和大家一起出去,還帶上了周亞傑,真有什麼不對的,表哥還是可以依靠的。

吃了飯,大家又去唱歌,去了KTV程程一直在用手扇風——她還不算成年,但剛才飯桌上的人顯然不在意這點,不知道是真不了解,還是故意裝什麼都不知道,拿她今天殺青做理由,給她勸酒。

程程說了自己沒成年,他們也都笑,該勸勸。

還是喬傑給她擋了兩回,她才隻喝了兩杯啤酒(周亞傑也替她喝酒了,但對於那些勸酒的人來說,周亞傑喝多少都沒用,他們隻想看她喝)。還是後來李海倫來了,冷了臉,勸酒的事才不了了之了。

這個時候程程才真正明白了餘萌之前說過的,見到李海倫就發怵是怎麼回事。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有派頭,他們一冷臉,其他人就不敢‘造次’了。

因為喝了酒的關係,臉上有點兒燙。扇了一會兒風,溫度降不下來,程程乾脆找了個理由出了包廂,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大包廂自帶洗手間,但大包廂人多,洗手間一直有人在用。

洗完臉之後她就不太想回包廂了,覺得裡麵特彆悶,空氣也不好。

然後她就想到了,之前來KTV開包的時候,不止開了一個能把所有人都裝進去的大包,還開了幾個小包。有些人喜歡自己幾個要好的玩,又有的是鐘斯詠、喬迪這種大明星,大家想和他們玩兒,還怕人家不喜歡呢——小包就是這種時候派上用場的。

小包人少,可能會好一點。抱著這樣的想法,程程想去小包那邊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