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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就做了,與魔域有什麼關係?”浮南挑著眉,看著薛亡。

她有幾分逆鱗在身上,薛亡是知道的,就算蒼耳上生長著的刺再柔軟,它依舊有鋒利的尖端。

“為我……報仇?”薛亡微怔,他猛地拽住了浮南纖細的手腕,“你——”

“魔域的人確實找到了我,我在魔域也有些有朋友,溫妍,先生您應該知道她的名字吧?”浮南看著“孟寧”的眼睛說道,“我請求她,領著我一起去破壞了紀少翎的計劃,解救了那些無辜的修士。”

“先生,你可以視而不見,但我不行。”浮南平靜說道。

她在南香城做的那些事,本就不可能完全掩蓋痕跡,被發現在所難逃,但,她早已想好了行事的理由。

為魔域也好,為薛亡也把,她想救那些人,既然她有能力,她就一定會去做。

她隻不過在薛亡麵前隱瞞了其中一個理由而已。

“莫要如此,你不該是這樣的人。”薛亡抬高了聲線,他緊緊抓著浮南的手腕,沉聲說道。

“我不是眼睜睜地看著紀少翎計劃得逞的人。”浮南的回答篤定。

“你一直這樣,這麼多年了都沒變,性子軟,但內裡還是如此執拗。”薛亡輕歎。

浮南將自己的手腕從薛亡手中抽了出來,她的指尖因為對峙時的緊張而輕顫,她對薛亡所言,七分真,三分假,她不知薛亡會不會察覺。

“嗯。”浮南輕聲應。

“當初的小蒼耳長大了,我也不能再去到何處都帶著你了。”薛亡道,“這個世界不美好的一麵,你終究會看到。”

“片麵與虛假,更加殘忍。”浮南這句話是真。

“以後,仙盟的事你都不必過問。”薛亡道。

“好。”浮南答。

“你留在玄明境中,莫要再離開仙盟了,人族的地界,也沒剩下多少了。”薛亡知道南香城的陷落對人界來說是多大的打擊。

但——他終究無法苛責浮南。

她是為了他報仇。

她是為了救人。

她的所有出發點皆是好意,他又該給她立下什麼樣的罪名呢?

紀少翎做的就是錯事,她不過是阻攔了錯事發生。

唯一窺得真相的薛亡選擇將此事隱瞞下來。

他與浮南告彆離開。

浮南立在屏風側旁,她安靜地看著“孟寧”離開的清冷背影。

她瞪大眼,又覺得鼻頭一酸,先生,他果然是先生,先生的形象在她的記憶裡單薄得像是一個平麵的符號,但是,當他活生生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還是無法壓下自己心緒的起伏。

他是她曾經的依靠,是她前行的明燈,是通曉世間萬物的天上神仙,他在浮南心裡有最高潔無瑕的善良形象。

就連他對阿凇做了那樣的事,她還是無法對他生出恨意。

現在,她看到他卑劣的一麵,他最真實的一麵,但她還是很難鼓起勇氣站到他的對立麵。

浮南對著先生離開的方向,無聲地喚了聲他的名字。

可惜……可是……她早已有了堅定的選擇。

自那日從南香城撤離之後,浮南再沒見過孟寧,孟寧有意地不讓浮南再知曉仙盟事務。

浮南一個人留在他的玄明境之中,每日百無聊賴。她知道自己遺失的記憶都在孟寧那邊,但這些記憶究竟被他藏到何處去,浮南還沒有頭緒,她幾乎可以去到玄明境的每一個角落,孟寧沒有對她設防,但惟有一處地方,她進不去。

這就是藏在玄明境裡的蝕淵,據說是能將世上所有東西腐蝕殆儘,一點痕跡也留不下。

蝕淵是浮南唯一沒有去過的地方了,她想,若她真有記憶留在這裡,那也隻能在蝕淵裡了。

至於……該如何去往蝕淵,早在南香城的時候,她已有了謀劃。

魔域力量滲透到人界,因此現在人界裡出現魔氣已不再奇怪,某日,浮南派畏畏去落月崖之內查探她安葬先生屍骨的墳墓,她自己一人留在了仙盟的玄明境中。

就算知道了先生住在孟寧的身體裡,但浮南還未弄清他們二人的關係,孟寧給她的預知夢無比真實,那夢或許就是原本的命運之線,孟寧的力量強大得超乎她的想象,先生與她,是合作者,還是敵人?

