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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還蹭了不少血汙的小動物。

江如練更加煩躁了。

她“嘖”了聲,把人抱了個滿懷,像往常那樣拍背。上挑的鳳眸瞧著凶巴巴,實際上動作很輕柔。

一下又一下的順著毛,感受著近在咫尺的體溫和心跳,江如練滿心的焦慮也跟著平複下來。

四周除了“劈啪”燃燒的火焰也沒有什麼活物,至於裘唐早在卿淺橫劍的時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暫時不想追,滿腦子都是怎麼哄卿淺跟自己回窩。

哪知道還沒開口,卿淺就把臉埋進頸窩裡,悶聲問:“契約,還能解嗎?”

隻這一句話,江如練好不容易回暖的心情頓時降到冰點。

她垮下臉,直勾勾地盯著人,一字一頓地回:“不能。”

帶著熱度的手捉住卿淺手腕,沒控製力道。

“師姐彆想甩掉我。”

卿淺就任她抓著,連眉頭都沒皺。

她似乎早就知道結果,隻是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現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整個人就如同沒澆水的小花,快要枯萎了。

師姐究竟有多不想和自己結契?

江如練已經到了看上一眼都會生悶氣的程度。

索性轉移注意力,將自己的衣服撕下一角,給卿淺包紮脖子上的傷口。

此時卿淺的情緒穩定了許多,就這樣乖乖被她擺弄。

隻是神情懨懨,說話的聲音還是很低,江如練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聽得清。

“裘唐呢?”

江如練隨口回:“放跑了。”

隻是暫時的,她給裘唐狠狠地記了一筆,隻等師姐不注意,就去把這人殺掉。免得臟了自己師姐的手。

卿淺艱難地站起來,沒走多少步就又被江如練撈進懷裡。

她下意識地掙紮了幾下,在發現約等於沒有後乾脆放棄,壓著聲音解釋:“裘唐不能留,最好儘快解決。”

江如練快被她氣笑了。

“師姐都這樣了還想著抓人?不如想想怎麼逃跑。”

卿淺反問道:“我為什麼要跑?”

江如練見此低頭,%e5%90%bb到上卿淺的耳垂,難得凶狠幾分:“因為我要把師姐關進我家裡,從此以後再也彆離開我視線。”

卿淺有些心不在焉:“嗯。”

“嗯”是什麼意思?師姐怎麼這樣淡定?

某隻鳳凰疑惑地抿了抿唇,隨後皺著眉將人上下打量。

這也是傷、那也是傷,本人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目光略微渙散,明顯是在神遊天外。

這麼重要的事情師姐竟然還走神!

江如練氣急敗壞地去捏卿淺的臉:“師姐為什麼不看我?”

她終於如願以償地吸引到了卿淺的注意力。

火光之中,衣衫殘破的美人抬眸,臉上無喜無悲,如一泓沉寂的秋水。

“江如練,我快死了。”

連語氣都那麼平靜,平靜地告知一個事實。

這次輪到江如練陷入了沉默。

片刻,她翹起嘴角,突然把人抱緊,好像要揉進身體裡。

涼絲絲的氣息拂過耳垂,不斷鎖緊的懷抱傳遞出主人的深切執拗。

江如練也帶著笑意宣布:“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開師姐。”

*

停雲山,梨苑。

裴晏晏縮在房間的小角落裡,托著臉自言自語:“事情怎麼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這才不過幾小時,自家師叔祖好端端地出門,遍體鱗傷的回來。

傷口不深,但耐不住它又多又長,白色衣服上全是斑斑點點的血跡,把她嚇了一大跳。

卿淺床邊,特意請來的醫生眉頭緊鎖。

“氣血兩虛,寒氣過盛,脾胃虧空,這靈脈......”

他每報一個詞江如練臉色就愈陰沉。

身邊有個施壓怪,醫生緊張地拿衣袖擦汗,支支吾吾地答話。

“醫修技法失傳依舊,我找不出病因,這開裂靈脈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接,還有挨的內傷,尋常辦法恐怕治不好。”

江如練持續性死亡凝視。

後者身體抖成篩子,還是要堅持說:“這個、這個病症長期積壓,加上前輩體弱,難、難治!”

裴晏晏有些看不下去,出聲替醫生解圍:“江前輩,要不你出去等?”

“唰”的一下子,江如練的死亡凝視落到了裴晏晏身上。

臥室內的門窗明明捂得很嚴實,卻平白有風起,涼颼颼的直往脊背上竄。

江如練不耐煩地揉亂頭發:“我不想走。”

得而複失的後遺症還沒緩解。

一想到瞧不見卿淺,無邊無際的焦慮就能把她淹沒,非得貼貼抱抱才能好。

她守在卿淺身邊,如巨龍守著最為珍視的財寶。如果不是療傷必須,甚至都不想把卿淺給他們看。

裴晏晏翻了個白眼:“那你彆對醫生放冷氣,誤診了怎麼辦?”

江如練超大聲嚷嚷:“他手搭我師姐脈上一分鐘了!”

乍一聽還有些說不出的委屈。

裴晏晏也大聲地回:“不把脈怎麼看病,是你小氣過頭了吧。”

“可以墊張手帕。”

兩個生理年齡加起來超過千歲的人吵得有來有回,目測心理年齡都隻有個位數。

卿淺蹙眉:“江如練。”

江如練乖乖閉上了嘴,又開始生兀自悶氣。

衣袖被什麼東西牽了牽,她垂眸,發現是一隻熟悉的手。

骨骼勻稱、手指削蔥似的細,隻是太過蒼白,連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用想都知道,摸上去必定是涼的。

她反手握住,默不作聲地遞去自己的體溫。

“你動過我的箱子?”卿淺看向牆角那隻打開的紙箱。

箱子蓋都被撕開了,碎紙屑到處都是。裡麵的東西拿出來都沒放回去,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展示在眾人麵前。

江如練楞了一下,似乎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乾的“好事”。

“卿卿對不起,我......”

