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1 / 1)

, 更無法讓蕭矜來理解她。

想起昨晚那場讓她疼痛的爭吵,她心腔裡空落落的,好似心臟走失了。

陸書瑾後知後覺, 她對蕭矜的信任和依賴已經超出尋常範圍,在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去想蕭矜, 猜測他在乾什麼, 麵對什麼人,今夜會不會回舍房睡覺。

一切轉變都是悄無聲息的, 絲絲縷縷滲入她的心口, 等她反應過來時,x 那些無形的東西已經編織成堅固的牢籠,將她的心困在其中。

或許很早之前她心裡就清楚,隻不過她不願直麵罷了。

她歎一口氣,慢悠悠地從床上爬坐起來,隻覺腦袋沉重無比,意識昏沉。

醉酒的滋味當真不好受,且她已經忘記昨日是如何回到舍房的了,醉酒之後唯一記得清楚的,就隻剩下蕭矜那一句“陸書瑾,你既然不入仕途,那對我而言就是無用之人”。

每多回想一次,都會讓她心尖泛起疼痛。

可是再多的疼痛最終也隻能化作一聲低低的,無奈的歎息。

她起身,緩慢地給自己燒上一壺水喝,身體好受些後,便拿了衣物進了浴房,將渾身上下遺留的酒氣都洗了個乾淨,換好衣裳出門時,卻發現陳岸等人正在搬蕭矜的東西。

她捏著手裡的布巾,當場愣在浴房門口,眼看著隨從將蕭矜平日裡常用的東西一點點搬出去。

陸書瑾過了很久才回神,快步跑到陳岸身邊,問道:“這是怎麼了?為何突然把蕭少爺的東西搬走?”

陳岸正收拾蕭矜平日裡佩戴的那些玉佩,頭也不抬道:“老爺回雲城了,少爺不能在學府留宿了,便乾脆讓我們將東西全部搬走。”

“全部搬走?”陸書瑾恍然隻聽到這四個字。

全部搬走就意味著,蕭矜不會再回來了。

她有些失神,麵上的表情算不上難過,但也絕不是平日的冷靜。她捏著布巾在陳岸邊上站了好一會兒,看著他把蕭矜的玉佩全部都整理好搬走,這才回到了屏風的另一邊,於桌前坐下來。

桌上被她收拾得很整齊,擺放著筆墨紙硯以及各種書籍,放眼望去,那些她曾經所用的雞毛筆,劣質墨已經不見蹤影,取之而代的是精致的硯台和雪白宣紙。

她盯著那些墨筆出神,翻開的書放在麵前更像是一種掩飾。

坐了約莫半個時辰,陳岸在門口道了一聲“陸公子保重”,繼而門被關上,周圍徹底安靜下來。

陸書瑾這才站起身,走過屏風往另一邊看去。

蕭矜是在金銀窩裡長大的少爺,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好的,即便是住在舍房這裡,他也要大費周章地徹底改造一番。在地上鋪上柔軟的毛墊,當間擺放著紅木矮桌,桌上沒幾本書但筆墨紙硯全是上等的,仿佛擺起來做個樣子。拔步床是一點點搬進來組裝上的,床邊的角落放著幾個櫃子,是專門收納他玉佩和頭冠簪子等物的地方。