浮南覺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便派了畏畏到落月崖下故地重遊。

至於留在玄明境裡的她自己?

誘餌而已,會有人上鉤。

那日午後,浮南手裡捧著一杯熱茶,單手拿著一本書,靠在椅子上閱讀著。

此時,有人無聲無息進入了玄明境,他“吱呀”一聲推開了浮南的書房門。

浮南將手中熱茶放下,回過身看去,她肩頭的發絲滑落。

推開門的是一位不速之客,仙盟派來與孟寧合作的古宸正微笑地看著她。

“古先生?”浮南挑眉,禮貌喚了他一聲。

“浮南姑娘好興致,人界魔域戰事在即,你竟還有空在這裡看閒書。”古宸慢悠悠踱步走了過來。

“不然呢,我該做什麼?”浮南合上書,歪著頭問古宸。

“你該像以前那樣,去幫幫魔域了!”驟然間,古宸伸出手,將浮南的脖頸緊緊掐著。

浮南喘不上氣,她掙紮了一下,也沒能發出聲音。

“南香城的陷落,與你有關,對嗎?”古宸掐著浮南的脖頸,將她拽了過來,他死死盯著她慌亂的眸子,厲聲問道,“你不要我什麼都沒看到,紀少翎陣法失控的時候,我看到你站在主控陣法所在的高塔之上。”

那日,浮南早就知道古宸在看了,但她沒有選擇將這破綻掩蓋。

“孟寧,我不知她是怎麼想的,她應當也知道是你,但她還是替你將此事掩了下來。”古宸指尖出現幾抹淡藍色的光芒,將浮南牢牢束縛,“她受得了你,我可受不了你。”

“管你對魔尊凇有什麼用,總之,你死了才是好事,正好也能讓我們看看魔尊凇發狂的樣子。”古宸將浮南帶到了玄明境的中央,“我調查過你,你不畏死,應當是掌握了什麼重生的秘法吧?”

“但,管你能不能重生,我將你投入這蝕淵中,你連人帶種子給我一起被蝕淵吞噬,就再也活不過來了。”古宸自然知道玄明境中蝕淵的秘密,他有權限將它打開。

浮南被她丟在深淵的崖邊,她低眸看著這處閃爍著燦爛金光的深淵,點了點頭,她沒辦法說話。

蝕淵裡吹來的風也帶著細碎金光,仿佛一柄柄細小的匕首,刮得她麵頰生疼,若是掉入這深淵中,她不知還能不能。

但是她流失的記憶也隻能在這裡了,浮南在心裡輕歎一口氣,這本就是她的謀劃,但現在怎麼先露怯的是她。

古宸將蝕淵打開,乾脆利落地將浮南丟進了深淵之中,燦爛的金色光芒將她完全包裹。

“卑鄙妖類。”古宸看著將浮南完全吞噬的金光輕蔑說道,“你早該死了。”

下一瞬,他身後湧過一道強大氣息,在蝕淵禁製被觸動的那瞬間,孟寧已有所察覺,她很快從仙盟議事殿那邊趕了過來。

“古宸,你做了什麼?!”此時正是晨昏之分,遠處的金色斜陽與蝕淵深處的暗金色光芒合在一處,竟分不出天地的界限,同樣,開口質問古宸的也不知是孟寧還是薛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孟寧,你心慈手軟,下不了手,便讓我來動手,事後你要將我殺了也無事,但這蒼耳妖確實是個禍害,她今日必須死在蝕淵!”古宸無法忍受浮南對仙盟的背叛,他們的謀劃功虧一簣。

