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盯著她臉上的笑容,恍惚點頭:“作數。”
“好,那過幾日就有勞江大人了。”虞眠笑笑回房,並沒有說什麼事。
江舟望著她的背影隱在門後,有些莫名的揉了揉眉心。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虞眠是不想和離的,可惜隻是一瞬間。
一瞬間太短,短暫到讓人無法篤定,也無法去賭一個不確切的妄想。
隔日一早,江舟也沒了休婚假的心思,直接上了衙。
虞師爺起了個大早,想著乖女婿和閨女新婚燕爾,正蜜裡調油,他這個做長輩的為了小兩口的幸福生活隻能舍生取義多操勞一些了。
沒想到一進衙門就看到端坐在公堂上的江舟。
虞師爺眉一沉,虎著臉道:“賢婿怎麼來上衙了。”
這個時候不應該在屋裡陪著眠兒嗎?
江舟一本正經道:“公務繁忙,也不能總讓您老一個人忙來忙去,所以就來看看。”
總不能說您閨女沒懷孕,我們成親也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遲早會和離,還休什麼婚假,兩廂尷尬。
虞師爺呆了呆,乖女婿真體貼,但他寧願不要這份體貼。
雖然一把年紀了,但忙就忙點吧,隻要女兒過得幸福美滿,這麼一點勞累算什麼。
更何況他是縣令大人的嶽父,誰敢吩咐他。
有事也是他吩咐彆人。
可是年輕人專注事業,好像也沒毛病。
虞師爺在心裡長長一歎,隻能說正事:“既如此,不如去審一審王捕頭吧。”
江舟微微點頭,她也正有此意。
縣牢分三級,普通犯人羈押在地牢,重犯和死囚在水牢,要動用酷刑審犯人的是火牢。
王捕頭被看押在水牢,是重犯,暫時還沒動刑。
看到江舟和虞師爺來,王捕頭隻是瞥了一眼,便閉上眼睛,像啞巴一樣,怎麼都不開口。
因為在剛被抓進來的時候,牢頭就小聲說了句:“曹大人交代,三日便可雲開見月明。”
今天是第二日,撐過這兩天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有了曹縣丞的交代,王捕頭打定主意什麼都不說。
江舟和虞師爺問了半天,王捕頭始終閉著眼睛不吭聲,完全有恃無恐。
見他油鹽不進,江舟皺了皺眉,雲淡風輕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用刑。”
把人從水牢帶進了火牢,各種刑具用一遍,王捕頭被打得皮開肉綻,昏過去幾次。
江舟看得心驚肉跳,還是一無所獲。
她咂咂舌,不得不說,這位王捕頭是條漢子。
虞師爺看得眉頭直皺:“這蠢材是不打算招了,賢婿啊,不是,大人啊,接下來該怎麼辦。”
江舟看著再一次昏過去的王捕頭,平靜道:“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就讓李護衛來審吧。”
禁軍統領審犯人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還就不信了。
走出縣牢,江舟耳朵忽地一動,聽到身後遙遙傳來的聲音:“王捕頭,曹大人吩咐了,熬過今晚就沒事了,您再忍忍。”
是牢頭的聲音,江舟眉心一皺,暗忖曹縣丞還留了什麼後招,她倒要看看明日怎麼就沒事了,那兩個老狐狸還能劫獄不成。
李護衛到底不是縣衙的人,按規矩不好明著來,所以她打算晚上再把人請來。
可惜王捕頭沒給她這個機會。
當晚,江舟在秦家酒樓剛跟李護衛說完,就見虞師爺匆匆跑進來。
虞師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看到她就急聲道:“不好了,王捕頭暴…暴斃了。”
他在衙門一接到消息就來找江舟,心裡那叫一個急啊,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
“暴斃了!”江舟一驚,猛然反應過來,原來曹縣丞的熬過今晚就沒事了,並不是想救人,而是壓根就沒打算讓王捕頭活過今晚。
她無措地看向李護衛,一時無話。
李護衛沉聲道:“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這兩個老狐狸竟然斷臂自保。”
身為堂堂禁軍統領,還沒審到犯人,犯人就被滅了口。
這是他的恥辱,比被老太太幾招打趴下還讓人難受。
江舟見他神色自責,忙攬過責任:“是本官低估了他們,李護衛莫要這樣說,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讓你先審審。”
千金難買早知道,她這次也吸取到了教訓,跟那種犯人就不該講規矩。
李護衛眼神一凜:“不是還有幾個衙役嗎,走,去看看。”
他這次要一雪前恥,非要審問出來點東西不可。
話雖這麼說,但眾人心裡並不樂觀,王捕頭這個主犯一死,從犯的話就很容易被人推翻了。
不出所料,幾個被捕的衙役所知甚少,也就招出來貨(人)是賣給東島人的,什麼都是王捕頭帶著乾的,至於王捕頭後麵有沒有人,他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每次都是王捕頭帶著他們,曹縣丞和楊主簿並沒有親自出麵過。
最要緊的是,次日收到王捕頭暴斃消息的王家人還來縣衙喊冤,直言縣太爺屈打成招未遂,活活把人打死了。
一時間,人雲亦雲。
江舟也不慌,直接把解救出來的人一一護送回家,言明是從王捕頭手裡救下來的,之前失蹤的那些人也都是王捕頭乾的。
這下沒人質疑新來的縣太爺了,個個罵起了王家人,王捕頭死了也是活該,那就是個遭天譴的人販子,死了是為民除害。
忙完一切後,江舟下衙後沒有回內宅,而是趁著夜色來到曹縣丞府上。
兩個老狐狸果然在密謀。
書房裡,曹縣丞關緊房門,悠悠煮著茶。
楊主簿一臉惶恐不安道:“曹兄,王老二死了,王家人去縣衙喊冤也沒討到好,有姓江的一夥人礙事,這樁買賣怕是難做了。”
曹縣丞眼神轉深,笑笑道:“這也是意料之中,楊老弟不必擔憂,自此之後無論那個姓江的查出什麼,咱們就往王老二身上推,反正是死無對證。”
話落,他頓了頓,端起茶盞喝了兩口,潤潤嗓子繼續道:“至於生意,東島人隻要還想要貨,他們自會想辦法,錢是賺不完的,安穩最重要。”
話裡話外頗有些想要金盆洗手的意思。
楊主簿愣了一下,忙點頭道:“曹兄所言極是,是小弟一葉障目了,那姓江的還要不要留。”
既然金盆洗手,又有這麼好的機會把罪責都推到王捕頭一人身上,新來的縣太爺還要殺嗎?
