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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舞獅”時,李無廷的眼神——

他後知後覺地咽了咽:謹言慎行。

耿硯不知他所想,覷道, “嗯, 氣色看著是還不錯, 像大補過……”

寧如深慌忙一踩:這小犬…!

耿硯, “嗷!你做什麼又——”

正說著,突然聽“鐺”一聲鐘樂響起。

鼎沸的人聲驀然安靜下來,萬眾矚目之下, 天子登樓,百官齊拜:

“陛下萬歲,萬歲, 萬萬歲!”

城樓下彙聚了前來瞻仰聖顏的百姓。

李無廷一身明黃的天子服,麵容神聖威嚴, 在宮人侍衛的簇擁下登上城樓。

寧如深也隨內閣重臣一道登樓。

上了城樓,下方的人潮與燈火花海看得更為清晰。眾臣就位, 在禮部尚書管範的主持下, 慶典終於開始。

今年的慶典一如往常。

幾番禮樂和致辭後, 忽聽管範開口:

“請淨喜大師占新歲, 卜國運!”

話落, 四周一陣騷動:

“可是韶覺寺的淨喜大師?”

“大師還從未在這種場合公開批卜過。”

“今年是為何……”

議論聲中,那道裟色身影登上城樓。

寧如深站在這頭,不自覺緊張起來。

想到即將批卜的內容,他心跳一陣加速,目光朝前方落去——

李無廷若有所感,偏頭對上他的視線,沉靜的眼底仿佛在說:安心。

他便又安定下來,眨了下眼:嗯。

前方,淨喜施了一禮,“貧僧參見陛下。”

李無廷點了點頭。

淨喜微微一笑,金襴袈裟在城頭迎風翩翻,帶著令人信服的神聖莊重。

四下無聲,淨喜掐指片刻後合掌:

“陛下聖明——”

“陛下乃九天真龍,神運在身。若一生無妻無嗣,則可佑得大承百年昌盛。”

緩和的聲線落下,如平地驚雷般在人群中炸響!四周一瞬嘩然:

這是什麼意思!?

是要讓聖上一生不娶,換大承國運?

還沒等眾臣百姓反應過來,就聽上方帝王淡然而堅定地開口,“若能庇佑大承福祚綿長,朕願永不納妃,不設後位。”

“陛下!!!”

群臣一陣驚呼後,卻再說不出彆的話:那可是大承的百年國運啊。

誰敢勸阻?可陛下又……唉!

不止是朝臣,百姓也被這一道驚雷震得回不過神。眾人望向城樓上那道聖明威嚴的身影,敬畏之餘唏噓議論起來。

浪潮般的人聲中,淨喜合掌:“善。”

李無廷神色未變,微一點頭,又朝重臣隊列中望去——

視線越過夜幕人群,對上了從剛才起就一直看向他的寧如深。

兩人視線相撞,心潮同時一蕩。

寧如深呼吸都快了點,眼眶發熱,於人聲鼎沸間交換了一道愛意暗湧的眼神。

李無廷眼睫微動,似朝他笑了一下。

他心緒被撩動得厲害:陛下……

就在四周聲浪平息不下之時,位於隊列之首的季閣老忽而抬手,帶頭一拜:

“陛下聖明!”

寧如深壓下心緒,深吸一口氣。

隨即以內閣為首,閣老重臣高立城頭齊齊拜下,“陛下聖明!”

其餘人終於也收了聲,嘩啦叩拜。

千萬唏噓,喜憂交雜,終究還是在氣氛的推動下認了帝王的決意:

“天佑大承,百年福祚昌盛!”

在整齊的叩拜中,唯有一道人影稍顯凝滯。

寧如深自俯首間悄悄抬眼。

就看人群之中,已有朝官隱隱掃向尚且年幼的李景煜。而後者似有所覺,那張純真的臉上緩緩浮出了一絲驚恐……

寧如深,“……”

這小短腿,終於回過味兒來了。

·

批卜過後,淨喜退去了一邊。

這一驚雷般的插曲結束,一年一度的歲首慶典還要繼續。

這次慶典辦得很隆重。

在督典市的操持下,十大世家聯合承辦,盛況空前。

倒真像是印證了大承盛世的開端。

城樓之上,李無廷一手按在城牆頭,身形巋然冷峻,如一座巍峨不倒的高山。

趁著眾人注意力又被城下表演拉去。

德全終於沒忍住,“陛下!”

身側的帝王輕掃來一眼,他頂著近前的壓力低聲急道,“陛下何至於絕後……”

李無廷聲線淡然,不容置疑,“朕隻要他。”

德全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痛惜。

他是希望陛下得償所願,但沒想過陛下竟連子嗣都不留。歎息片刻,他想著寧大人,想著這一路看來二人間的情慕,好像又能接受了。

德全退而求其次,“但陛下隻要寧大人,也不需要後位空懸……”

李無廷聽出他的意思,“朕不會封後。”

德全到底還是個小太監,想得不遠。

他腆著臉疑惑:這有何不可?

