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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樂意娶個傻子進門?豈不是被全城人笑話?”

葉洵攥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約莫是想罵什麼,但最終忍住了,隨手抄起桌上的茶壺泄憤一般砸在地上,踩著粉碎的瓷片大步出了月水間。

房門被重重摔上,季朔廷眉間籠著一層煩躁,坐著久久未動。

“季朔廷應當不會答應吧?他不是喜愛春風樓裡的小香玉嗎?”

舍房裡被暖爐烘烤得無比暖和,陸書瑾喝了薑湯之後渾身發熱,將身上的厚外袍取了下來。

“嗯?你從哪裡聽來的?”蕭矜驚訝地笑了笑,“蔣宿說的?”

“我上回被你帶去月水間時,聽到你們說話,好像他與葉洵同爭小香玉。”陸書瑾沒把蔣宿給賣出來。

蕭矜雙眉舒緩,笑著說:“你竟還記著。”

他停了停,過了會兒才道:“春風樓其實是季家的產業,隻不過並非於季家名下罷了。那小香玉的母親,曾是季朔廷祖父當年還是雲城知府時,親自培養的細作,用於固權。後來他一路高升,去了京城,春風樓便逐漸成了真正的青樓,隻不過小香玉自小被培養,現在仍然是效忠季家的一條暗線。”

房中嫋嫋香煙飄散,濃鬱的味道讓季朔廷有些不大舒服,正要起身時,一人推門而入,反手落鎖,幾乎沒有腳步聲地快步而來,跪在簾外,“少爺,有事相稟。”

“你先去把香爐滅了。”季朔廷用手揮了揮飄來香煙。

那人撩簾而入,正是容貌豔麗身條婀娜的小香玉,隻是此刻她麵上沒有任何勾人%e5%aa%9a態,輕步走過去香爐熄滅,又吹熄了旁邊的兩盞燈,轉身跪下,說道:“稟少爺,老爺從京城傳來消息,皇上將治理淮北水災,安置難民一事交由六皇子操辦,恐有封六皇子為太子之意,若六皇子事成,你與葉家的親事……”

季朔廷揉了揉眉宇,壓著情緒中的不耐,“彆說了,煩。”

“老爺傳話讓少爺提前做準備。”小香玉仍是將話說完。

季朔廷用指腹輕輕滑過眉毛,沉默半晌,忽而說道:“讓他們少管我。”

“少爺?”小香玉錯愕抬頭。

季朔廷的神色隱在暗色中,晦暗不明,聲音清冷:“我知道該如何做,不需旁人來指點。”

天完全黑了,房中暗下來,蕭矜點了一盞燈,重重歎一口氣。

“哎……總之呢,就算葉家最後不會與季家結親,也會與旁家,這也是她為何腦子都摔壞了還作為葉家嫡女被養到現在的原因。她必定會成為犧牲品。”

陸書瑾沉聲道:“我知道。”

沒人比她更清楚了,姨母養她的原因,也是想用她結一樁利於柳家的好姻緣,賣一筆大財。

“不過也是旁人的事,咱們管不了那麼多。”蕭矜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行了,快去休息吧,今日也夠累的。”

陸書瑾點點頭,覺得今日的閒聊差不多也該結束了,便起身爬回了床榻,準備休息。

蕭矜隻留了一盞燈,起身去洗漱,忙活完出來後又拉了個椅子放在陸書x瑾的床頭邊,在上麵擺了一碗水。

陸書瑾還沒睡著,扭了個頭望他。

她的眼睛黑溜溜的,在微弱的燈下像黑珍珠一樣好看,渾身都緊緊裹著棉被,隻露出一個腦袋。

蕭矜彎著唇笑,用柔和的聲音低低道:“這碗水放在這,你夜間若是渴了就直接喝,不必下床找水了。”

陸書瑾道:“好。”

