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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希言心下微暖。到底是多年的鄰居,突然分彆,多少有些難舍。他正想安慰兩句,就聽小廝歡快地問:“那我可不可以回家裡住?”

他是家生子,爹娘親人在府裡的其他院工作。

傅希言:“……”

小廝可憐巴巴地說:“你走了,院子裡會很冷清。”

傅希言因為秘密多,心虛,就留了個年紀小、心思單純的孩子在身邊,其他人都在外院做灑掃、警衛的活,等他走了,院子裡的確冷清。

小廝追加了一句:“我每天都會回來擦拭打掃的。”

傅希言無力地擺手:“去吧去吧。”

“謝謝少爺,我幫你收拾。”

傅希言看著小廝歡快的身影,無聲地歎氣。

歡樂的童年,總是不屬於早熟而睿智的靈魂。

*

新官上任三把火,楚光一上任,就給了傅軒一張調職的名單。傅黨入選的不多,除傅希言外,就朱宇達、周耿耿、周忠心等零星幾人。

楚光很清楚自己的首要任務是建立錦衣衛並護衛三皇子平安抵達洛陽,招太多刺頭不利於隊伍的穩定。

名單遞到傅軒這兒,他也不刁難,連同侄子在內,都抬抬手放人了。隻是朱宇達在報到前一天因醉酒鬨事被羽林衛除名,楚光要招,得走統招路線。

楚光雖知是傅軒動的手腳,但朱宇達本就是用來惡心人的,自己大獲全勝,目的已經達到,也就隨他去了。

傅希言、朱橋等人不知就裡,相約散值後結伴去探望還關在京都府衙大牢裡的朱宇達。

牢裡環境尚可,隻是人憔悴了許多,見他一臉悔恨,眾人都以為是醉酒鬨事的緣故,紛紛勸解。

朱宇達已知自己入獄真正的因由,歎氣:“如今傅將軍惱我,也不知道回去後如何懲罰。”

他關在牢裡,消息閉塞,還不知道自己已被羽林衛除名。

幾個同僚麵麵相覷,目光都投向傅希言。傅軒是他叔叔,自然由他開口最佳。

傅希言撓撓臉:“可能,也許……開除?”

朱宇達渾身一震,失聲道:“何至於此?”

這句話也道出其他人的心聲。

醉酒鬨事,多大點事?批評罰俸也就算了,怎麼就到了要開除的地步?也不是沒人去求過情,隻是傅軒這次異常嚴厲,求情的人也都吃了掛落,挨了頓罵。

朱橋搖頭:“你說你,鬨事也不選個黃道吉日。這不早不晚的,偏趕在楚將軍升官的時候,可不就行船偏遇頂頭風,不巧了嘛。”

其他人也長籲短歎,都覺得他是無辜被遷怒。

可朱宇達心裡清楚,這因果關係恰是反過來的。因為他“以下犯上”,擅取皇家之物,犯了宮中忌諱,建宏帝敲打傅黨,才有了楚光的飛黃騰達!

自己吃的這場冤枉官司既冤枉,也不冤枉。

朱橋見他麵露慚色,便安慰道:“你原在楚將軍抽調名單上,或許等你出去之後,便要去錦衣衛報到了。”

傅黨的人去錦衣衛,本是羊入虎口,可對如今的朱宇達而言,也是一條出路了。

朱宇達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隻能含糊地應了兩聲。

又說了一會兒話,衙役便小心翼翼過來催促,眾人隻好起身告辭,臨走前,朱宇達忽然叫住傅希言。

“你幫我向傅將軍求求情,我……我隻是一時糊塗做錯事,本意是好心想幫忙,還請將軍看在我往日一片忠心的份上,從寬發落!”

傅希言聽著有些怪。

說醉酒鬨事是一時糊塗倒也沒錯,可“好心想幫忙”就有些說不通了吧?

幫誰?

幫京都府尹完成KPI嗎?

他一路琢磨回家,踏入大門的那一瞬,腦中靈光一閃。

朱宇達他醉酒鬨事坐大牢,履曆留下汙點,於是被逐出羽林衛,順帶也去不了錦衣衛,這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被辭職嗎?

不管朱宇達“好心幫忙”的原意是什麼,在他這裡,都是好心幫忙打了個樣啊!

以一時的牢獄之災,逃脫終身的編製牢籠,劃算!

傅希言頓時心潮澎湃,不能自已,當下腳尖一轉,反身往外走。

門衛愣了下,忙道:“四少爺上哪去?”

傅希言回話不回頭:“坐牢去!”

第8章 有人想搞事(中)

他雖然平素不大出門,但鎬京哪裡有高消費場所,哪裡達官貴人多,心裡門清。既然要鬨事,那必然不能訛平民老百姓,不然衙內身份一亮,說不定好事變壞事。但也不能踢鋼板,他隻想害自己,沒想害全家。

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他還是選中了自醉樓。據說這裡是京都府尹嶽母的產業,之前朱宇達鬨的就是這裡——實踐過的土地,更令人心安。

傅希言剛走到門前,就有夥計迎上來:“貴客光臨!不知您有沒有訂過位?”

傅希言豪橫地說:“沒有,但我要你們這裡最好的包廂。”這個時間點,最好的包廂裡應該已經有人了吧?嗬嗬嗬嗬……

由於對自己的酒量心裡沒數,他打算清醒著鬨一波。

“好咧!”夥計高興地喊道,“帶貴客去摘星房。”

……

傅希言看著滿樓的人來人往。不是啊,黃金時段,知名酒樓,最好包廂,居然還空著?!你……你樓裡這麼多的客人不會都是托吧?