“讓開!”孟寧厲聲道。

“我會儘力拖延你。”古宸竟拉開了陣勢,與孟寧對峙著,他打算攔住孟寧下去救人。

兩人纏鬥在一處,孟寧占了絕對的上風。

此時完全沉入蝕淵金光之中的浮南根本不知上麵發生了什麼事,她脆弱的金丹之軀被蝕淵的金光包裹,一寸寸腐蝕著她的血肉,每往下沉一分,她便痛苦一分。

但這裡分明是她自己要計劃著下來的,浮南用儘全身力氣,將束縛自己的藍光掙脫,她擺動著無力的四肢,竟然在蝕淵之下遊蕩著,仔細搜尋蝕淵底部的每一處縫隙。

她的生命力在被蝕淵不斷剝奪,她希望自己能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找到她不知遺失在何處的記憶。

或許薛亡早就把它們毀了,讓它們散於風中,她與阿凇的那些過往,她全都想不起來。

浮南思及至此,便覺得自己的鼻頭一酸,逐漸地,她感到自己四肢沒有力氣,有血腥味漫上鼻腔,她的妖身即將被蝕淵徹底融化。

但在下一瞬間,於蝕淵底部一處不起眼的縫隙之中,忽有一道明亮光芒閃過。

有兩個圓形的小小光球相互依偎著,沉在蝕淵的最底部,在這光球閃爍著的光影之中,隱隱映出了兩個人的身影,是浮南與凇。

這是當初薛亡看了之後想要毀掉的記憶,他早早地便將它投入蝕淵之中,到現在已經過了數百年。

記憶、神識等物,很是脆弱,若是尋常的記憶落入蝕淵之中,很快便會被徹底撕碎,從此不在這世間留下痕跡。

但這兩段記憶沉入蝕淵裡,渡過如此漫長的時光,竟然還能分毫不損。

它最真摯雋永,最堅定無瑕,最是……熠熠生輝。

浮南染血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與這兩枚記憶光球一觸,這兩段記憶便重新回到它的主人身上,融入她的身體,消失不見。

下一瞬,她即將失去意識,沒能控製自己的身體,蝕淵的金光一寸寸地將她的軀體剝落。

但此時,有人仿佛撥開水浪般乘著金光而來,為了救浮南,孟寧竟然主動躍入蝕淵之中。

在浮南即將墜落的前一刻,此時的孟寧——也就是薛亡將她的腰肢撈了起來,將她緊緊攬入懷中,浮南殘存的意識與他的慌亂雙眸對視一瞬,而後,她便暈了過去。

薛亡抱著她來到蝕淵岸上的時候,岸上有修士的鮮血濺落滿地,他腳下純白的繡鞋踩過古宸的血,沒有絲毫觸動。

浮南昏迷了很久,她重新經曆了這兩段記憶。

她隻拿到了這兩段記憶——兩段記憶都是她與阿凇相擁而%e5%90%bb的畫麵。

她想起來了!浮南想起那日她為阿凇調配治療他嗓子的解藥,她希望阿凇能呼喚她的名字,但阿凇拒絕了,她讓他吞下解藥之後,他含著口中的那枚糖,%e5%90%bb了她,他們難舍難分,甜蜜歡欣,刻骨銘心。

但她忘記了,因為先生曾經對她說過,她重生之後忘記的事情都是無關緊要的記憶,所以如此信任先生的她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後來的阿凇,知道她忘記了他們的那一%e5%90%bb,他又是何等的絕望啊。他一定以為他在她心中是無關緊要的那一個人。

所以他的第二%e5%90%bb,有了些絕望的感覺,他試圖留下什麼,證明什麼,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