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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補了一句。

蕭矜聽了她的話後,鬆開了陸書瑾的臉頰,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說了一句,“這些東西,並非是為了給你才給你。”

陸書瑾完全聽不懂,她歪了歪頭露出疑惑的神色來,麵上俱是不理解。

他便微微皺眉,像是有些苦惱改怎麼去解釋,用了些時間措辭將心中的想法表達出來,“陸書瑾,送給你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並非隻有付出,更多的是得到。”

“此話何解?”陸書瑾問。

“不管是錢財,衣物,玉佩亦或是這棟屋宅,這些東西我都不缺。說得直白點,我出身自蕭家嫡係,蕭家累積數代的財富將來皆會落在我手中,所以自小我爹從不曾管束我銀錢上的揮霍,這些送你的東西在我眼裡不值一提。”蕭矜並沒有在故意炫耀家世,他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著,“但我送你這些並非隻是因為我覺得你需要,另一方麵我也是為了取悅我自己。我看見你穿著新衣,戴著新發簪,吃著我送你的膳食,用著我送你的筆墨紙硯,對我來說都是一種享受。”

“我會因此滿足,因此愉悅,你的接受對我而言就是回報。”蕭矜唇角輕揚,話語間變得輕快,使兩人的氛圍完全沒有沉重氣息:“所以我不在乎你考慮的那些東西,我隻想看到你欣然接受,當然你如若願意喊一聲‘謝謝哥哥’,那就更好。”

陸書瑾聽完這番話直接呆住了。

他表達的意思是:我送你東西是為了讓我自己開心,跟你沒太大關係。

她還是頭一次聽到如此荒謬又霸道的言論,她有些著急地說:“我們的關係不是平等的嗎?你送我我還你,如此來往才算是朋友吧?”

“對,”蕭矜點頭,又看著陸書瑾的眼睛:“但金銀玉器,山珍海味我都並不稀罕,而你的那些歡喜和滿足化作情緒回饋於我,對我而言才是珍貴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肆意的情緒裡掩著不大明顯的認真,看起來像是胡說八道又像是出自真心。

好似一股風卷進了陸書瑾的心底,將平靜的湖泊掀起了層層漣漪,把她那些原本堅定的道理和想法給徹底吹亂了,她想反駁蕭矜,但竟然一時詞窮,不知如何去說。

愣了許久,許是蕭矜也覺得自己的言論太過霸道,他退讓了一步,放軟了語氣說:“好嘛,你現在不住也行,但再過些時日學府就會休課閉門,舍房就住不得了,難道你還想住城北那個破院子?雲城的流浪漢都知道把棲息的廢廟打掃乾淨,那晚若不是你睡在邊上,我還以為睡進了耗子洞裡,連口熱水都喝不上,陰雨天還用冰涼的水洗漱。你好歹是一介文人,怎麼能住那種鬨市之地,你還要留在雲城過年,若要我在年三十去那破地方找你,我可不依。”

雖然隻短短住了一晚,且當時蕭矜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但從這番話中陸書瑾看出蕭矜其實對那大院有著極強的怨念和不滿。

她沒忍住笑了,“倒也沒有那麼差,至少比耗子洞好上一點。”

蕭矜見她有所動搖,就又退了一步,跟著笑,“你不願意收下這房舍我也不勉強,就當是你暫住如何?總歸你是要租房的,還不如租我的房,依你我二人的兄弟關係,我給你算便宜些,一月……”

他停了停,似想了個數,而後比了兩根手指頭,“二百文,如何?”