他還有熏香的習慣,精致的鏤空香爐置在櫃子旁,散發出清淡的香,能讓陸書瑾一夜好眠。

昔日往這邊一瞧,這麼大點的地方,能讓蕭矜的東西占得滿滿當當但又不顯擁擠,令人賞心悅目。

但今日陸書瑾往屏風邊上一站,再看去時,哪裡已經全部被搬空了。

她心情止不住地往下墜落,視線一一掃過去,因為記憶力好,即便是眼前什麼都不剩下,她依舊能在腦中回想起擺在各個地方的東西和模樣。

拔步床被拆了帶走,整個地方空曠一片,被陳岸等人清理過,再不剩下任何東西,什麼都沒了。

蕭矜當初來得突然,一如他出現在海舟學府的門口,一個包子砸在陸書瑾的後腦勺上。

走得也突然,就好比現在。

陸書瑾將這片空地從左到右來回看了幾遍,最後轉身回到桌前,摸出書本繼續看書。

從早到晚,她未進食一口,眼睛也沒從書本上離開。

這是陸書瑾進了海舟學府之後的第一次曠學。

她也不想如此任性,更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但她今日的狀態實在不好,以前從未有這樣低迷。陸書瑾孤獨長大,最難過的時候,不過就是在姨母家被嘲諷漠視,被姨母罰跪認錯,在孤寂的夜晚偷偷想起逝去的爹娘和祖母。

但就算是難過傷心,也會很快將自己調整好,不會讓低沉的情緒影響自己太久。

今日卻成了例外,不知為何,她看了一整天的書,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那一處黑暗的死角,在裡麵迷茫兜轉。

她坐了整整一日,臨近日暮才去食肆吃了飯,填飽肚子回了寢房,直至深夜才將燈熄滅。

第二日一早,陸書瑾將穿著海舟學府雪白的院服,長發用發帶高束,臉頰白皙眸色乾淨,一切恢複如常。

蔣宿來得早,支著腦袋在座位上打瞌睡,見到陸書瑾來了當即精神,趕緊抓著她問:“你昨日怎麼沒來?”

“身體有些不適。”陸書瑾的目光在後麵的一排桌子上晃了一下,沒瞧見桌上有書。

這時候蔣宿說:“昨日你們三個都沒來,這裡隻有我一個人,我快無趣死了,還以為你們又結伴去了哪裡玩不叫我呢。”

陸書瑾眸光一怔,“他們也沒來嗎?”

蔣宿點頭,“是啊,蕭大將軍再過兩日就要回城了,蕭哥約莫在忙旁的事吧。”

“那季朔廷為何沒來?”陸書瑾落座,將書本一一拿出來。

“一同回來的還有季哥的祖父呢,就是尚書大人,他應當也沒時間來學府。”蔣宿歎一口氣,幽幽道:“這幾日就剩咱倆為伴咯。”

陸書瑾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蕭矜一直沒來,季朔廷倒是來了學堂。

他情緒看起來也不高,想來是因為祖父要回來他壓力很大,來了學堂之後也少言寡語。

見不到蕭矜,也無法打探到任何消息,他不來學堂的原因究竟是因為忙,還是旁的,陸書瑾不清楚。

但季朔廷和蔣宿對她的態度並沒有什麼轉變,顯然他們還不知道她與蕭矜大吵一架的事情,更不知道她不入仕途一事。

陸書瑾思來想去,最後動身去尋喬百廉。

喬百廉在自己的房中作畫,見是陸書瑾來了,便趕忙讓她進來坐。

“來,正好瞧瞧我這幅畫如何。”喬百廉擱下筆,將畫拿起來給她看。

“先生妙筆,這百鳥爭鳴之景栩栩如生。”陸書瑾揖禮而應。

喬百廉受用,笑起來道:“練手罷了,你來尋我是為何事?”

陸書瑾頷首,恭敬道:“學生想回甲字堂,望先生準許。”

喬百廉聽聞,露出些許驚訝來,“哦?為何?難不成是無法識清廬山的真麵目而生了退縮之心?”

