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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見她麵容寧靜,閉著眼時長長的睫毛乖巧地貼在臉上,濃密而墨黑,嘴輕張著,有一絲不同於平常的憨氣。

他倆一人坐得端正卻垂著頭,一人斜著身子彎腰去看,兩人這模樣立即引起了唐學立的主意,當即怒聲道:“蕭矜!陸書瑾!你們二人在作何?!”

閣內所有學生都在聽講,本十分安靜,而唐學立的嗓門又洪亮如鐘,這樣一喊直接就嚇了陸書瑾一大跳,猛地從瞌睡中驚醒,一抬頭就看到唐學立黑著臉瞪她,學生們也投來疑惑的目光。

進了學府之後,夫子皆因她學習認真天資聰慧而頗有偏愛,對她說話都是溫和輕柔的,還是頭一次被夫子怒瞪著,況且她是真的犯了錯,在課堂上公然睡覺。

陸書瑾瞪大了黑眸,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趕忙低頭認錯,“學生知錯。”

蕭矜卻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老油條一個,根本不在意唐學立發怒,仍側頭饒有興趣地打量陸書瑾的神情,覺得害怕的書呆子頗為有趣。

“蕭矜!”唐學立見狀果然越發生氣,“若是你不想聽我授課,日後皓學閣你不必再來!”

蕭矜無辜道:“先生冤枉,我是真的很認真在聽課。”

“你認真聽課便是盯著陸書瑾不放,難不成我的課是寫在了他的臉上?”唐學立十分不留情麵地揭穿他。

陸書瑾一聽,臉頰立馬迅速染上了紅色,蔓延向下至耳朵和脖子,在白嫩的膚色上尤其明顯,伴著局促不安的神色,相當生動。

蕭矜被揭穿,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隻笑得露出白白牙齒,“就看了一眼。”

“課堂上嬉皮笑臉成何體統!”唐學立手中的戒尺狠狠往桌上敲了一下,發出脆響,“你與陸書瑾上來,將我方才所講的禮節做給我看!”

陸書瑾驚得眼皮一跳,這才真的慌張起來。

她方才在打瞌睡,哪知道唐學立講的什麼禮節?

但唐學立不是其他夫子,認錯便能敷衍,在他的課堂上就必須遵守他的規矩,若是放過任何一個犯錯的學生,對他來說都是有損威嚴的,所x以即便陸書瑾方才認錯很快,仍是難逃一劫。

她心生懊惱,責怪自己不該這樣大意,方才就是掐紫了大腿也不該打瞌睡的。

正想著,蕭矜已經站起了身,陸書瑾怕又被責怪,便也趕忙跟著站起來,跟在他的後麵。

兩人的身量差了一大截,走在前麵的昂首闊步,就更顯得跟在後麵的陸書瑾弱小無依,耷拉著腦袋一副認錯悔過的可憐模樣。

座前有一片空曠之地,陸書瑾停下之後掃了一眼,見坐著的學生皆盯著他們二人,一時間更窘迫得手腳不知改怎麼擺,便背著唐學立悄悄去看蕭矜,想先看他如何演示,再偷偷學來。

蕭矜立馬發現了她的意圖,裝作不知,將雙手交疊於身前,躬身彎腰,裝模作樣地向陸書瑾做揖,頭上那頂精致的小玉冠經晨光的潤澤,晃了陸書瑾的眼睛。

她趕忙比葫蘆畫瓢地學習,腰剛彎下去,就聽見蕭矜極輕地笑了一聲。

緊接著唐學立的戒尺狠狠敲在桌上,生氣的聲音傳來,“荒唐!你們難不成是在拜堂成親?”

她這才驚覺被捉弄,忙直起身慌張抬眼,就見蕭矜站在對麵,眉眼帶著濃鬱的笑意,顯然這刻意的逗弄讓他很高興。

陸書瑾心中生氣,覺得這個人惡劣極了。

唐學立凶道:“時揖是禮節之中最為尋常的,你們都還能行錯,可見心思皆不在學堂上,過來一人領三板子,回去好好反省!”

