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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他在掌管學宮。

蘇一塵身後跟著一位麵貌有些青澀的小少年,他幫著他做事,舉手投足間顯得很乖巧。

怎麼多年過去,蘇一塵也顯得沉穩了許多,他微笑地小聲對浮南說:“尊上,這就是當初咬過你的那個小孩兒。”

“是他啊。”浮南笑了笑,“我記得他小時候很頑劣。”

“被自己的親生父母埋在雪地裡,如何不怨呢?”蘇一塵輕聲歎氣。

“但總歸不能讓自己一直墮落下去,不是嗎?”蘇一塵笑。

“嗯。”浮南點點頭。

她離開的時候,那少年給她折了一朵花,帶著淡淡的清香。

浮南接了過來,微笑地道謝。

“是我自己種的,尊上。”少年抬眸對她說道,“我記得您。”

“嗯。”浮南低下頭,將這隻花彆在了自己的衣襟上,這一次,她不會再擔心彆人送她的東西帶著無端的惡意。

思及至此,她又想到了自己曾經遺失過的一段記憶,那是冉娘、柳川與柳河,何微要殺她,將此事嫁禍給柳川,後來見事情即將敗露,又將冉娘與柳河殺了。

阿凇知曉此事,但為了用何微引出後麵更多的幕後之人,他選擇繼續觀察何微。

後來何微還是死在他手下了,浮南想起,阿凇之前為了她,竟然殺了人界宗門那麼多的長老修士。

因為那時候的他擔心彆人誤會她是薛亡,所以為了保護她,他要將所有知曉內情的人都解決。

他一直想要保護她。

浮南輕輕歎了口氣,她登上畏畏的龍首,離開了學宮。

魔域與人界的對決來得並不驚心動魄,浮南的作戰風格一直很和緩,有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她一點一點地蠶食人界的土地,等到仙盟那邊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絕境。

現在,隻餘下仙盟總部尚未攻破,浮南知道,自己必須見薛亡一麵了。

既然已經來到了最後時刻,她也沒有騙薛亡的必要,她其實很少在他人麵前變過阿凇的模樣,她隻是變給自己看而已。

那日正午之前,浮南將桌上的銀冠拿起,低眸戴在了自己的發間。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對自己說道:“我希望走上勝利最後一步的是你。”

她的唇邊挑著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有些無奈:“但是阿凇,沒辦法,你讓我活了下來,所以這最後一步,我會完美地走完。”

浮南起身,將放在桌上的長弓與箭袋拿了起來,背在自己身上,這個身體繼承了阿凇的好箭術,她隻要將手搭在弓弦上,很快就能知道這一箭該射向何方。

她走出殿外,曳地的白羽長袍在身後垂著,被殿外的微風吹得微微搖擺。

魔宮的主殿之外,一隻巨大的魔龍溫順地朝她伏低了腦袋,浮南登上龍首,於天際之上,黑色的巨龍將明淨的藍天破開,在她的身後,是無數追逐著她的魔族。

本該是他的,浮南看著遠方的長空想,現在卻是她了。

依稀熟悉的場景,深淵之下與仙盟之上,正邪兩道對峙,魔域邊境的高塔已逼到人界的最後一隅。

薛亡身後是人界剩下的最後一群修士,他凝眸看著魔域深淵之下即將出現魔族的方向。

那巨大的魔龍出現,強橫的力量將在場的修士全都壓得喘不過氣,而薛亡抬眸,隻看到了立於龍首之上的青白色身影。

浮南足尖輕踩著畏畏的腦袋,她遠遠地朝薛亡笑了笑。

在這一瞬間,薛亡猛地回過頭去看孟寧,他似乎理解了那日孟寧說的話。

他問孟寧浮南為什麼會愛上阿凇,孟寧說在對戰時他就會知道答案。

現在他知道了,浮南沒有死,在最後時刻,凇竟然拋棄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甘願替她死去。

這樣的他,她憑什麼不愛呢?

但是他不一樣,他背負的東西太多了,他不可能將人界對她拱手奉上。

薛亡定了心神,他看著遠處的浮南,有條不紊地繼續分配修士們的戰鬥。

“大人,這樣真的可以嗎,我們似乎真的擋不住魔族的攻勢!”到了最後關頭,還有修士在質疑他的決定。

但薛亡隻道:“你們替我拖一下時間便可。”

他掌下袖袍迎風鼓蕩,似乎有極強的力量在醞釀,他是神明,而在不久之前,他剛剛繼承了孟寧的身體。

孟寧的力量比他的本體要強上千百倍,而他想要做的事自然是——

在決戰之中,浮南眯起眼,她將自己背後的長弓拿起,她搭了箭,那羽箭直指仙盟之中的薛亡。

薛亡看著她,這一次,他的眸中沒有含著笑意,他既然一開始選擇了這條路,便不會再猶豫。

在他的腳下,隱隱有神力奔湧而出,順著腳下的大地,隱入浮南身後的魔域領地。

他是不死不滅的神明,這人界就算鬥得天翻地覆,也不會影響他的生死,但這一次,他竟打算燃燒自己的神力,將魔域毀去。

這幾乎是玉石俱焚的選擇,但他瘋狂地走向了這條路,而觸動著神力的方式很簡單,隻需要浮南的一箭。

這一箭,刺穿他的心臟,便能將積蓄的神力牽動,對魔域後方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魔域之中還有許多人族,浮南不可能料到他會如此做,薛亡堅定地看著浮南。