李無廷就望向下方這片繁華的京城,目光落在燈火與夜幕交界的天邊,“他開市井,立內閣,赴北疆,入敵營……”

“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抱負施展。”

“他的一身文績武功,不該被掩於這一‘後位’之下。他該是立於朝堂,青史流芳——”

“朕要百年之後,無人敢書他為佞。”

德全望著帝王堅毅的側顏,震訥了半晌,沒忍住垂首潸然,“陛下啊……”

典禮的流程已經結束。

眾臣子登樓的登樓,遊市井的遊市井。

一片熱烈喧鬨的氣氛中,寧如深擠過同僚尋去了李無廷那頭。

李無廷轉頭看見他來,肅穆的神色一變,沒忍住彎了下唇。

親衛無人阻攔,他幾步就到了帝王身邊。

想起剛剛萬眾城樓上的那一幕,以及李無廷越過眾人望來的那一眼,寧如深心潮又推湧起來,“陛下…”

李無廷沒說什麼,隻轉向熱鬨的下方:

“來看看我們的大承。”

寧如深站在他身側往下看去,百官相慶,民生和樂——這是他們的大承。他正動容著,又聽身側道:

“還有你的舞獅。”

“……”他目光一落。

隻見擁擠的人潮中,高大威猛的男子正舉著碩大的獅子頭,躍然人海之間。

寧如深咽了咽。

李無廷繼續,“比起寧卿,還是差了點意思。”

“……”還沒完沒了了!

他不就說了個“還能舞獅”!

寧如深惱羞成怒,去捏李無廷的手。手剛一伸過去,突然就被牽住。

袖擺下的手緊緊扣住了他。

寧如深抬眼便看李無廷抿唇含笑。他心頭一動,情不自禁地啟唇,“朝……”

幾乎是話音開口的同時。

城樓上驀然一聲鐘響,眼前煙花齊放!

時刻一瞬跨過子時迎來了歲首,璀璨的煙火在夜幕中如微雨流金。在人群驚呼讚歎間,他同李無廷十指緊握。

寧如深心跳怦然加速。

萬千光華映亮了他明淨的眼底。

他屏息看去,煙火在近前放出幾個絢爛的大字:

『盛世清平,月朗風清』

心弦被倏然觸動,一聲低喚混著鼎沸的人聲和煙火的乍響,落在兩人之間,“…朝君。”

·

大典結束後,帝王不納妃的消息天下皆知。

眾人震驚唏噓之餘,卻也並無太大異議。

正如李無廷先前所說,百姓關心的不過是柴米油鹽,富足和樂。

偶爾有幾句質疑的,也都被周圍人懟了回去:“陛下無後,那也是為了大承的國運!”

“有什麼比咱日子過得好重要?”

乍然掀起的波瀾很快就被平息。⊙思⊙兔⊙在⊙線⊙閱⊙讀⊙

舉國上下都是一派祥和,除了一個人——

皇宮,東側書舍中。

李無廷和寧如深坐在案前,案後的小短腿都快哭出來了,“皇兄……”

“景煜,穩重些。”李無廷說,“從今以後,除了課業以外,你還要時時去內閣聽政。”

“武藝也彆落下,朕會招新晉武狀元來教你。”

這下李景煜就真的哭出來了:嗚嗚!

他耷拉的小臉像浸了水的包子,“皇兄,臣弟還太小,不是還有二皇兄?”

“你是想讓大承毀於一旦嗎?”

“……”哭音戛然而止。

寧如深感歎:直白的,合理的。

李無廷將課業布置了沒一會兒,外麵便有朝臣尋來稟奏,他起身暫離。

待人離開,寧如深有些不忍心。

他看著皺巴巴的李景煜,正想安慰開解,跟前的小短腿忽而神色一變,正經地眨眨眼:

“沒事,我都理解。”

寧如深:?

李景煜認真道,“皇兄要同寧大人在一起,對不對?從前皇兄護我良多,我一直無以為報。”

“若是皇兄需要,我願意擔下蒼生。”

寧如深怔然啞了啞,“那剛剛……”

“要適度賣慘,皇兄才會心軟。”李景煜湊過來小聲嘀咕,“不是寧大人教的嗎?”

寧如深緩緩張嘴:還真是他……

李景煜又說,“我可隻和寧大人說了,你不要和皇兄說。”

寧如深覷著這副天真無邪的麵孔,合理懷疑他是在迷惑自己,但還是禁不住點了點頭,“……行。”

小短腿便親昵一貼:“嘻嘻。”

隔了會兒,李無廷回來了。

他同人布置完功課,就和寧如深一道離開。

這會兒天色還早,又還是在節假期間,兩人便先回了寢殿。

到了宮中,稟退眾人。

寧如深正在盥盆中洗著手,就聽李無廷問,“景煜和你賣乖了?”

他側目,“陛下怎麼知道?”

李無廷就笑了笑,“他什麼樣的,朕再清楚不過。”

寧如深恍然:龍還是老的辣。

也是,先不說李無廷驚人的洞察力。有了兩世的經曆,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

那景煜……

他邊想邊擦著手。

剛將手擦乾,忽然就被一把拉了過去。他一下分坐在了李無廷的大腿上,“陛下!”

李無廷摟著他低眼,“在想什麼?一個眼神都不分給朕。”

……不是在想你甩的鍋嗎?

寧如深攀著他的肩,四舍五入,“在想陛下。”

跟前呼吸一亂,李無廷目光就熱了。

他抵額親來,纏綿地采擷著屬於他的唇瓣,“假日有七天。”

“嗯?”寧如深眼睫一顫,感覺到跟前的複蘇,頓時有點慌,“什麼?”

“上次朕疼你,怕你去不了慶典。”

李無廷握著他的腰,端詳道,“五天就能舞獅子?”

“……”

寧如深終於察覺到危機,彈起身,“不是!”

長臂將他一把拉回,李無廷大掌鉗在他腰側,低頭%e5%90%bb住,“…試試。”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