頓感棘手。

不行,征程萬裡,不能倒在起點。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艱巨地挪移,帶路的夥計見狀想過來攙扶,被擋開了:“不,我要用我自己的腿走我自己的路。”

夥計:“……”可你的體型擋了彆人的路啊。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夥計,包廂還有沒有?”

嗯?包廂?

傅希言猛然一個矯健的一百八十度旋轉,雙眼如探照燈般掃過門口的公子哥。觀起衣著神態,絕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而且沒在貴族聚會中見過。

傅希言一看不認識,心就定了,掄起雙腿,發揮出了一個胖紙不應該有的敏捷,躥到對方麵前。

那公子哥看著如一陣風般瞬間刮到麵前的胖子,臉上難掩驚恐。

傅希言微微一笑,待對方放鬆警惕,立馬質問:“看你英俊瀟灑,儀表堂堂,吃飯一定會選最好的包廂,是不是想和我搶摘星房?”

莫名其妙被誇又被誤會的公子哥一時茫然,不知該怒該喜,溫柔地解釋:“這位兄台多慮了。君子不奪人之美,我雖不敢自稱君子,但與兄台初次相見,未有嫌隙,不過一房爾,怎會與你相爭?”

傅希言:“……”

身為有錢人家的孩子,能不能嬌氣一點?怎麼能被人懟到臉上了還這麼好脾氣呢?

他正組織語言,想再接再厲,就見樓外又嘩啦啦走進一撥人,原來是公子哥的相識,約定在此聚餐。

他頓時靈光一閃道:“千人千麵,你怎麼知道大家都這麼想的呢?要不要再仔、細、問問同伴的意見?”求你們,爭一爭。

公子哥見同伴疑惑地看向自己,便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下,並著重指出自己並不想搶對方包廂的主要精神。同伴聞言,整齊劃一道:“由戰兄做主。”

傅希言:“……”

戰兄你倒是戰起來凶起來啊!

一群血氣旺盛的年輕人,怎麼能一點血性都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正想再說什麼,就見一個高個子青年從人群後麵站出來:“何必選擇?相逢即有緣,不如同席?”∞思∞兔∞在∞線∞閱∞讀∞

當小爺吃不起嗎?

傅希言瞪向他,瞬間——眼睛瞪大,瞳孔微縮,慢慢的,臉上就洋溢起親切而熱烈的笑容:“好,好呀!”

公子哥們一臉狐疑,以為他碰瓷蹭飯。

傅希言乾笑著,他倒是想原地消失,隻是……三皇子的邀約,敢不從命?

他現在有點懷疑人生。

根據現在的劇情走向,他懷疑自己的路線不是廢柴流。

畢竟,這些年逆襲金手指的套路他試了個遍,敲燒火棍,戴垃圾戒指,撿武功秘籍殘頁……除了沒有一個高貴的未婚妻上門打臉退婚外,該努力的都努力了,但始終沒能給傅輔找到個落難的金手指爹,讓他一度懷疑自己的穿越就是一次普通的孟婆湯失效的醫療事故。

倒是最近,生活突然有聲有色——入職被彆人刁難,刁難彆人遇皇子……這情節是不是有點像職場偶像劇?該不會,他從一開始就誤解了故事分類,自己其實是某言情故事裡男二三四五六七……中的一個?

那還努力個鬼!

再努力,也抵不住劇情的天涼王破!

經曆過太對越努力越心酸的傅希言不禁惶惶,連吃飯都有些心不在焉。

“戰兄”看他的筷子一直夾醬油,好心提醒:“用勺子。”

三皇子聞聲看過來:“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傅希言抬起頭。

彼時,傍晚最後一縷斜陽的餘暉撒在三皇子的背後,熔煉了他的滿頭黑發,散發出萬丈金光——畫麵受觀者心理副作用影響,不代表客觀事實。

然而,傅希言對金手指執念甚深,怎能不受影響?他把心一橫,想著,來都來了,怎麼可以不努力就放棄?他滿臉堆笑:“好吃極了,連醬油都是人間美味。”

一頓飯吃得賓主儘歡,散席時,“戰兄”還拉著傅希言依依不舍。

傅希言納悶:“我一開始冤枉你,你不生氣?”

“戰兄”羞澀地笑笑:“是我太英俊,母親常說我招蜂引蝶,我也深受困擾,不怪傅兄。”

傅希言:“……”

怪的怪的,怪我眼瘸。

帶著酒氣、瘸著眼回家,家裡人居然還很高興,覺得是工作解救了一個資深宅男的社交。

傅禮安趁機發布新任務:“陳太妃壽辰在即,想要一幅《百壽圖》湊興,皇親國戚家中未及冠的男子不夠,又請了勳貴家的湊數。你與冬溫、晨省都在其列。”

“是借我們的臉演繹《百壽圖》嗎?”傅希言不由躊躇,“萬一我抽中《姚兕刻器誌父仇》,我爹不就要‘為國捐軀’了?”

傅禮安:“……”

傅禮安說:“太妃的《百孝圖》隻是湊一百個人恭賀她的壽宴罷了,與姚兕無關。你適才的想法切不可對第三人說起。”他怕他爹還沒來得及為國捐軀,就氣死家中了。

傅希言點頭:“如果有第三人知道,那就是你說的。”

傅禮安:“……”怪不得說長兄如父,他此時此刻就很想理解父親揍弟弟的快樂——不打不出氣啊。

隻是在《百孝圖》露個臉,傅希言去羽林衛上值最後一天,順路就去拐了一趟,沒想到還遇到個新熟人。

“戰兄”見到他很是欣喜:“當日一見,便知傅兄身份非凡,不想竟是羽林衛!”

那天吃飯,三皇子沒有主動問起身份,傅希言樂得蒙混過去,沒想到竟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