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頁(1 / 1)

到府君山, 山上正舉行慶功宴餞彆宴。兩人風塵仆仆而來, 便又成了洗塵宴。

傅希言敬了一圈酒,輪到景羅, 心中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倒是景羅溫和地勉勵了他幾句, 他這才緩過神來,又細問他將來的打算。

景羅坦然一笑道:“我終究是個江湖人, 江湖人的去處自然是江湖。”

“儲仙宮也是江湖。”

“在儲仙宮待得太久,若再待下去, 便走不了了。”他說這句話時,眼睛裡有緬懷,有悵然, 但更多的,還是一去不回的決絕。

傅希言心中一緊, 下意識道:“那就不走。”

“道不同, 終究要分道揚鑣。但說不定有一日, 又會殊途同歸。”景羅頓了頓, 又笑道, “我修的是器道,在你們這群武道中,實在格格不入。何況宮中事務繁多,我一日身在府君山,一日便不能置身事外。倒不如歸去,尋求我的道。”

這話說的,倒叫人不好再勸了。

傅希言之後,又有許多人來敬酒,連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易絕也送了一句祝福,明明是熱熱鬨鬨的畫麵,傅希言腦海中縈繞的卻是《曲終人散》的歌詞。

宴後,傅希言與裴元瑾並肩回房,走到一半,傅希言突然說:“就這樣讓景總管走了嗎?”

兩人有默契地停下腳步,對視著彼此。關於景羅的事,他們從未交流過想法,但這一刻,又似是心意相通。

傅希言乾咳一聲說:“我們不如把心裡的想法寫在對方的手掌上,看是否是同一件事。”

“好。”

兩人攤開手掌,伸到對方麵前。

傅希言落落大方地寫了個“大”,裴元瑾寫了個……

啥?

他瞪大眼睛,湊過頭去看那複雜的筆畫。

裴元瑾無語地說:“‘將’。‘大’也可能是大叔大嬸……大媳婦。”

傅希言:“……”敢不敢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把眼神挪開!

裴元瑾說:“其實,就算真的是,也無妨。”

儲仙宮之所以對付傀儡道,是因為莫翛然視人命如草芥,罪惡累累,而大將的存在完全是耳口相傳,並無具體劣跡,實在無需草木皆兵。

他頓了頓說:“同為無回門下,鄢克便救人無數。”

傅希言張了張嘴,自嘲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鄢克對大將評價如此高,他生怕再來一個莫翛然級的大魔頭。

裴元瑾說:“莫翛然也已經死了。”

傅希言小聲嘀咕:“多虧裴宮主補刀。”

裴元瑾目光涼涼地瞟過來,沒說話,就這麼看著他。月光如涼水,不如他的眼刀透心涼。

傅希言乾咳一聲道:“那我們要不要與你爹商量下。”多少電視劇,之所以能拍四五十集,都吃虧在信息溝通不良,讓反派利用了信息差,興風作浪。他必須把這個苗頭掐滅。

裴元瑾不悅地蹙眉,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居然鬆了口:“也好。”

傅希言趁熱打鐵,帶著他去找裴雄極。哪知裴雄極並不在房中,傅希言還在思索大半夜的人跑哪兒去了,裴元瑾便帶著他去了後山。

他們剛進山林,白虎就衝了出來,鬆軟的皮毛摸著手感十分舒適,讓傅希言不由地想起了丟給戚重照顧的傅貴貴。

傅希言說:“說起來,上次戚重帶楚少陽求援時,竟然沒將傅貴貴一起帶來。”

裴元瑾揚著眉毛,似乎在等他的後半句。

“要不然,”傅希言摸著毛茸茸的白虎,感慨道,“我們回來的時候,也不會把它忘了。”

裴元瑾:“……”

其實他並沒有忘,純屬不太想帶。這一年東奔西跑,也沒太多工夫獨處,好不容易有機會了,還帶隻鳥,豈非大煞風景。何況,陝西分部夥食不錯,想來不會虧待了它。

傅希言摸著不斷往懷裡拱的虎頭,柔聲說:“兒砸,你要有妹妹了,開心嗎?”

白虎抬起茫然的雙眸看著他。

傅希言搓它臉:“就知道你很開心。以後就讓你妹帶你飛。”

白虎側了側頭,不是很懂的樣子。

他和白虎玩了一會兒,才起身跟著裴元瑾繼續往山裡走,大越走七八丈,就聞到一股微微的焦香。定睛一看,裴雄極正在篝火旁烤鳥。

“嘖,每次都等我烤好了才來。”裴雄極意味深長地看了裴元瑾一眼。

裴元瑾毫不客氣地拉著傅希言在他身邊坐下:“不然等你吃完了再來嗎?”

裴雄極哼了一聲,撕了隻鳥腿給傅希言,又給了親兒子一根鳥脖子,自己抓著鳥大吃起來。

裴元瑾拿著鳥脖子也不吃,狀若不經意地問道:“景總管要走,心情不好?”

裴雄極歎氣:“那麼多年的老友了。”

父子倆談心,傅希言將自己當做隱形人,專心致誌地吃鳥腿,一口下去,驚為天人。美食果然是治愈心靈的良藥。

裴元瑾又道:“景總管一走,儲仙宮以後都由你來管。”

裴雄極臉色肉眼可見地更差了,想了想,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裴元瑾。裴元瑾頭也不抬地說:“我已經入贅永豐伯府了,以後要留在鎬京當上門女婿,沒空回來。”

“咳,咳咳咳……”

裴元瑾見傅希言咳得厲害,忙給他順氣。

裴雄極看著他們,第一次覺得香噴噴的鳥肉吃在嘴裡發苦。他沒好氣地說:“那你還回來乾什麼?”