她想不出辯解的詞,事實上,直到現在她都想把卿淺鎖起來。

乾脆就自暴自棄地承認:“我就是故意的,當時太生氣了,我以為你——”

以為之前種種都是情蠱所惑,騙妖的。

現在看來,情蠱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還有待商討。

卿淺沒等到下文,便撓撓江如練的手心,繼續道:“你重新去找個結實的木箱,把東西放進去好了。”

江如練一把捉住那隻胡作非為的手,沒挪動半米。

她不動、卿淺也不動,一身支離的病骨掩在單衣下,遮擋不住的脆弱。

到最後還是江如練先妥協,明知道師姐這是在支開自己,依舊悶聲不吭地掉頭。

關門之前還揪著裴晏晏的衣領,把她一並拎出去。

木門吱呀合上,目送張揚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卿淺嗬出一口氣,眼簾下盛滿倦怠。

“醫生,請問我還能活多久?”

*

裴晏晏不知從哪拖出來個木箱。上好的紫檀木,結實耐用,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一人一妖在梨樹下相對而坐,江如練小心翼翼地擦拭舊物、絞儘腦汁試圖把這些東西歸位。

那本花哨的指導書還攤開著,筆記頁上圓滾滾的小鳳凰正隔著次元與江如練對視。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比起它,江如練的沉鬱可以說是顯而易見。

裴晏晏板著張小臉,認真地問:“鳳凰的道侶契也沒辦法治好師叔祖嗎?”

“不能。”江如練麵無表情地整理東西:“你聽見今天那聲驚雷了嗎?道侶契隻能解除天道對壽命的限製。鳳凰與天地同壽,可鳳凰受重傷也會死。”

“哦。”

裴晏晏把頭擱桌子上,手中的梨花已經被扯得稀碎。

她本來以為結契後就不會再出問題了,畢竟卿淺雖然一直身體不好,但好歹都能治療一二。

如今這莫名其妙的衰敗沒有病因,更無關壽命,想治都無從下手。

江如練想起從前師姐突然冷淡的態度,和一個月前破損的靈脈,猜測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恐怕早有預料。

以卿淺的性格,她可能已經找了諸多辦法,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泛黃的老舊筆記上,被單獨拎出來的一句話占據了江如練心神。

“鳳凰忠貞,失其侶則哀鳴三日,自焚而死,無一例外。”

話沒說錯,這是鳳凰鐫刻在血脈裡的本能,從古至今從未有過改變。

江如練恍然:“怪不得師姐今天難過成那樣。”

卿淺極少哭,再嚴重的傷、再苦的藥都不值得她落淚。

隻是最近突然變多了。

怕自己會殉情,定個契都能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失魂落魄成什麼樣子了。

清風拂過,筆記被嘩嘩翻動,一行行空白被回憶的墨水浸滿。

於是在朦朧的光影中,墨跡飛出宣紙,新種下的梧桐取代了梨樹,四周白牆坍塌成籬笆,叢叢玉竹拔地而起,虛幻與現實的界限開始模糊。

江如練仿佛看見了青蘿峰上小小的自己。

個子還沒有窗戶高,就學會了踮起腳、扒窗沿上偷瞄師姐在做什麼。

“我剛來停雲山的時候,走哪都會受到許多關注。有些是好奇,有些則帶著純粹的惡意。”

她耷拉著眼皮,漠然地細數昨日。

“靈樞峰那個醫修老頭總想抓我去煉丹,看我的眼神像看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蘅蕪峰上下都和我不對付,老的覺得我遲早禍亂人間,小的有樣學樣,什麼偷功課本、汙蔑造謠都算輕的。”

窗戶被突然推開,小江如練嚇得差點摔倒。最後委屈巴巴地撅嘴,拿出被塗黑的課本向自己師姐的訴苦。

“可笑的是,我當時竟然想著,既然融入不了,那就努力彆起衝突。”

江如練輕笑,耳邊響起小孩子軟軟糯糯的聲音——

“我明明沒有招惹他們。”

幸好告狀是有效的,雖然卿淺嘴上不說,但每次隻要拉拉她的衣袖,總能等到“壞人”被各種收拾。

甚至連各峰的峰主、長老,卿淺也能不卑不亢地懟上幾句。

“我曾經厭惡過自己的翅膀和羽毛。因為妖族和人族天生不同,立場也不一樣。”

而停雲山的大師姐最是嫉惡如仇,斬落妖邪無數。小江如練生怕會因為自己的身份,被卿淺討厭。

“後來師姐病重,我聽見有弟子在討論,用鳳凰入藥效果極好。”

“那是我頭一次覺得,做隻妖也挺不錯。所以我爬上師姐的床,告訴她,可以把我吃掉,這樣病就會好了。”

可惜最後自己在師姐枕邊睡了一晚,直到晨光熹微也沒能如願以償。

日月鬥轉,梧桐往下生根,往上抽芽,卿淺身上的冬衣換了夏裝。

她休息了大半年,在停雲山呆的時間也多了許多。

於是終於發現,某隻小妖怪的身份認知好像出了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