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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稀巴爛的龍門再無法複原,喬院長沒辦法,隻好請匠工雕了蓮花接在上頭,將香爐挪到了禮祠的後門,一放就放了一年。

“厲害。”陸書瑾說。

“什麼?”蕭矜偏頭看她。

“隔了五十步遠,竟然能將香爐上麵的小雕打碎,蕭少爺射術了得。”陸書瑾問,“用的是什麼,弓箭?”

季朔廷答:“彈弓。”

陸書瑾眸光一閃。

蕭矜卻是不甚在意地牽了牽嘴角,盯著陸書瑾道:“用不著這些無用的奉承,說吧,尋我是為何事?”

陸書瑾與他對望,沒有立時回應,沉默了片刻。

季朔廷見兩人都不說話,便主動開口笑蕭矜,“分明是你看見他們二人在這裡談論香爐才主動找來,怎麼還說彆人找你?”

蕭矜就道:“你今日一直盯著我,難道不是有話對我說?”

陸書瑾發現蕭矜並非彆人說的那樣草包無用,至少他在這方麵還是很敏銳的,她停在香爐邊那麼久沒走,其實就是在等蕭矜。

她微微抿唇,點了點頭。

季朔廷驚訝揚眉,“還真有事?”

“若是想讓我為你撐腰解決那個死胖子的事,那你就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我不喜管閒事。”蕭矜說著,麵上的表情就淡下來,“我先前揍他,也不是為你出頭,不過是手癢了想揍人而已。”

陸書瑾揚起微笑,“我怎敢勞煩蕭少爺,隻不過雖說你那日並非是為我動手,但的確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x,且先前在學府門口你曾用一錠銀子賠了我的包子錢,家教森嚴,不可白受蕭少爺恩惠,我便打算為蕭少爺寫一個月的策論,抵還恩情。”

蕭矜顯然是沒猜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有一瞬的意外,隨後又道:“聽說你是喬院長親自監考閱卷招收三個寒門學生之一,我可沒能耐寫出你那些文章的水準。”

陸書瑾早就想好應對之語,“前幾日我擅自做主為你寫了唐夫子罰的三章策論,似乎成效不錯,夫子們並未發現由我代筆。”

蕭矜揚眉驚訝道:“我說那日唐夫子怎麼莫名其妙誇我文章有所進步,原來是你寫的?你倒是有兩把刷子,這都能瞞過。”

她看著蕭矜的神色,感覺有些奇怪。先前在樹下喬百廉說到他罰寫的文章有進步的時候,蕭矜側頭看了她一眼,像是已經猜到是她代筆而下意識投來的目光。

但此時他聽聞這事後卻一臉訝然,壓根就是不知的模樣。

陸書瑾一時間分不清楚他是裝作不知,還是當真不知。

“那你又如何能保證每一次都能瞞天過海?”蕭矜問。

這個也難不倒她,“我可模仿蕭少爺的字跡,保證旁人瞧不出破綻來。”

蕭矜平日裡見多了諂%e5%aa%9a的人,那些人不是給他端茶倒水捏肩揉背,就是跟在他身邊吆五喝六壯他威風,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說要幫他寫文章,他自個也覺得稀奇。

再且說他平日裡也煩寫那些破爛玩意兒,偏偏喬百廉又隔三差五地抽查他,每次都應付得煩躁,有人幫寫當然是最好。

他讚許地拍了拍陸書瑾的肩膀,一口答應,“那上午下了學你就來丁字堂尋我,我給你幾篇我以前的文章,你拿回去好好琢磨。”

陸書瑾見他答應,心中也欣喜:“好。”

蕭矜不知道她高興個什麼勁兒,但也沒興趣多問,伸了個懶腰轉身離去。

而季朔廷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晃著扇子直樂,走之前還深深看了陸書瑾一眼。

他快走幾步追上蕭矜,好奇問:“你當真不幫他解決劉全的事?”

