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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熄了嗬斥的心思。

天幕一出,外界不知要亂成什麼樣子,落下閎善觀星象,這般不管不顧的闖進來,也是為了自己嘛。

就不知他看出了什麼,會說天佑大漢?

跑進來的落下閎,見天子安立於未央宮外,立刻放緩了步伐。

他滿麵紅光,顧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直接拜倒在地,高喊道:

“陛下,這天幕,說的是渾天啊!”

“渾天?”

劉徹眯了眯眼,輕聲發問。

“是!”

看到地上所繪山河,落下閎眼前一亮,他起身向前走了兩步,指著地麵說道:“陛下,這天幕上山河放大之處,正是我大漢疆土,這天音,講的亦是我大漢的風雨令時啊!”

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即便是已經有了心理預期,在被落下閎確認的刹那,劉徹的心跳還是突然變得極為劇烈,他有些喘不上氣來,猛的轉身,大走向奴仆侍衛所畫的‘山河’。

在未央宮服侍這些人,全是百裡挑一、雙商在線,天幕上的山河極為複雜,一個人怎麼可能畫完?大家不用商討,眼神相對間,就確定好了分工合繪。

如此,在天幕再變之後,他們也能憑借著瞬時的記憶,將記住的部分補充上去。

劉徹過去,便看到即將繪製完成的山河圖。

雖然有些抽象散亂,好在不影響辨認,手拿著輿圖,劉徹將自己的疆土與整個山河對比,片刻,臉上竟露出幾分茫然。

太難以置信了!

怎麼可能!

天涯海角之外,原來還有那麼大的海與大地!

而朕的疆土——

它竟然這麼小!

說好的朕是天子!富有四海呢?!

為什麼朕的疆土會這麼小!

朕被騙了啊!

一時之間,劉徹委屈成了一百五十斤的大寶寶。

怎麼看,都覺著輿圖刺眼。

落下閎不知天子心思,他沉浸在參透世界風雨變化奧妙中,興奮的說道:

“陛下,這天音所講,正是我等所推的渾天之論,以此為基,可拿來判風雨之時!”

“嗯?”

聽到這句話,劉徹猛的抬頭,疆域太小的問題被暫時拋之腦後。他直接走到落下閎身前,麵上雖不見狂喜,黑眸卻炙熱的仿佛能把對方燒出個窟窿。

“你是說,以後你便能預知雨時了?”

不怪劉徹失態,預知雨時可是神才能做得到的事情,若真能被人預知,那做做手腳,自己便真的是‘天子’,絕對的蒼天代言人!

那時,他便是天!

這世間,將再無人能撼動自己的地位!

劉徹腦海中,已經浮現出種種權柄在握的美好景象。

但落下閎卻直接被問懵了。

他呆呆地張開嘴,手臂僵在半空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腦子裡更是隻有一個問題。

等等,我哪裡說錯了,才讓天子以為我能預知雨時?

這是我這個凡人能做的事兒麼!

天幕上的鬼神能從天上看雲雨流動,再去預判雨時,我從地上看,萬分之一都看不出來啊!

見落下閎僵住的模樣,劉徹被掌握雨時誘惑的理智,終於回歸了些許。

詢問的內容,實在太是愚蠢了。

天幕帶來的神跡,讓自己頭腦發熱,差點兒喪失基礎的判斷力。

搖了搖頭,等飽受刺激的大腦冷靜下來,劉徹放平心態,詢問道:

“做不到,是麼?”

“做不到。”

落下閎鬆了口氣,趕緊接上:“要準確預知風雨,得有天幕那般偉力,於天上查風雲流動才可,臣……做不到。”

話音剛落,落下閎便看到天子有些失望,立馬補充道:

“不過,天幕證實了渾天說是對的,如此,便可以渾天儀為尺,確定雨時範圍,重修時曆,令百姓有時可依,再不至於延誤農耕!”

一部能正確指導農時的時曆重要麼?

答:非常重要。

無它,現如今的時曆,實在是太難用了!

漢從秦來,兩個大統一的王朝加起來還沒超過百年,在此之前,每個諸侯國統治的地方,都有屬於自己的時曆,極為混亂,根本無法作為全國統一的推行標準。

這使如今農耕主要依賴老人的經驗,不過正如天音所言,季風氣候極不穩定,用過往經驗判斷什麼時候下雨,是非常不靠譜的。

所以,地方上經常會出現,幾個老人判斷要下雨,趕緊播種,結果半個月一滴雨沒下,剛出來的麥苗差點兒沒被乾死。又或者覺著未來幾天無雨,打算過幾天再播種,結果春雨嘩啦啦來了,再想補種?

晚了!

雖不至於造成絕收,卻免不了減產。

可對農人來說,少一鬥粟,家裡就有可能餓死人。

尤其是身體虛弱的小孩和老人。

若能修部準確的時曆,解決掉不知農時帶來的減產,那便能讓更多人活下來,一塊土地也可以養活更多的人口。

對於農業國來說,這是固勞根基!說句天佑大漢,完全不足為過!

隻是,看過天幕隨風雨行進,知道‘天人’能確定完整雨時後,劉徹對這種隻能估算範圍的時曆,實在是……

看不上眼。

還是鬼神預知風雨的手段好用。

朕好想要啊!

明明有一塊金子放在朕眼前,朕卻隻能去撿銅板!

