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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她挺不過去了。

那麼多的血啊,把半張床都染紅了,要不是請來的大夫乃是醫科聖手,她真的就咽氣了。

但哪怕活了下來,那個時候血液流失過多,她依舊冷得發抖,好似所有生命力都消失了一般,甚至感覺自己在閻王殿走了一遭。

“是啊,我逗娘玩兒的。女人怎麼可能不嫁人不生孩子呢?”

溫明蘊看到她故作堅強的那一刻,瞬間心裡發堵,馬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遮掩過去,並且說出這句相當經典的話來。

這是陳婕往常教育她時,會掛在嘴邊的話,如今被溫明蘊主動提起並且承認了,她卻絲毫沒有開心的情緒。

甚至幾次張嘴想要附和,喉嚨裡卻跟堵了棉花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

陳婕應付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溫明蘊的院子,她無法麵對小女兒的眼神。

晚間,溫博翰回府,立刻找到陳婕:“夫人,你今日與不孝女聊得如何?”

陳婕枯坐在桌前,似乎在發呆,等聽到他的聲音,才發覺老爺已經回來了,下意識地揚起笑容。

隻是當聽到男人的問話,嘴角揚起的弧度又落了回去。

“如意不是不孝女。”她認真地糾正。

“我知道,除了不願意成親之外,她簡直是個再貼心不過的孩子了。她有沒有被你說動?”溫博翰點頭,他忙著脫去外衣,並沒有注意到陳婕的不自然。

“沒有,我被她說動了。”

“啊?”溫博翰一怔,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她,才發現自家夫人眼眶紅腫,顯然是哭過了,頓時大驚。

“夫人,你怎麼了?”

“老爺,我有沒有跟你說過,當初生完如意,我在鬼門關走一趟之後,就根本不想再生第四胎了?我怕自己死在產房裡。可是我沒給你們老溫家生出個帶把的,又不願意讓彆的女人給你生,我隻能咬著牙繼續生。我的女兒,以後如果一直生姑娘,也會遭受這樣的痛吧?”陳婕看向他,眼神裡透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我自己能忍受這種苦,可女兒是我肚子裡掉下的一塊肉,我怎麼舍得她們也受這種苦?明珠命好,一舉得男,二胎還是男女齊全,之後就再不用受這種苦了。可是明霞,卻走了我的老路,肚子裡已經揣著第三個了,誰知是男是女?再到如意,她身子那麼弱,連生一胎都可能要她的命,如何還去拚二胎三胎……”

陳婕撲倒在桌上,嚎啕大哭。

她在生前三個孩子時,從來沒有多想過,隻覺得女人生孩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可是當大出血帶來了心理陰影之後,她才忍不住去多想。

但是她卻從不曾在溫博翰麵前提過一句,因為老祖宗傳下的規矩,一個家裡若是沒有男孩子,那不就是要絕後了嗎?

今日當小女兒說出那句話時,猶如一道驚雷劈進她的腦子裡,讓她神魂俱顫,肝膽俱裂。

她怎麼能讓自己的女兒也受這種苦呢?

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該去責怪誰,又該向誰求救?

畢竟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甚至為了如意以後能過得好,不被人指指點點,不成為千夫所指的存在,她還要去規勸她。

隻要一想到這些,她就更加難受。

“夫人,你受苦了。”溫博翰立刻走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往常引經據典舌戰群儒的好口才,麵對這個問題時,卻有些卡殼了。

當初陳婕生產那麼痛苦,他也曾發狠說過,再也不生了,不要讓夫人受這樣的苦了

可是最後夫妻倆都沒有頂住壓力,那時候不止是溫老夫人在甩臉子,就連陳婕的娘家、手帕交,以及溫博翰的同僚都在催,甚至還好心地給他們夫妻倆找生子偏方。

這是大勢所趨,在這股封建思想的壓製下,很少能有人真正抵擋住。

“如意的親事,我看就暫時作罷吧,皇上那邊我再想辦法,能拖到何時就拖到何時。儘可能地讓她得償所願。”溫博翰最終咬了咬牙,承諾道。

隻能祈禱皇上不要死盯著一個姑娘的親事了。

此刻的溫明蘊,正坐在庭院裡,抬頭看著夜空中的明月。

“娘,對不起,不孝女有給您添堵了,我以後會好好孝順你的。”

她知道說出那個原因,會勾起陳婕的傷心往事,但是在猶豫之後,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在沒挑到合適的人選前,這鬼他爹的親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自陳婕大哭過之後,溫家後院就徹底沉靜下來了。

溫博翰夫婦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說親一事,溫明蘊也恢複成貼心小棉襖的模樣,不僅親自下廚學做糕點,還開始繡花,想親手給爹娘繡荷包。

雖然忙來忙去,除了把自己的手燙傷之後,又紮了好幾個洞之外,其餘一事無成,但並不妨礙一家子其樂融融的狀態。

溫明蘊心情大好,成日烹茶撫琴,倒是怡然自得。

*

“姑娘,衛道婆來了。”紅楓通傳一句。

“請衛坤道進來。”溫明蘊放下書,揮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

屋子裡隻有她們二人,衛道婆進來之後立刻規矩地行禮,溫明蘊隻是點點頭,便讓她坐下。

“坤道滿臉喜色,看樣子是有大買賣上門了。”她調侃了一句。

衛道婆喜滋滋地道:“還是多虧了三姑娘提醒,之前您不讓我接程世子夫人的活兒,結果我師姐接了,去程國公府胡言亂語一通,說什麼岑姑娘與程家大爺八字相合,乃是天生一對,結果被教訓得可慘了。真是笑死個人,一個鄉下丫頭也能攀得上國公府,簡直白日做夢。”