是經過蕭矜精準拿捏陸書瑾心理之後抱出的數字,她既不會覺得貴,也不會覺得太過廉價,當即就與蕭矜談成。

贈送變租賃,一月二百文,一年起租,統共兩千四百文,蕭矜大方地抹了個零頭,隻收二兩銀子。

確定了此事之後,陸書瑾雖嘴上沒說,但情緒全然描於眉眼,歡喜之色不加掩飾,在宅子前前後後轉了幾遍,對寢房尤其喜歡,在門口駐足許久,待天黑之後才回舍房。

其後兩日,蕭矜命隨從將陸書瑾置放在大院和設舍房裡多餘的物件搬去了宅子,還將屋宅鑰匙給了陸書瑾,各個房間的都有,沉甸甸的一串。

十一x月初三,雲城祈神日,全程休沐放假一日。

早兩日前城中就開始熱鬨了,大街小巷陸續出現不少流動攤販,買一些祈神所用的花衣,象征著吉祥納福的飾品,震懾邪祟的麵具與各種木製寶物,還有大大小小的煙花,皆是祈神當日所能用到的東西。攤販們兩肩挑著琳琅滿目之物,從街頭走到結尾,吆喝聲抑揚頓挫此起彼伏,鈴聲傳響不絕於耳,喧鬨至極。

神女遊街是從雲城報時鐘敲響的午時開始,自正中央的圓形場地中的祀台向城東區出發,按照東南西北的順序將雲城遊一遍再回到中央,舉行篝火傳頌,方算是結束。

城中要被神女遊街的道路提前在頭頂上方搭上了縱橫交錯的赤色綢布,架在街道兩邊的房屋樓閣處,陽光照下來整條街都是鮮亮的色彩。

陸書瑾受了蔣宿的叮囑,今日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就與梁春堰一同前往蘭樓。

蘭樓上下燈火通明,人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其中叫喊聲說話聲融成一片,顯得鬨哄哄的。

蔣宿在門口等著,見陸書瑾來了,打了聲招呼就往樓上領,帶她進了叁號房。

這次來與上次不同,剛一進門陸書瑾就發現當中擺上了好幾張桌子,桌上皆放著大銅鏡,鏡前都坐著人。

負責給他們上妝的皆是樓中的戲子,男女都有,平日裡都是一把好嗓子,而今混在這吵雜的環境裡,聲音更是一個比一個的尖利嘹亮,陸書瑾聽得耳朵嗡嗡響,已經開始眩暈了。

這也太亂了。她在心中腹誹。

陸書瑾原本以為這一切都會安排得井井有條,但看到眼前的場景才明白,不管事前計劃得多好,到了實施之時還是會亂成一團。

蔣宿平日裡在蕭矜麵前大哥大哥的喊著,沒一點姿態,如今到了蘭樓陸書瑾才意識到他也是個世家子弟,那些忙得暈頭轉向的戲子瞧見了他,也是要停一停喊上一聲蔣少爺的。

蔣宿用自己的特權,將陸書瑾安排在一個較為寬敞的桌前,說道:“蕭哥特意叮囑過我,不能短你吃喝,我已經差人去買了,你在此處稍坐待會兒就送來。今日很亂,樓中人手不夠,上妝又極為繁瑣,你耐心些等。”

說著他湊近了,在她耳邊小聲道:“那妝容上得太早,往後還會掉,需得再補麻煩得很,我給你安排靠後些。”

陸書瑾一切聽從安排,沒有任何異議地點了點頭。

蔣宿將她安排好,便去忙活了彆的。

沒多久飯食果然送到,是在街邊買的,還熱乎著,陸書瑾吃完之後肚子飽了,就靜靜地坐著等。

朝陽漸起,天色大亮,房中的燈逐漸熄了,陸書瑾一動不動坐了許久,轉著眼睛到處看。

她發現蔣宿所言非虛,這些被選中參加遊街的神使,皆是皮膚白嫩模樣秀氣的男子,有些是彆的書院的讀書郎,還有些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都為身世乾淨之人。神女遊街的條件看起來簡單,但其實還是有些苛刻的,尤其這些條件放在男子身上更甚,所以蔣宿才會找上陸書瑾幫忙。