如此現實,真是令人越想越氣。

天人啊天人,你傳法為何不都傳下來呢?

就如隨風而行,朕也想從高空之上,去一瞰自己的國土啊!

想到這裡,劉徹不由得抬頭看向天幕。

天幕早就變了樣子。

不再是宏偉壯麗的山河,而是一處田地。

很平常的田地。

可即便如此平常的田地,天幕仍能展現出鬼神般的手段。

祂,在撥動時間!

日月轉瞬,反複交替,上一刻烏雲密布,下一秒已經放晴,田內的作物飛速生長,幾個呼吸之間,便成了金黃一片,沉甸甸的麥穗壓的%e8%8c%8e乾支撐不住,全都彎了下去。

抬頭就看到這幕的劉徹瞪大眼睛。

嗯?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錯過了什麼?

此刻,後世上高中數學課的學生與劉徹附體,跨越時空,共同發出了千古疑問:

我就低了一下頭,怎麼再抬起來,天幕老師講的東西,我就看聽不懂了呢?!

鄉野

年輕的趙過站在田邊,將頭仰起,使勁兒望著天幕,耳邊的天音說著他熟悉的語言。周圍,是一群癲狂大叫的農人。

“麥!是麥!”

“那是天上的神麥啊!”

“這麼快就長出來了!”

“種的那麼密,還能長的那麼多!”

“麥粒!一株麥上有那麼多的麥粒!”

於武帝不同,一開始,田地裡的農人們,對天幕的反應極為單一。

恐懼。

天驟然黑那麼一大塊,誰看了不害怕啊!

尤其是它還一會兒黑,一會兒亮,出現奇奇怪怪的,他們看不懂的東西,還有莫名的囈語在耳邊響。

這麼古怪,肯定有危險!

但天幕這麼大,他們能往哪裡躲?

隻能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慢慢發現。

除了天上的那塊天幕在不斷的變化,以及耳邊響起的囈語之外,自己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啊?

那……

該乾啥乾啥唄。

春耕哎,那麼多活呢,不趕緊翻地播種,是想冬天就被餓死嗎?

還是乾活要緊。

有一個人這樣想,起來做了,其餘人大著膽子跟上,看起來就是所有人不被天幕影響,仍在勞作。

實際上嘛,大家乾的都不算多穩當,時常抬頭看看天,認真聽聽囈語,防止它真掉下來,或者降下什麼災禍的時候,自己還不知道,跑不掉。

這時常抬頭看,便看到了天神撥動日月,麥發芽驟生,直至成熟的景象。

農人們看不懂山河,也分不清雲雨,可這日日都要接觸的麥,卻是再熟悉不過了。⌒思⌒兔⌒網⌒

那天上的神麥,一株麥穗從頭到尾,能有巴掌那麼大!

至少能有五六十顆麥粒!

而他們如今的麥,最多也不過十餘顆罷了。

對比兩者的差距,一個農人看著手中乾癟的麥種,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他跪在地上,不斷的衝著天幕磕頭祈求:

“蒼天啊,賜給我們些神麥的麥種吧!”

隨著他的動作,這一片田野的農人,紛紛反應過來,磕頭求神麥麥種。

眾人中,趙過沒有跪。

他站立著,眼睛死死的盯著麥田的田壟。

識字且讀過竹簡的趙過,能理解更多天幕講的東西。

他不知道天幕到底是怎麼出現的,是天空破碎後,有天機泄露,還是鬼神在捉弄他們這些凡人。

趙過隻知道,天幕不會賜下天上的麥種。

這一閃而過的片段,不過是為了講雨罷了。

看著天幕麥田的模樣,趙過的眼中極為灼熱。

沒有天上的麥種沒關係,他們還有地上的麥種,既然天界還需要種田,麥還需要雨淋日曬,那一定有些東西,是可以讓我們這些凡人學過來的!

比如,天幕上的這些田,為什麼會有堆起來的長壟?

第4章 各方反應

天幕沒有回答趙過的問題。

就連那廣袤的麥田,也不過是幾秒的片段。

緊接著,天幕又看向草原。

一把麥粒扔下,祂再次撥動時間。

天音,在耳邊低語。

【不足四百毫米的降水,無法養活農作物。】

稀疏的春雨落下,麥種掙紮著發了芽。

但很快,後續降雨的不足,令麥苗長得越發孱弱。

到了後期,麥苗甚至還沒有雜草高。

看著這幕的趙過,惋惜的搖頭。

沒有足量的雨水,農耕就無從談起。

天音用輕鬆語調講解著成因。

【從大興安嶺到張家口,至蘭州、拉薩和喜馬拉雅這條山脈,隔絕了帶來大量降雨的季風,自此,山外便隻能遊牧。

有趣的是,長城的建立路線,正好和這條降水線重疊。】

“長城?”

入宮的主父偃望了一眼天幕,在看到邊境長城時,微微皺眉。

邊防……罷了。

將萬千思緒壓下,主父偃快步走到未央宮前,見天子正居宮外,立即拱手行禮:

“陛下。”

劉徹背對著向天幕,聽到主父偃的聲音也沒有回頭,而是問道:

“你可知天幕,為何說這降雨線與長城重合,而不是越過去?”

主父偃微怔,不過很快,他便想通了原因。

“草原無法耕種,那駐兵隻能靠運糧,恐怕,耗費不菲。”

這是非常接近根本的理由。

劉徹明白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