裴元瑾說:“給你講個故事。”

……

不會是愛情故事吧?

裴雄極看看這邊的兒子,那邊的兒媳,有理由相信他們大半夜不睡覺,可能就是想過來喂老父親狗糧。

不等他拒絕,裴元瑾就將故事開了個頭,就從他們被一座假塔調離鎬京那段說起。

裴雄極起先還沒什麼感覺,聽著聽著,就覺得味道越來越不對。

裴元瑾原本就懶得講話,講故事彆說妙語如珠,娓娓動聽,連個起承轉合都沒有,聽得裴雄極臉都皺起來了,一臉的“老人看手機”表情。

傅希言很想插兩句幫腔,奈何,裴元瑾講得太快了,他剛準備好說辭,故事就講完了。

裴雄極皺著眉頭:“你懷疑景羅身份與無回門的大將有關?”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想好了一大堆說辭。比如說英雄不問出處,且不說懷疑景羅是無回門人毫無根據,即便是真的,隻要他沒有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又有何妨。

然而裴元瑾說的是:“有朝一日,若無回門再度為禍江湖,便是你識人不明。還請父親一人做事一人當,親自出麵收拾殘局。”

傅希言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積極地跑來通知了。

裴雄極也明白了,好氣又好笑:“我識人不明?”

裴元瑾緩緩吐出一個名字:“班輕語。”

裴雄極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眼傅希言,才尷尬地解釋道:“我當年與胡珞珞提及婚事時,班輕語還小,隻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裴元瑾又道:“溫娉。”

裴雄極張了張嘴:“北地聯盟勾結借蒼生也是在提及親事之後。”

“趙通衢。”

“趙通衢和你的這門婚……”裴雄極解釋到一半,突然發現不對,連忙收了口,卻見裴元瑾已經拉著傅希言走遠了。

裴雄極抓著微涼的烤鳥,半晌才笑罵道:“臭小子。”

*

景羅離開儲仙宮的事很快在江湖上流傳開來,許多人都在熱烈討論他的去向。但他下了府君山之後,就像消失了一般,行蹤成謎。

直到壽南山突破金丹那日,才有鏢局以景羅之名送了一份賀禮來。然而鏢局也隻是受人之托,並不知道托鏢人的下落。④思④兔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之後,府君山又發生過幾次喜事,每次都會收到景羅的賀禮,卻不見其蹤影。久而久之,儲仙宮也就習慣了以此獲知景羅一切安好的方式。

*

樹林深處,曾伐出大片平地,建起屋舍百餘間,鼎盛時期,弟子有千餘人,熙來攘往,人聲鼎沸。後來,出現了內亂,又引來了外患,便敗落了。

如今江湖上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這片森林裡,曾是邪道至尊無回門的駐地。

不過今天,這塊破敗的駐地裡重新有了動靜。

十幾個臉戴麵具,身著黑衣的人小心翼翼地魚貫走入屋舍最中央的禮堂。堂中端坐著一個人,同樣一身黑衣,頭頂玉冠,臉上的麵具也是白玉製成,顯得與眾不同。

待所有人進入後,門便合上了,屋內隻有火把照明。

白玉麵具人目光掃視眾人:“世上再無詭影,從今日起,你們便是我修羅道的弟子。”

這十幾人都是當初詭影組織成員,詭影組織解散後,作惡的成員要被清算,他們走投無路,才投靠了白玉麵具人。

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白玉麵具人的武功高深莫測,眾人都很信服,毫不猶豫地跪下高喊:“拜見宗主!”

白玉麵具人一指旁邊的三座牌位:“這是三位師叔,也是護宗長老。”

眾人第一次聽說護宗長老是靠在天之靈保佑的,微微一愣後,便對著牌位磕頭。有人好奇,悄悄地抬頭,想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然後便看到了鄭佼佼、莫翛然……

白玉麵具人似乎察覺了小動作,目光淡淡地掃過來,眾人嚇得立馬低頭,再也不敢胡亂看了。

白玉麵具人道:“入門者,要遵守三個規矩。第一,不得欺師滅祖。第二,不得戕害同門。第三,不得濫殺無辜。”

這……豈非是正道門派的規矩?

眾人剛剛遲疑,白玉麵具人就站了起來:“有違者,殺無赦。”

眾人當下個個從善如流。

第237章 後來有番外(三)

傅輔在湖北巡撫這個位置上兢兢業業地做了三年, 便被一紙調令調回鎬京繼任工部尚書,冷清了數年的永豐伯府終於又熱鬨了起來。

傅禮安早在十皇子登基開恩科那年就中了進士,不過他沒有選擇留京, 而是去了巴蜀當縣令。

傅冬溫則放棄了科舉進身這條路,選擇去紫荊書院繼續進修,之後, 便留在書院教書了。不過婚事也沒落下, 在傅夫人的操持下, 娶了當地學正的女兒, 也算事業愛情雙開花。

如此一來, 傅家下一代中隻有傅夏清和傅晨省兩個單身了。

這是錢姨娘的原話, 在這裡吃著銀耳蓮子羹的傅晨省又害羞又疑惑:“可是, 我, 我還小啊。”

錢姨娘溫柔地衝他點點頭:“是的,晨省還小, 還是孩子。”扭頭冷冷地瞪向在旁邊裝沒事人的傅夏清, “有些人可不是孩子了。”

傅夏清微微一笑,準備起身:“我給父親做了襪子, 這就拿去給他瞧瞧。”

錢姨娘道:“坐下。”

傅晨省嚇了一跳, 傅夏清幽幽歎了口氣。

錢姨娘哄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