她轉身,剛想老老實實認錯領罰,卻忽而聽見蕭矜在邊上說,“先生,陸書瑾出身寒門,何曾有人教他這些禮節,我方才見他垂頭沉思,想必是在琢磨如何行禮,這般好學不該罰板子吧?”

唐學立黑著臉瞥他一眼,怎能不知他話外之意,問道:“這麼說你要替他擔錯?”

“我可沒有。”蕭矜否認得很快,停頓了一下,又道:“實話實說罷了。”

“過來。”唐學立指著他。

蕭矜走過去,熟練地伸出右手,被當眾用戒尺打了五下,聲音相當清脆。

唐學立又對陸書瑾說:“他不能替你擔所有。”

陸書瑾愣愣走過去,伸出左手,掌心很快就挨了戒尺,敲在肉上火辣辣的痛立即襲來。

她瑟縮著肩膀抖了一下,立馬縮回了手蜷縮起手指,用另一隻手的拇指輕輕揉著。

唐學立收了力道,打得並不算重,疼痛很快褪去,手心隻剩下一片麻木。

但疼痛還是讓她的雙眸浮起一層霧蒙蒙的水汽,她怯怯抬眼去看滿臉不在乎的蕭矜時,臉頰脖子耳朵尖都像泡了熱水,燙得厲害。

第17章

我不但要幫他,還要讓他的腦子徹徹底底清醒

陸書瑾挨了打,領了罰,剩下的時間裡手心都隱隱作痛,不敢再打瞌睡了,卻也沒法認真聽課,一直心神不寧。

她不是沒挨過打。在還小的時候,姨母對她冰冷而刻薄,一旦犯錯就會將兩隻手都打腫而後罰跪。但陸書瑾聰明,她知道犯了錯會挨打之後,便不會再犯,十多年的時間裡,也就挨過幾次手板,每次都很平靜。

不會再有害怕或是傷心之類的任何情緒。

但現在這會兒她手心裡的麻木和熱意都讓她很難忽視。她更是十分清楚,蕭矜惡劣地逗弄她之後又替她承擔了兩個板子,純粹是覺得有趣罷了,就像他花銀子在玉花館讓所有姑娘喝酒尋樂一樣,毫無理由。

可她仍不能集中精神。

蕭矜也偏頭看她幾回,但次次都見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唐學立像是認真聽講。

他收回目光,又覺得乏味了。

下了學,唐學立起身離去,所有學生同時鬆泛了身體,唉聲歎氣,交頭接耳地談論著等會兒吃什麼或是旁的事。

沒幾個人再記著陸書瑾與蕭矜方才在課堂上挨板子的事,就算是記著,也隻是覺得陸書瑾是被紈絝少爺拖累的那一個。

陸書瑾坐得雙腿麻木,換了個坐姿緩了一會兒後,剛要起身吳成運就偷偷摸摸地過來了。

“陸兄,你沒事吧?”吳成運一邊問著,一邊朝她的左手看去。

陸書瑾將左手往後藏了藏,笑道:“沒什麼事。”

吳成運對她深表同情,眼睛裡的憐惜都要溢出來了,仿佛在他眼裡,陸書瑾就是這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他低聲道:“你再忍個幾日,蕭矜那個紈絝定然不會再甲字堂待太久,很快他自己就受不了回到以前的學堂去的。”

陸書瑾忙道:“當心禍從口出。”

雖說吳成運平日裡是囉嗦了點,有時候一句話能反反複複不厭其煩地問很多遍,還沒有眼色,壓根看不出來她的敷衍和不想回答,但到底也算是這甲字堂之中關心她的人,她可不想看到吳成運像劉全一樣,被蕭矜揍得鼻涕眼淚一大把。

吳成運說完,自己也嚇得趕緊捂住嘴回頭張望,蕭矜已經離開許久,不會聽到他方才的話。

“你等著瞧,”吳成運又小聲說道:“蕭矜肯定撐不過兩日後的測驗。”