他想,他終究是要死在愛人手下。

在他身後的孟寧歪著頭,美麗的眸子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

浮南的眼中隻有薛亡,她手中的羽箭對準他,她知道,是他將阿凇迫害到如此境地,最終阿凇的死亡,也是他一手促成。

殺了他,給阿凇報仇,浮南的內心充斥著這個想法,她的內心柔軟,但自從阿凇死後,這心中似乎就橫了一根尖刺。

她……還是無法接受阿凇的死去。

浮南的眉頭微蹙,咬著唇,指尖一鬆,那羽箭還是從深淵之下射了出去,直直朝著薛亡的方向飛去。

這一箭射出,她的身形微微往後跌去,薛亡看著她,依舊不閃不躲。

下一瞬間,羽箭似乎撞上他的身體,但在暗色光芒閃過之後,薛亡低眸看著自己的腳底,微怔。

浮南那一箭,並沒有對準他,而是對準了他腳下與神力連接的土地,她早已猜出他的布置,因此,她射出一箭,隻是為了阻斷神力的傳遞。

此時,魔族已經徹底占領仙盟,畏畏帶著浮南,朝薛亡的方向飛來。

薛亡似乎有些無可奈何,他的神力蘊藏在身體之中,若無人將他的軀體擊破,這玉石俱焚的力量便無法引發。

但下一刻,站在他身後的孟寧掌下金光一橫,竟然直接從後方刺穿了他的心臟。

有金紅色的鮮血從薛亡的白衣上漫開,像是綻開了花,浮南一愣,將長弓收了,朝前飛去。

但這無法阻止薛亡體內神力的崩潰,那暴烈的能量正直直往魔域傳去。

浮南一咬牙,竟然飛到那神力之前,以自己的身軀擋著了,但積攢在她身前的金色神力愈發多了,就算是她的幽冥之體似乎也無法抵擋。

孟寧在這耀目的金光之後,死死盯著浮南,她高聲對她說道:“阿亡一開始做的就是錯的,我知道!”↓思↓兔↓在↓線↓閱↓讀↓

“我就是要他做錯事,這樣這整個世界才會崩潰,反正此界崩潰了,它還會再度重啟,我們是先神,世界的輪回更替無法影響到我們!”

“我已經這樣做很多次了,主世界混亂,我就讓它亂,反正,崩潰重組之後,人類還會誕生,還會有新的文明出現,阿亡都不知道,他一直以為自己在看著這個世界長大。”

浮南勉力抵擋著身前的金光,她驚訝地看著孟寧,她知道若是放任這神力暴走,此界會按照孟寧的願望開始崩潰。

薛亡還是如此天真,唯一智慧又殘忍的,似乎隻有孟寧。

“為什麼?”她的身前金光閃耀,浮南盯著孟寧問道。

“當然是因為——我不能讓這個世界長久地留存下去,修士越來越厲害,你看,你所擁有的軀體就是這樣,連神力都可以抵擋。”孟寧麵上露出冰冷的微笑,“若是你們比我還厲害了,我們又算什麼呢?”

“我本來可以帶著他一起活下去的,世界重組之後,他就會忘記原來的記憶,他以為自己又和初生的世界一起誕生了——浮南,他這樣,是不是很像你,他所研究的功法,多少帶上了一些自己的經曆。”孟寧的聲音仿佛利刃般傳來。

“但是……你逼得他不得不獻出自己的生命,我沒辦法阻止他,既然留不住他,那就不留了,我要將他留下的神力來引發這個世界的崩潰,浮南,你攔不住的。”孟寧笑著看浮南。

她捧著自己的心口,語氣有些遺憾:“就是可惜,下一次新世界誕生的時候,我看不到他了。”

“孟寧!”浮南知曉了真相,她看著倒在孟寧身前的薛亡,這個天真的神明兄長頹然倒在地上,一隻手無力地往前伸去,他聽到了所有,現在才想起挽回這一切。

“你——”浮南已說不上話來,薛亡對人界有了錯誤的認知,做了錯的事。

罪魁禍首,是孟寧……她早就有這樣的直覺,但她還是神,她無力阻擋。

幽冥之體還可以撐多久呢?浮南暗自想道,她感覺壓在自己身前的力量愈發沉重了,強橫的神明力量將其餘所有人都隔開,就連畏畏也被彈開了,旁餘的魔族隻能看到一個金色的光繭將他們所有人包裹,看不清內裡的情況。

浮南抵在地麵上的腳順著土地緩緩往後退,她安靜地注視著孟寧,竟然也沒有開口勸說她。

孟寧與她隔著一道金色的光幕,她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撫摸她的麵頰。

“當至高無上的神明,總歸是有些寂寞的。”她輕聲說,“浮南,下一次世界輪回,我留著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浮南的眉頭微皺,她搖了搖頭。

“你能怎麼辦呢?你這麼厲害,卻隻能保自己獨活。”孟寧笑著說。

浮南眸中一點晦色亮起,她的手穿透金色光幕,將孟寧的肩膀死死抓著,有無數黑線纏繞上她的身體。

就算她無力抵擋這一切,但誅神之力還是有的,隻是……孟寧死後,她身體裡的神力還是會暴走,將這個世界毀去。

但是……下一個世界重組的時候,就不會有她了,浮南如此想道。

孟寧驀然間瞪大了雙眼,她還是笑著看浮南:“浮南,沒關係了,你殺了我也沒關係,反正……現在你腳下踩著的土地一定會消失。”

浮南的眼眸中流露出難言的情緒,她忽地覺得有些無力。

下一瞬間,躺在地上的薛亡似乎終於積攢夠了力量,他抬眸,與浮南隔著孟寧的肩頭對視一眼。

他做出了最後的選擇,用儘了自己最後一點力量,將他原本操控的神力全部打進了浮南的身體裡。

那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