上妝的步驟果然十分麻煩,陸書瑾看著那一層層的粉往臉上撲,將麵容撲成白白的一層,又是描眉又是貼花鈿,步步都要小心翼翼力求完美,陸書瑾單是看著就累。

等了許久,臨近巳時,終於輪到了陸書瑾,給她上妝的是個模樣漂亮的花旦。

方才看彆人的時候還好,到了她自己才體會到上妝的難熬,那些黏膩的東西貼在臉邊,散發著濃鬱香味的脂粉往鼻子裡鑽,她還因此打了好幾個打噴嚏,閉上眼睛仰著頭一動不能動。

花旦一邊給她描眉,一邊笑著打趣:“我瞧著這些小郎君模樣都像姑娘,尤其瞧著你是最像。”

陸書瑾心中一緊,倒還從容說:“經常有人說我麵似女郎。”

“此話倒是不假。”花旦的聲音又傳來:“不過這些人當中,你的確是最瘦弱的一個,許是眉眼稚氣太勝才顯得雌雄莫辨,年紀再長長就有男兒郎的樣子嘍,容貌這個東西說不準的,我年歲小那會兒還長得像個男子,我當時要學旦角我師父還不同意呢!”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陸書瑾笑了笑,說道:“我知曉。”

花旦又與她說了些彆的話,整體上妝的過程還算輕鬆,就是時間稍微久了些,等上妝結束陸書瑾的脖子都酸得不行。

“好了,睜眼瞧瞧。”花旦在邊上說。

陸書瑾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聚焦的瞬間,她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雙眼微瞪,露出震驚的表情。

陸書瑾十歲之前,模樣瘦小皮膚黝黑,是幼年時祖母經常抱著她去地裡乾活曬得,後來在姨母家常年憋在房裡,才慢慢將膚色修正回來。越長大,她的眉眼輪廓就越清楚,她當然知道自己容貌是出眾的,否則那瘸子也不會舍得花那麼多錢加上鋪子當聘禮來娶她。

隻是她從不知經過胭脂水粉妝點過後的臉會有如此巨大的差彆,她仿佛都不認識鏡中的人是自己了。

好像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完全讓陸書瑾倍感陌生,一顰一笑都牽動人心的美人。

那花旦一拍手掌,驚喜道:“呀,你這雙眼睛可是真漂亮,方才閉著眼時倒不覺著有什麼,如今這一睜開便像能勾走人的魂兒,你若不開口誰還知道你是個姑娘,今兒這賭銀我可是拿定了!”

陸書瑾杏眼一轉,“什麼賭銀?”

“使我們樓裡師兄妹自己立的賭,看誰畫出的人更像姑娘,勝出者能拿五兩銀子呢!”花旦道:“現在已近午時,你先去換上衣裙,換好之後我給你綰發,時間應當差不多了。”

陸書瑾沒再多言,起身去了裡麵的小房間裡換衣裳,費了老大的勁兒換上之後,便將自己的衣物整齊疊放在角落,出去時基本上其他人皆已準備完畢,滿屋子都是銀白的衣裙,琳琅作響的飾品,稍稍一動便是清脆的聲響。

花旦給她綰發,將那些瑣碎的飾品一個一個往她身上裝飾,忙活完就抱著東西離開了,留下陸書瑾自己坐在桌前發呆。

午時的鐘聲敲響,距離平午的遊街還有半個時辰。

蕭矜便在這鐘聲回響之際踏入了蘭樓,裡頭的吵鬨成往耳朵裡湧,他剛踏進去兩步隻覺得耳朵嗡鳴作響,又退了出來。

季朔廷尚在外麵沒走,疑惑地轉頭,“你不是要去找陸書瑾?這麼快就出來了?”

蕭矜的眉毛擰作一團,“我耳朵都差點聾了,裡麵比菜市場還吵。”

季朔廷勸道:“那不去了唄,先去城中祀台等著一樣的。”

蕭矜擺擺手,“不成,我這紅豆糕還熱乎,拿去給他嘗嘗。”

說罷,他又踏進了蘭樓之中,這回有了方才的緩衝,稍稍適應了些。方一進去就看到一樓的大堂站滿了人,其中大多是樓中打雜的,然後是身著神將衣袍的高大男子,其中隻有一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