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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問了,他就回來了。

果然,他在這裡碰見了浮南。

“不問我為什麼突然回來嗎?”阿凇撐著傘,追上她的步子,他撐著的傘麵還是蓋在她頭上。

浮南一愣:“你知道呀?”

她對著他笑了,她很誠實地說:“阿凇,我想自己一個人呆著。”

阿凇記得她最怕一個人,她經曆了很長的一段寂寞時光。

他攥著傘柄的指關節發白,傘外落雪紛飛,浮南伸出一手,將落雪接住了,冰冷的雪粒子融化在她掌心。

“控製魔域的寶珠,是你放在我這裡的嗎?”浮南忽然想起了些什麼。

“是。”阿凇答。

“你要先拿回去嗎,放在我這裡不太安全,我護不住它。”浮南輕聲說了很多話。

“不。”浮南其實對他說過此事很多次了,但他每次都拒絕。

“那好吧。”浮南還是好脾氣。

她抬起頭看著阿凇的肩頭,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外麵冷,阿凇,先回去休息吧。”

“我送你回去。”阿凇沒挪步子。

“你——”這麼黏人呀?這句調侃的話,浮南隻說得出來第一個字,後麵的,她就有些不敢說了。

沒人敢這麼開魔尊大人的玩笑。

“我?”阿凇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問。

“走吧。”浮南往前走。

他們在落雪天裡並肩走過很多次,就連前進的步調都一致,兩人前行在雪地上落下的腳印整整齊齊,無言的默契在流淌。

一見阿凇,浮南就忍不住絮絮叨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我剛剛在看雪地,阿凇,我以前養過骨蛛,對吧。”

“它後來死了,我將它埋葬在我家後麵的碑林裡,應該是我一個人埋的,它的心臟顏色很奇怪,是白色的。”浮南的語氣有些困惑,“但是,我不會將它的心臟掏出來呀,是它死的時候,心落了出來嗎?”

“是。”阿凇答,那顆心臟是他親手掏出來的,也是他親手撿起來,遞給浮南的。

“真可憐的骨蛛。”浮南輕歎一口氣,“我還是沒能救活它,幸好你活下來了,阿凇。”

“嗯。”阿凇低下頭,看著她的肩頭,她肩頭的衣物因為方才落雪融化,洇濕了一片深色痕跡。

連骨蛛的事情她都忘了,是他陪著她一起去碑林裡埋葬骨蛛的,怎麼就成了她一個人呢?

阿凇如此想,她難道就不能忘記一些彆的事情嗎——無關他的事情,難道他的存在就不及其他嗎?

浮南對所有人都很好,對所有事情也都很認真,她好到讓阿凇辨認不出他是不是在她心中有特殊地位。

想來,是沒有的,浮南一次次的遺忘讓阿凇更加堅定這個想法。

但是現在,很久沒見她了,他想見他,於是不由自主便朝著她的方向走去。

浮南回去的一路上,心都在怦怦跳,阿凇靠得她太近,令她的心緒起伏不定。

她好像真的很喜歡他,浮南無法忽視這份情感,她確實喜歡阿凇這個她當初救回來的可憐人類。

她為什麼喜歡他,不知道,或許是……一見鐘情?

浮南有些困惑,她不喜歡一見鐘情,她更喜歡細水長流。

回房間的路不算長,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很快就到了。

阿凇在廊下回身收傘,將傘麵上的雪花抖落,細細的雪花粒子撲簌簌往下掉。

浮南盯著他落了雪的半側肩膀,手上的動作比理智更快,她伸出手,探到阿凇肩膀上,想要替他將肩膀上的雪拂落。

但她的手在伸出的那一刹那尷尬頓住了,浮南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不夠尊敬,太過親密,她的手懸停在半空中。

阿凇低眸,瞥了一眼她僵在半空的手,他知道她要做什麼,他在等待著她的手落上來,但是她沒有。

浮南的手指動了動,比成在指著什麼的手勢,她說:“月亮好像要出來了。”

阿凇順著她的指尖看去,皎潔月亮果然在雲層後探了頭。

浮南收回手,兩手藏在身後,她還是忍不住了,輕咳一聲說道:“阿凇,雪。”

阿凇自己將肩膀上的雪拂開了。

浮南唇邊呼出白霧:“阿凇,早些回去休息。”

她躲進房間裡,打算將門關上,但阿凇站定在她身前說:“冷。”

他說出這個字的語調,可比雪還冷,浮南自己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很久以前,他送浮南回來,浮南都會在屋子裡拿上一個小暖爐,塞到他手裡,他不需要這個,她卻很執拗地覺得他會冷。

浮南將自己房間的小暖爐抱了出來,放在他手裡。

在遞交這個小暖爐的時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的手背碰到了他的手指。

浮南忘了阿凇在還不能說話的時候,經常在她手背上寫字,他把她弄得很癢,但他隻對她一個人如此親密。

熟悉的觸?感傳來,阿凇手指上的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

他的手指順著這次意外的觸碰,在她手背上寫了兩個字。

“浮南。”他這麼寫。

“寫我的名字做什麼?”浮南有些驚訝,但還是開心,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要是你能叫一叫我的名字,才好呢。”