他轉身回去,沒有熄滅那盞微弱的燈,爬上床榻睡覺。

陸書瑾今日疲憊至極,聽見屋中沒有任何動靜之後,就入睡得非常快。

但寒冬臘月在湖水裡泡了一遭,又穿著濕衣裳那麼久,即便是後來喝了薑湯,她的身子仍扛不住。

睡到半夜時,她身體便開始發熱,像是被架在火架上烤一樣,沒多久嗓子就燒得乾痛,鼻子裡呼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

她在灼熱之中醒來,想起床邊有一碗水,便伸手去摸。

水已經涼透,但陸書瑾此刻燒得極為難受,隻想喝點水潤一潤疼痛的嗓子,便沒在意那麼多。她將水端過來,想要坐起身時因著腦袋燒得發昏而沒掌握好力度,瓷碗傾斜,水瞬間湧出。

冰涼的水順著陸書瑾的胳膊而下,瞬間就將床榻給澆濕了,驚得清醒不少,趕忙將碗擱回椅子上,拽起墊在底下的被褥摸了摸,已然濕透。

她煩躁地嘖了一聲,沒有精力去管,喝了兩口水之後便縮到了裡麵,將身上蓋的被子折了些許壓在濕透的地方,接著睡。

她以前不是沒有染過風寒,沒藥吃的日子全靠硬抗,也不想大半夜再起來熬藥折騰,想等一覺睡到明早再說。

但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時,忽而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陸書瑾驚了一下,驚慌睜眼轉頭,就見蕭矜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條腿跪在床邊探入了床榻裡,正懸在她的上方低頭看她,俊臉幾乎被昏暗光線埋沒。

“怎麼了?”陸書瑾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

蕭矜沒說話,看了她幾眼,而後伸出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探了探,又稍稍往後退,將折起的被褥拽出,摸了摸濕透的床墊,聲音輕緩而低沉,像是誘哄道:“這床不能睡了,去我的床上。”

第52章

她靠在蕭矜的頸窩不動了。

蕭矜原本就想著陸書瑾可能患上風寒, 回來之後就一直留心她的狀態。

他見陸書瑾神色還算良好,精神氣兒也不差,並沒有患病的模樣,既沒有生病, 就沒有先吃藥的道理, 蕭矜便讓她先去睡覺。

他夜間睡得不沉, 所以碗底磕在椅子上的那一聲響, 就已經將他喚醒。

蕭矜下床繞過屏風,往床榻邊上一瞧, 就看見昏暗的燈光下, 椅子上灑了些水,瓷碗也空了。

他輕步走過去, 抬手將雙層床帳微微掀開, 就看到陸書瑾把自己裹得像個蠶蛹一樣,半邊被褥都壓在身下。這床榻本就不大, 她縮在裡麵緊緊貼著牆, 倒給外麵留了許多空處。

蕭矜略一思索,探進身去往陸書瑾的額頭一摸,果然溫度驚人, 顯然是發起了高熱。

再將被褥拽出來,摸出床榻濕了一片,冰涼涼的。

他頓時心中生出一絲懊惱, 覺得不該在陸書瑾的床頭置一碗水的, 但他沒什麼照顧人的經驗,以為這樣更方便她夜間渴了喝水。

“陸書瑾……”蕭矜壓低身子, 湊近了她, 輕聲詢問:“身上哪裡不舒服?”

陸書瑾原本燒得迷迷糊糊, 但現在見蕭矜湊到眼前來,也稍微清醒了些,說道:“我沒事,先睡一覺,待明早起來還沒退熱,再喝點藥就行。”

“那怎麼行。”蕭矜十分詫異,隻覺得陸書瑾已經開始燒得說胡話了,抬手將她的被子往外拽了拽,嚴厲道:“快點下來,這床濕了大片已經不能再睡,去我床上睡。”

陸書瑾雙手拽著被子,與蕭矜的力道做微微的抵抗,沒有說話。

蕭矜平日對陸書瑾都凶不起來,更何況現在的她還發著高燒,烏黑的眼眸水盈盈的,看著就相當惹人憐愛,蕭矜多看一眼,就多一分心軟。

他低哄道:“聽話,現在已經不是在你姨母家了,生病就要吃藥,不能作踐自己的身子。”