“哦?那位岑姑娘沒被衙門帶走?”溫明蘊興致缺缺地問。

自從姓程瘟雞依舊不識好歹之後,她對程家的事情就敬謝不敏。

她做的那個局,完全錘死了岑秀縱火,哪怕不承認也沒用。

“帶走了,在牢裡蹲了幾日。不過程世子夫人又是哭天抹淚,又是賭咒發誓的,火勢也沒傷到人,就花點銀子弄出來了。不過程世子夫人還是不死心,就非得把這坨雞屎配給程家大爺。”

溫明蘊不鹹不淡地道:“雞屎配瘟雞,的確是天生良配啊。”

“啊?”衛道婆直接愣住,不知道三姑娘何來這麼一說。

“坤道請繼續,你那師姐是被程家人打了?”溫明蘊擺擺手,努力保持優雅,不讓自己醜惡的嘴臉露出來

“程國公沒理會,程家大爺隻是嚴厲嗬斥,並沒有實際作用。倒是他那兒子程少爺,掄起鞭子就抽,程世子夫人、我師姐還有那岑姑娘,一個都沒放過。隻是另外兩個都有侍衛上前阻攔,唯有我那師姐無人擋,被抽得皮開肉綻,如今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程少爺放話,以後見她一次抽她一次……”

衛道婆滿臉都是幸災樂禍的笑容。

雖說是師姐,但是姐妹倆都乾這一行,同行就是冤家,所以師姐受苦,衛道婆隻覺得少了個強力競爭對手,心中大快。

溫明蘊含笑不語,給她倒了杯熱茶,隻是心底已經開始熱烈歡呼起來。

想必在那種情況下,程瘟雞一定非常狼狽吧。

嘖嘖,可惜不能在現場看好戲了。

“三姑娘,我有一事請教。”衛坤道高興結束後,立刻進入正題。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坤道有話請講。”

“是這樣的,師姐受傷之後,程世子夫人重新聯係上了我。她覺得岑秀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都鬨得她也這般沒臉,卻還沒能碰程家大爺一下,就想另外換個法子。”

“哦,什麼法子?”溫明蘊稍微有了興趣,程世子夫人還真是賊心不死。

“五公主剛從嶺南回到望京,程世子夫人想帶我結交五公主,然後撮合五公主與程家大爺。”衛道婆兩根拇指碰了碰,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溫明蘊細細一想,立刻拍桌道:“妙計。”

五公主乃是貴妃所生,貴妃盛寵,女憑母貴,五公主自然也是皇上最疼愛的公主,自小嬌生慣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這般養大的人,自然缺乏畏懼感,恣意驕傲。

若她小打小鬨,倒也罷了,偏生五公主非常好美色,都不知給駙馬戴過多少頂綠帽子了,還是全天下皆知的那種。

不過畢竟公主身份尊貴,駙馬隻能忍氣吞聲,可是不湊巧,有次駙馬當場撞破了,那麵首還嘲諷他,駙馬怒急攻心直接被氣死了。

這可引得一片嘩然,皇上沒法子,隻好把五公主發配嶺南。

說是讓她漲漲教訓,但實際上是讓五公主避難,並且躲得那麼遠,她玩得更過分也沒人知道了。

而她喜好各種風格的男人,隻要長得好看的,又沒有家室的,五公主都會想辦法弄到手。

這兩個條件簡直是為了程亭鈺量身定造,他長得不是一般的俊美,另外妻子早逝,至今後院空懸,的確符合五公主下手的目標。

程世子夫人這一招極其陰毒,五公主瞧上程亭鈺,但礙於程國公府,不一定敢動手。

可若是有衛道婆從中周旋,往命理方麵扯,興許讓五公主強搶民男的信心更足,又或者直接拿出駙馬之位,要和程瘟雞成親,也不是不可能的。

到時候程亭鈺不僅頭戴綠帽,還要淪為天下人恥笑的話柄,程國公的位置更不可能落在他頭上了。

至於那個小霸王程少爺,麵對聖寵在身的公主,他也得歇菜。

“三姑娘覺得可行?”衛道婆見她誇讚,忍不住滿臉喜氣。

溫明蘊玩味地笑了笑,哦豁,萬萬沒想到,程瘟雞的報應來得這麼快。

轉來轉去,你還是落我手裡了。

“此計甚妙,若是一切順利,程世子夫人必然能得償所願。”她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站在程世子夫人的角度說話。

衛道婆與溫明蘊打交道甚久,自然聽出了溫明蘊這話的不對勁之處。

“姑娘還有疑慮?”

“我是擔憂坤道的安危。畢竟此事若成了,那程少爺無法找五公主的麻煩,但你卻不一樣了。這回算計得如此狠,隻怕他會要了坤道的命。”溫明蘊提醒。

瞬間衛道婆麵色蒼白:“這可如何是好?”

“坤道得提前準備好逃命,辦完此事之後出京避避風頭,而且要快,在事成之前就得出京,否則隻怕神仙難救。”溫明蘊很認真地道。

“此事重大,丟性命的事情,我無法替坤道做決定。得由你自行定奪。”

她揮揮手,警告完之後,便坐在一旁自顧地喝茶,完全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這個惡毒的計劃不是她想的,壞事也不是她乾的,甚至她連推波助瀾都不曾有,若是程瘟雞追查下來,那也怪不了她。

她甚至還勸著衛道婆保命要緊呢,簡直是天仙下凡好吧,善良得都快把自己感動哭了!

衛道婆根本坐不住,屁股上像長了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