陸書瑾搖頭,“學生已經看清楚廬山的真麵目,隻不過那是一座無法攀越的大山,學生現在還沒有能力攀上去,沒有選擇隻得退縮。”

上一次喬百廉喊她單獨談話,想將她調回甲字堂,但當時的陸書瑾仍不願放棄,想找尋藏在蕭矜身上的真麵目,於是用一句詩向喬百廉表示她想要堅持的想法。

喬百廉準許了。

而今陸書瑾主動前來請求調回去,用的是同一種比喻,隻不過選擇卻是截然不同。

喬百廉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書瑾啊,你不必太過苛求自己,你尚為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必因為攀不上其中一座高山而氣餒,隻需堅持本心,做你自己就好。”

他看出了陸書瑾斂起的眼眸裡藏著的受傷,被她倔強而冷靜的外表虛虛掩著,如躲在角落裡獨自%e8%88%94舐傷口的幼獸。

陸書瑾一直以來都在扮演著一個堅強的人,但實際上她的年歲和閱曆,遠遠及不上堅強的程度,充其量隻是個用儘全身力氣保護自己的小姑娘罷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低著頭不說話,須臾,一顆淚珠無聲滾落。

喬百廉慈祥地摸了摸她的頭,說:“乖孩子。”

陸書瑾回了甲字堂,臨走的時候蔣宿老大不樂意,差點當場哭起來,拖著陸書瑾的胳膊不讓她走。

陸書瑾寬慰了他幾句,說都在一個學府,日後肯定還能天天見麵。

蔣宿見自己勸不住陸書瑾,就趕忙回頭喊季朔廷來幫忙勸。

季朔廷一直在旁邊看著,與陸書瑾視線對了一下後他展示其身,走到陸書瑾的邊上,說道:“你隨我出來一下。”

陸書瑾的書箱被蔣宿抱在懷中,她無奈地跟在季朔廷身後出了學堂,二人站在外麵的樹下,周圍沒人。

季朔廷神色平緩,一如既往的和善,“陸書瑾,你和蕭矜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陸書瑾沒有說話,她猜到季朔廷會知道的,就算是蕭矜不說,季朔廷也能猜到。

他忽而握拳,在她肩膀上輕輕捶了一下,像少年之間的招呼,笑著道:“彆蔫兒了氣,打起精神來。”

陸書瑾有些茫然。

“你能力如此出眾,即便是不走仕途也能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蕭矜他就是太在乎你,所以想日後與你共同為官,所以聽到你不願為伍之後太生氣,這才一連幾日在家中憋著不出門,但他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用不了幾日就好,你彆在意。”季朔廷說。

她沒想到季朔廷竟然會真的出口挽留她在丁字堂,更是在安慰她。

季朔廷看起來並非輕易能夠結交的人,他雖然麵上總是帶著笑,脾氣看著也比蕭矜的溫和許多,x但他與人總是保持著幾分疏離,對不相乾的人不相乾的事,他不會瞥去半分目光。

相同的,他的溫柔和細膩心思也都藏了起來,隻在不經意之間才會稍稍流露出來。

若說蕭矜是一把張揚而喧囂的利劍,季朔廷則是合鞘之刃,他那瑰麗的寒刃都藏在鞘下。

他更清楚自己的目的和該做什麼,所以他敢於跟整個季家,跟自己的父爺對抗。

陸書瑾有些動容,她眸光平和,回道:“我回甲字堂一事已向喬先生請示過,他也同意,無法再反悔。”

見她要走的決定已經定下,季朔廷也不再勸,隻道:“切記,你在任何時間遇到了麻煩都能找蕭家和季家,不可硬抗,不可隻身涉險。”

陸書瑾點頭,鄭重道:“多謝季少爺。”

季朔廷回到學堂,將蔣宿抱著的書箱搶了過來,遞給陸書瑾。

陸書瑾站在門口,衝蔣宿笑了笑,而後轉頭離開了丁字堂,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回去之後,吳成運已經不在,梁春堰倒是主動與她坐在一桌。這對陸書瑾來說並沒太大的區彆,不管同桌的人是誰,隻要不是蕭矜,她的注意力就會一直放在書本上。

但是與蕭矜同桌不行,她會忍不住輕晃目光,去看他桌邊擺著的水果,去看他紙上寫得潦草字體,去看他低著頭微微皺著眉鑽研《俏寡婦二三事》的模樣。

陸書瑾此刻才明白,她不是好奇那些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