蕭矜嗤笑一聲,聲音漸遠,“你當我是東城廟前的施粥僧人?誰的事我都要管一管,我就這麼閒?”

陸書瑾雖聽見了,麵上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見兩人走遠,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這才從禮祠後門離開。

她回去之後當然免不了被吳成運一頓追問,陸書瑾打著太極回答,並未將這事透露他半分。

而吳成運卻越發覺得她奇怪,心想難不成陸書瑾還真能與蕭家嫡子結交?

但人人都知道蕭小少爺的那些狐朋狗友皆是有家世背景,但凡身世差了些他都看不上眼,懶得搭理。

陸書瑾又有何能耐擠進去?

蕭矜愛玩,那些人也就陪著蕭矜玩,待到了年齡出了學府,家中自有人為他們那些少爺鋪好路,即便是一輩子當個廢物混吃等死也比世上大多人過得好,那是天生命好。而他們,出身貧寒,沒有任何背景,若想出人頭地,科舉是唯一的機會。

吳成運又歎一聲,暗道陸書瑾糊塗。

陸書瑾全然不知她這個同桌的滿心憂慮,隻等著下學的鐘聲敲響,而後前往丁字堂。

兩個學堂之中有些距離,陸書瑾趕去的時候,蕭矜已經有點等得不耐煩了。

她走進去一瞧,堂中的人走得七七八八,蕭矜則坐在最後頭,將長腿隔在前排的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

而他那些小弟則圍坐在四周,有的坐在桌子上,有的蹲在椅子上,正七嘴八舌地討論,吵鬨之中,蕭矜是最安靜的那個,他低著頭不知道正在思量什麼。

季朔廷最先看到她,道一聲,“來了。”

頓時學堂中的討論聲停下,所有人同時朝門口望去,蕭矜也抬起頭,眉間隱有不耐。

陸書瑾定了定心神,忙走進去,“蕭少爺,我來取你的佳作。”

蕭矜早就準備好,放在桌角,他用下巴指了指。

陸書瑾此前並不知道蕭矜的字體和文章是什麼水平,隻猜測他這種紈絝子弟,向來是厭倦讀書寫字的,字跡肯定也好看不到哪去,要模仿起來並不難。

這會兒將他的文章拿起來一看,一瞬間隻覺得眼睛遭了大罪,被上頭那醜陋且毫無章法的字給刺了個正著,痛得當即就想閉眼。

她沒能忍住,客觀的評價脫口而出:“一坨狗屎。”

蕭矜俊臉一黑,“你說什麼?”

陸書瑾察覺自己失言,看著蕭矜凶戾的眼眸,話在腦中過一圈,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道:“我是說我來的路上不慎踩了一坨狗屎,費了一番功夫清理,所以才來遲,蕭少爺莫怪。”

蕭矜聽言,果然將眉毛擰得死緊,俱是嫌棄之色,“白長了一雙這麼大的眼睛。”

陸書瑾的目光落在他修長勻稱的手上,心想:您也白瞎了這麼一雙好看的手。

第7章

正是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滿腦子‘陸書瑾在哪’的蕭矜。

陸書瑾現在是想明白早晨季朔廷離開時,深深看她的那一眼代表著什麼了。

蕭矜的文章,莫說是模仿,就連讀一遍都是折磨,讓他自己捋一遍,恐怕都能撞上不少認不出來寫的是什麼的字。

偏生這大少爺還沒有半點為難人的自覺,隻丟下一句,“明日此時再來一趟,把寫的拿給我瞧瞧,看你能仿個幾分像。”

陸書瑾領著幾張紙回去,這下倒真有些愁了。

越工整漂亮的字體,仿寫起來就越有難度,陸書瑾平日就喜歡臨各種帖,篆草行楷她都會一些,對筆力的掌控很嫻熟,所以才有信心對蕭矜說她能仿寫。

但前提是蕭矜寫的是人字。┅思┅兔┅在┅線┅閱┅讀┅

回去之後一整個下午,她都在研究蕭矜的字體,眉頭幾乎沒有舒展過,整張紙上最好辨認的就是“蕭矜”二字,許是因為名字,他寫得還算明了。

所以吳成運側頭瞄一眼過去時,一下子就看到了紙張左下角那兩個飛揚的大字,不知道陸書瑾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見她又十分認真,便沒有再出言打擾。