他又說:“我的床榻很大,睡得下我們兩個人。”

陸書瑾本還堅持,可一聽蕭矜說起了從前,她心裡忽而湧起一陣陣酸澀來。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是啊,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窩在那個陰暗潮濕的小房間裡,生了病也無人買藥隻靠硬熬的小姑娘了,她已經逃出牢籠,用著她給自己取的新名字開始了新的生活。

身邊也有了新的人。

就這麼一晃神的工夫,陸書瑾手上的力道有些許鬆弛,被蕭矜一把將被褥拉開,拽著她的手臂將她拉起。

陸書瑾睡覺的時候穿的是她在成衣店裡特地讓人製作的棉衣,裹在身上一是為了冬日裡睡覺暖和,二是棉衣臃腫厚重,能夠將她身軀給包裹嚴實,哪怕不穿外袍也看不出什麼來。

蕭矜從床榻裡退出去,說道:“下來。”

陸書瑾不願,她可以爬起來給自己煮藥,但是去蕭矜的床榻上睡覺那是萬萬不能的,於是說道:“我這床沒濕多少,還能睡,就不跟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蕭矜就拽著她往上一提,攬著她的腰瞬間把她從被窩裡給抱了出來。

他的力氣很大,像是能將陸書瑾隨意舉起來擺弄一樣,在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一把將人抗在肩頭。

陸書瑾驚得低呼,整個人被抗在肩頭,腹部因為有厚厚的棉衣墊著,倒沒有被他肩胛骨硌痛,隻是頭朝下時腦袋充血,她原本生病引起的頭痛瞬間疼得厲害。

她握緊拳頭捶著蕭矜結實的後背,掙紮道:“放開我!”

蕭矜哪會聽她說話,隻覺得陸書瑾生了病就變任性了,藥也不吃,還要堅持睡冰涼濕透的床榻,好聲好氣相勸也不聽,他隻能來硬的。

陸書瑾很輕,即便是裹著厚厚的棉衣,蕭矜扛著她依舊不費力氣,幾步就走到了自己的床榻邊,彎腰時動作輕柔,將她擱在自己的床上。

她立馬翻身起來要下床,蕭矜卻一下堵在床榻邊上,眸光定定地看著她,“你要是爬回去,我還能再給你扛回來,大半夜的彆跟我折騰,老實點。”

陸書瑾完全受製於他,此事再無可商量的餘地,蕭矜認定了那張床不能再睡,便不會讓她再回去。

她晃了晃疼痛的腦袋,歎一口氣妥協,“那我的被褥也得抱過來吧。”

蕭矜沒再反對,又將她的被褥給抱過來扔到她身上,說了一句,“你先躺著。”

他轉身離去,將桌邊的燈點亮,開門喚了聲守在外麵的隨從,也不知吩咐了什麼,沒多久又將門關上。

陸書瑾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就看見蕭矜站在桌邊,正將之前還未煮完的藥包放入罐子裡,點起小爐子,似乎正親自動手給她熬藥。

這藥一煮上,就得小半時辰,且還得時時看著,否則沒注意火候湯藥就會煮沸溢出來,灑得到處都是。

陸書瑾想下去自己煮藥,但高熱讓她腦子都不大清醒,總感覺暈飄飄的,渾身酸軟乏力。

她在床榻上掙紮了好一會兒,最終抱著自己的被褥滾到床榻最裡頭,貼著牆裹上被子繼續躺著。

蕭矜的床榻的確比她的要寬大些,床帳之中飄散著一股清淡的香味,像是桂花。

蕭矜所用的熏香有很多種,有時候聞起來有烏梅的味道,有時候則是檀木的醇厚,現在又是淡淡的桂花,不管什麼味道,聞著都令人無比舒暢,似有安神和舒緩心情之效。

陸書瑾渾身燒著一把烈火,聞著這清冷的桂花香氣,漸漸閉上了雙眼。

這一閉眼隻覺得天昏地暗,仿若墜入業火牢獄,烘烤得她難受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