阿凇靜靜看著她,沒有言語。

他落在她手背上的指尖很冰冷,浮南有些心疼。

“抱好了,你的手好冷。”浮南兩手背在身後說道。

她怕自己的手再亂動,現在阿凇的身份不一樣了,不像以前,她怕自己做出些對他不尊敬的事。

阿凇修長的手指動了動,浮南以前給他暖過手,她的手很小,他一隻手掌就能輕鬆攏住她的雙手,她兩手捧著他的手掌,放在自己唇邊,鼓起臉頰,輕輕哈氣。

現在她不這樣了。

“回去了。”阿凇說。

他來時拿著的傘靠在廊邊,他一人走進雪中,紛紛揚揚的雪花沒有一片落在他的身上。

帶傘,隻是為了浮南。

浮南一直在看著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她沒回屋,隻是靠在了廊邊。

她將阿凇留下的傘拿了起來,輕輕摩挲他曾經握著的傘柄。

見到他……還是忍不住開心,像是毒藥,但是,這麼多年了,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

阿凇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浮南告訴自己,他是天生的主角,不會與什麼人在一起,就算有,與他並肩的,也應該是話本子裡光環滿身的女主角。

她起身,將傘帶進了房間裡。

雪夜,她在浴室裡泡著澡,浮南將自己的腦袋埋進溫暖的水裡,咕嚕嚕吹了幾個泡泡,她感覺有些寂寞,她想要和什麼人說說話兒。

她洗淨了身子,起伏的心緒也平靜下來。

浮南將衣服穿好,走出浴室,這裡的熱水都是引了溫泉入室,外麵還是很冷。

在外麵簌簌的落雪中,浮南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喲,蒼耳姑娘總算舍得從學宮回來了?”鬱洲朝她揮了揮手。

“鬱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這些年,浮南能說得上話的就隻有鬱洲了,她知道他對蒼耳一族有著某種複雜的情緒。

“今夜無事,就出來走走了。”鬱洲在院子裡伸了懶腰,他笑著問浮南,“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浮南倒了兩杯熱茶,她和鬱洲一人一杯,她捧著茶杯,小口抿著。

“尊上特意把我支開了,他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要做。”鬱洲彈了一下茶杯,茶水麵上出現一串串波紋。

“他今晚這麼忙——”浮南後半句話沒說出來。

“這麼忙還特意回來一趟?”鬱洲接了話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啊……是。”浮南又喝了一口茶,熱騰騰的水汽將她的麵頰蒸得紅撲撲的。

“這裡是魔宮,他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鬱洲輕笑。

他說:“可憐的蒼耳姑娘,你也沒想到尊上會疏遠你吧?”

“我跟他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浮南輕聲答,“我就是希望他好好的。”

鬱洲繼續笑:“蒼耳姑娘,後悔嗎?”

“後悔什麼?”浮南有些疑惑。

“後悔救了他,陪著他。”鬱洲說。

“不救他,我現在還在怨川儘頭撿垃圾,現在我過得這麼好,都是因為他念及當年恩情。”浮南低眸看著自己手裡的茶水,小聲說道。

“蒼耳姑娘,你看起來不是那麼開心。”鬱洲單手將她的下巴抬起了。

浮南的眸中盈著一點水光,方才在阿凇離開的時候,她就覺得鼻子一酸了。

她很想他能留下來,再陪她說說話兒。

鬱洲看著她,輕聲笑。

“天色晚了,鬱先生早些回去吧。”浮南起身,讓鬱洲離開。

鬱洲承認,他就是來看浮南笑話的,當初堅定的小蒼耳,是不是也會有後悔的那一瞬間呢?

他開心地與浮南告彆。

浮南不見阿凇,就會忘了想他,但見了他,她就忍不住掛念他。

她抱著一本書,看一頁,就抬頭看一眼天空,她在想阿凇現在正在做什麼。

魔宮的中央是阿凇與浮南的居所,往北走,有設置一處極重要的通訊陣法,此處的通訊陣法裡防衛最嚴密的某一部分陣法可以與人界溝通。

魔宮之中,有三人掌握通訊權限,分彆是阿凇、鬱洲與浮南。

但今晚不久之前,鬱洲喝得醉醺醺的,他拍著何微的肩膀,昏昏沉沉說道:“何……何兄,我今晚喝多了。”

他朝何微哈了一大口酒氣,何微定定看著他醉得不省人事的眼睛,沒躲開,他試圖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絲偽裝的痕跡。

但他沒找出來,鬱洲真的喝醉了。

“你替我……去將那能夠與人界溝通的陣法檢查一下,尊上交代我每月都要檢查,今天是最後一日了,我喝醉了,恐怕做不好。”鬱洲咧嘴,舌尖%e8%88%94著自己的齒端,“我怕我一不小心連接上什麼人界宗門的通訊陣法,那不就壞事了。”

“何兄,我相信你!”鬱洲猛力拍著何微的肩膀,一連拍了好幾下,“你的事情我早就聽說過了,你對我們尊上忠誠得瘋狂,哈哈哈,比我還瘋。”

“去吧,替我去吧,去把尊上交代的任務做好,我……我就回去休息了,嘔——”鬱洲扶著牆,又吐了。

何微扶了一下自己麵上的純白麵具,他靠了過去,將白帕遞到鬱洲麵前。

但鬱洲吐完,就直接扶著牆到一旁躺下了,醉得不省人事。

何微將白帕放在他身上,將他緊攥的手指展開,內裡躺著一枚印鑒,這枚印鑒可以打開設置了通訊陣法的密室。

他將這枚純金印鑒取了出來,往通訊密室走去。

何微很謹慎,在進去之前,他還叫來自己信任的部下詢問了情況。

“尊上在何處?”何微問。

“尊上方才回去了一趟,在路上遇見了浮南姑娘,現在正與她說著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