夜間回到寢房,陸書瑾統共寫了書籍注解四篇,策論兩篇,還有一大堆用來臨摹蕭矜字體的廢紙,累得倒頭就睡,一夜深眠,睡得倒是出乎意料的香。

第二日她照舊將作業給了劉全,下課後又去找蕭矜,想到他昨日等得不耐,這次她加快了腳步。

九月初,雲城暑氣未消,她步子趕得急,額頭和鼻尖都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白皙的臉染上薄紅,顯出幾分明%e5%aa%9a來。

她到丁字堂門口一站,竟發現夫子還未離開,所有丁字堂的學生都坐得板板正正,就連最後頭的蕭矜也收了那股子痞勁兒。

陸書瑾來得突然,身影出現的一瞬,台上的夫子餘光就察覺到了她,立馬停下了講授轉頭看她,台下一眾學生也同時轉頭齊齊望來。

是喬百廉親自任課。

陸書瑾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頭朝蕭矜看去,就見他趁喬百廉分神的空檔鬆懈了板正的坐姿,用左手撐著俊臉,隔著遙遙距離斜著目光看她。

她趕忙躬身朝喬百廉行了一禮,往後退了好些步站到眾人看不到的地方,隻覺得麵皮滾燙,炎熱燥意翻湧而上,她隻得用手掌快速扇風降溫。

喬百廉被打斷之後,便沒再拖堂,收拾了書本道了聲散課,所有學生齊齊起身朗聲道:“恭送先生。”

聲音還沒落下,他就夾著書從門中走出,看到了站在旁邊的陸書瑾。

陸書瑾拜禮:“打擾先生授課,學生知錯。”

今日若是換個人來,喬百廉定然會覺得不悅,但他對陸書瑾十分偏愛,完全不計較她方才的冒失,笑得溫柔,“你來此處是為何事?”

陸書瑾實話實說:“有些東西需交予蕭少爺。”

喬百廉倍感意外,倒沒有追問什麼東西,隻頓了頓,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少與那混小子來往,免得x他將你帶壞。”

他倒不是存心貶低蕭矜,隻是陸書瑾氣質乾淨,她正如海舟學府徽印的蓮,有著不染纖塵的潔白,絲毫不沾汙濁之氣。蕭矜又混,吃喝玩樂樣樣不落,陸書瑾若是與他來往密了,定然會染上那世家公子的做派。

陸書瑾微笑道:“蕭少爺性子率真,又有著助人為樂的熱心腸,學生亦能在他身上習得長處。”

雖說喬百廉嘴上嫌棄蕭矜,但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對好友兒子的偏寵,是以陸書瑾這番話說得妥帖,他笑意加深,說道:“你們都在海舟就學,既為同窗,你不必喚他少爺,直呼其名即可。”

“好了,老夫不耽誤你們吃飯的時間,去找他吧。”喬百廉拍了下陸書瑾的肩膀,掛著滿意的神色離去。

他走之後,丁字堂的學生也很快從裡麵出來,路過陸書瑾的時候都要撇來一眼,帶著探究與打量,從她身邊陸續走過。

待人走空,陸書瑾這才又進了堂中,那個性子率真熱心腸的蕭矜正在與季朔廷聊得火熱。

走近了就聽他罵罵咧咧:“那個唐夫子儘會向我爹告瞎狀,上回就是他說我饞豬肉饞得當街對著肉鋪淌口水,老頭子連遞三封信訓斥我,他娘的彆讓我逮到他走小路……”

陸書瑾聽到這惡劣發言,眼皮一跳,在他桌前停下,“蕭少爺。”

蕭矜的視線並未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