陸書瑾休息好了腿,與吳成運結伴,兩人一起前往食肆。

食肆的人多,平日裡趕在不早不晚的時候去,連位置都找不到,所以陸書瑾一直都可以等一段時間再去,那時有一批人已經吃完了飯回舍房休息,位子自然就空出來。

方一進門,就看到了食肆的稀客。

夏季暑氣強烈,食肆又蒸煮著熱飯,熱得像蒸籠,尋常人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是蕭少爺矜貴,自然不願意忍受這些,是以天熱就根本不來食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許是今日陰雨,涼風陣陣,他倒是在食肆用飯。

他正聽著旁人說話,麵上帶著輕笑,綰起了袖子露出嬌生慣養的白皙膚色和精壯肌理,衣襟被隨意地扯開半掩鎖骨,還搶了季朔廷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將額邊的碎發扇得輕輕飛揚。

蕭矜那一桌坐滿了人,周身一圈也空出大片,旁人都繞著走,以至於他們的位置相當顯眼,一眼就能看到。

吳成運瞧見了,因為方才說了蕭矜的壞話而心虛,縮著腦袋拉著陸書瑾繞了個圈,趕去打飯的窗口。

陸書瑾已經連續兩日啃餅度日,哪怕她現在看到餅就沒什麼食欲,但是為了填飽肚子和省錢,她不會任性行事。

剛摸出銅板要買餅,吳成運就將她攔下,“你怎麼還吃餅呢?”

陸書瑾轉頭看他,說道:“價廉。”

“今日吃碗米飯吧。”吳成運道:“我給你出錢。”

陸書瑾當然是拒絕,並非是她有不受嗟來之食的高潔品質,而是欠了吳成運的人情就要想辦法還回去,這一來一回極是麻煩,她不想跟任何人交往過甚。於是婉拒吳成運的好意,買了個餅子走出去。

蕭矜眼力好,打人群裡看見了陸書瑾,目光就往那偏了兩回,就被季朔廷發現了。

他轉頭看去,問道:“聽說你跟陸書瑾今日在課堂上挨板子了?”

“昂,”蕭矜答道:“他膽大包天,在唐學立的課上睡覺。”

“但他隻挨了一下,你挨了五下。”季朔廷說,“當真不是你拖累的他?”

“你也知道,這種書呆子,最受夫子偏愛。”蕭矜輕哼一聲,目光隨著陸書瑾一轉,就看到她捧了個餅子離開,於是對身邊的人道:“你去那邊給我買個餅來。”

他倒是要嘗嘗什麼好吃的餅子,讓這書呆子連吃三日。

很快餅子就送來,到手的時候還熱乎的,蕭矜隻吃了一口,就把剩下的丟在桌上,嫌棄地撂下兩個字,“難吃。”

蕭矜覺得,陸書瑾肯定也是不喜歡吃這個餅子的,因為過了晌午去學堂之後,他發現陸書瑾一邊啃著餅一邊看書。

她吃的很慢,但是每一口都咬的很大,白嫩的臉頰變得圓鼓鼓的,每一口都要嚼很久,仿佛難以下咽。

蕭矜落座,將長腿一伸,掏出還沒看完的《俏寡婦的二三事》。

下午的課上,陸書瑾不管是磨墨還是翻書找東西,皆將左手閒置,像是那一板子打痛了不敢再用左手,右手閒下來時還無意識地揉著左掌心。

蕭矜在心裡嘲笑這書呆子像個姑娘似的嬌嫩,就一板子至於這樣?

下了學之後,陸書瑾連東西都沒顧得上吃,匆忙回舍房將銀子撞在小書箱之中,然x後背著出了學府,直奔去找楊沛兒所說的那位容婆。

她上門時,容婆正在院中坐著縫衣,見了陸書瑾也笑著招待她。

所幸容婆是個好商量的熱心腸,陸書瑾先是說了自己遇到難處,想要尋求容婆女婿的好友相助,又拿出了一方帕子包的碎銀,遞給容婆。

她推脫了兩句,終是應下來,本來說著讓陸書瑾回去等兩日,但她怕時間耽擱久了生變,當即就求容婆現在帶她去找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