曹縣丞驟然沉了臉,放下茶盞道:“壞了咱們的好事,豈能再讓那小子好過,楊老弟放心,為兄給東島人遞過信了,姓江的落不了好。”
再往後,也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江舟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
暗道東島人要對她出手了嗎?
跟前麵幾個縣令一樣?死於非命?
這一點,她倒是不怕,彆的不說,單憑身手,她自信能以一擋百,根本不用擔心刺殺。
回到縣衙後堂,走進內宅,江舟抬眼望了望自己的房間,裡麵還燃著燈。
她站在原地,望著房內的燈火,猶豫不決。
已經解決了身體失控的事,還要繼續和虞眠同床共枕嗎?
可是她們才新婚,這就分房睡,不說彆人怎麼想,光虞師爺那動不動就甩鞋底的做派就讓人頭痛。
最最重要的是,這麼晚了,虞眠還留著燈。
說明什麼,說明那個女人也是打算繼續同床共枕的。
那她還顧慮什麼,她更無所畏懼好嗎。
懷著這樣的念頭,江舟仰了仰頭,挺直身子來到門外,煞有介事地敲了敲門:“咳咳,夫人,我回來了。”
裡麵靜默了一下,傳來虞眠略顯淺淡的聲音:“門沒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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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江舟推門走進屋內, 鼻端便聞到一股好聞的香氣,是虞眠每次沐浴過後都會有的木質冷香。
虞眠端坐在梳妝鏡前,一身寬鬆的白色裡衣,長發散在肩頭, 木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
江舟站在門前, 和鏡子裡的視線對視, 莫名緊張起來。
“那個, 我先去沐浴。”
虞眠放下木梳, 神情淡然沒有變化, 直到身後的人快步走出門去, 她才回過頭,望了一眼虛掩的房門, 微微閉了閉眼睛。
她們是遲早要和離的人。
她們的婚事是暫時的各取所需, 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在心底自我暗示了一句,虞眠走到床邊,默默躺下。
等到江舟心懷忐忑地回房, 看到的就是一副熟睡的麵孔,眉眼寧靜,似是已睡去多時。
江舟心底一軟,輕手輕腳地熄滅燭火。
清早起床,江舟正在穿官服, 身後的人淡淡說了句:“孩子的事, 我今日會去跟爹娘解釋, 你那邊隻須應是就好。”
虞眠淺淺坐起,懷孕這場烏龍起因是她, 合該她來解決後續的問題。
江舟點頭, 笑%e5%90%9f%e5%90%9f道:“好, 你最近出門最好提前跟我說一聲,不要單獨出府。”
語氣裡不自覺地帶著擔憂,帶著在意。
東島人怎麼對付她倒無所謂,她擔心的是虞眠,或許單是提醒還不夠。
“嗯。”虞眠好似陡然輕鬆下來,笑著應了聲。
不管虞眠那邊怎麼去跟虞師爺和虞母說孩子的事,江舟這邊趁著午飯的時候來到了秦家酒樓。
“什麼?你讓我貼身去保護虞眠那個女人!”江老太太指著自己的鼻子,眉頭擰成了疙瘩。
江舟微微歎氣:“不僅要貼身護著,還不要讓她發現,不然怎麼解釋您一把年紀了還生龍活虎的能打八個壯漢。”
“我不乾。”老太太毫不留情地拒絕。
她最討厭虞眠了,才不去保護那個女人。
江舟挑眉:“您沒那本事?”
老太太氣得直接站了起來:“誰說我沒那本事,我是不喜歡跟著那個女人,少用這招,沒用。”
她本事大著呢,暗中護個人根本不在話下。
小兔崽子竟然使激將法,她才不會上當。
江舟沉默片刻,神色認真道:“如果您幫我這回,以後我就認您做親娘,虞眠那邊,我實在是無法安心,隻有您這本事護著,我才踏實。”
“我本來就是你親娘,行吧,去就去。”老太太不耐煩地應了一聲,想到這小兔崽子終於能乖乖喊自己娘親了,忍不住答應了。
她可不是為了虞眠,是為了江舟這一聲娘親。
這便宜賺大發了。
江舟沒有錯過她眼底的竊喜,無奈笑笑,有老太太在,虞眠那邊就可以放心了。
不過,虞眠那邊會怎麼解釋孩子的事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
因為午飯後,虞師爺揪著胡子盯了她半天,冒出來一句:“你真的是天閹?可憐我的眠兒,怎麼就非你不可了呢,瞅著人模狗樣的,怎麼就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