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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碎麵前阻擋著的所有堅冰,阿凇看著她的眸,他想,究竟是誰讓她信任至此。

是誰呢?

是他的第一個謊言。

她相信自己眼中的先生,也相信他說的謊言,由此相加,才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阿凇能如何?他隻能向她妥協,他又重新牽住了她的手。

“我誤會了。”他一隻手在寫,而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攥緊了。

無法言說的情緒湧上心頭,無可奈何,又刺痛糾纏。

浮南的視線落在他的脖頸上,她說:“我會想辦法調配解藥,當初害得你如此慘的人,我也幫你找。”

“他太危險了。”阿凇寫。

浮南無法想象那是一個怎樣邪惡的人。

她俯身,將骨蛛抱了起來,它奄奄一息。

“多壞的魔獸。”浮南撫摸著它的腦袋,“但它隻是想要活下去,捕殺其他魔獸、捕殺魔族、人類,難道後者就更加罪惡嗎,它的罪惡來自於,我們是審判它的人。”

阿凇比著手語問她:“這也是他告訴你的嗎?”

“當然不是,他是掌管審判權的人,怎麼會道明這個真相,越蒙昧,越容易被掌控。”浮南的回答很冷靜。

“被欺侮,被殘害,被拋棄……阿凇,我知道你想成為執掌審判權的人。”浮南笑,她一開始就將他的野心看得一清二楚,“我說過要陪你了。”

阿凇坐在了她身邊,他又比著手語問:“為什麼是我?”

陪著他,與陪著與他對立人,對於浮南來說或許並沒有什麼不同。

“因為我先看到你了,能活下去的你。”浮南扭過頭來,對著他輕輕地笑了笑,“你不會說話,但會與我交流,也會聽我說很多沒有意義的話,我很……”

我很……什麼呢?這後麵的語句,浮南銜接不上來了,她在話本子上看到過所謂感情與愛戀,似乎在男女主角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們雙眸對視就能勾出火花。

浮南承認,在第一次看清阿凇模樣的時候,她的心跳開始過速,目光也黏在他身上無法移開,但她知道,這是純粹的對漂亮事物的欣賞。

阿凇還在看著她,等待著她後麵的言語,但浮南的語句頓住,久久沒繼續說。

她不知道,不理解。

阿凇對著她點了點頭,浮南的頭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這動作自然熨帖,因為雙方都不知曉這樣的親近意味著什麼。

總而言之,這場阿凇單方麵發起的疏遠,在很長一段時間後終於彌合。

浮南將最後一隻死了的骨蛛埋在了自己的院子裡,阿凇看著她埋,沒敢說最開始那隻是他殺的。

他是天生的壞種,但他未曾想過,連他這樣的存在也會得到垂憐。

她是一枚小小的、普通的蒼耳。

魔域下層的變化沒有傳到中上層去,中上層的高等魔族從不在意這片荒蕪腐爛的土地,在他們看來,魔域下層的局勢變化就像蟲豸之間的搏鬥,野蠻滑稽。

阿凇沒直接將矛頭馬上對準魔域中層,因為魔域中上層的力量太龐大了,他還需要經過幾次輪回之後才有足夠的實力麵對。

魔域下層的第一座學宮建立在遠燼城,最開始沒什麼魔族願意擔任學宮中的教職,因為他們同為魔族,知曉教導同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學宮這個燙手山芋,鬱洲也不想接,他對浮南說:“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你不想教出一群瘋子的話,最好彆讓我管這事。”

作為魔域唯一的正常人,浮南隻好擔起了學宮的責任,是夜,她在殿內捧著魔域下層所有修為已到元嬰的修煉者名單看,有些苦惱。

不得不說,阿凇手下這群人,幾乎都是臥龍鳳雛,找不出幾個性格相對來說正常的,更何況,阿凇還需要他們貢獻力量,分不出心神來管理此事。

阿凇正批閱著其餘的事務,見浮南還在苦惱,他比著手語問:“還尋不到人?你隻需挑人,我去下命令。”

“有的人不太適合。”浮南將名單翻到最後幾頁,視線落在那些久遠的名字上,何微、辛棘、方眷……

自那次意外之後,阿凇雖然留了他們的性命,但也確實沒有重用他們了,所以他們的名字也落在了名單的最後。

或許……他們可以?但若他們不是心甘情願擔任學官,還會出問題。

浮南本就不太擅長管理此事,現在擔起責任,也隻是為了阿凇而已,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我不知道何先生他們可以不可以……”浮南輕聲說,“但他們應該不喜歡我。”

嚴格來說,但凡是魔族都不會很喜歡浮南,她太格格不入,若不是阿凇一直護著她,她走到魔域下層的外麵去,很容易就死了,隻要小小的一次出手,就能奪走她的性命——比如之前來襲擊她的魔族首領。

阿凇提筆的手一頓,他對著浮南搖了搖頭,何微等人實在是……太瘋狂了,若不是浮南已做出選擇,他早就將他們殺了。

但瘋狂似乎才是魔族的常態。

浮南還是選擇了何微他們,她在魔域已經被騙了很多次了,她不介意再被騙。在她眼中,從羅真開始,除阿凇之外,每一位魔族都騙過她。

溫妍也騙過她,她問溫妍她那條長鞭是什麼材質做的,竟然會如此柔軟堅韌,溫妍對她說是普通的獸皮,並且大方地讓她摸了好幾下。

過了幾日,鬱洲笑嘻嘻地告訴她,那條長鞭是用溫妍亡夫人皮做的。

浮南:“……”就離譜。

她選擇第一個拜訪的是何微,阿凇本要與她一起來,但他還有彆的事要做,浮南就自己出發了。

她在遠燼城裡使用的代步工具還是之前她在怨川儘頭撿到的鐵劍,因為其他的很多法寶都需要魔功驅動,她用不了。

以何微的修為,即便不被阿凇重用,他在遠燼城裡也可以過得很好。

浮南在午後敲響了他的家門,很快他就過來開了門。

何微依舊穿著當初的一身白衣,寬大的袖子攏著,自純白麵具下露出狡黠的狐狸眼。

“浮南姑娘。”他喚她,聲線平靜。

“嗯……”浮南的雙手局促地垂在身側,抬起了一點,又放了下去,“何先生,好久不見。”

“此番前來,所為何事?”何微保持了表麵上的禮貌與平靜,他給浮南倒了熱茶,浮南兩手捧起,淺淺喝了一口,“看來是我自大了,不需要我,城主大人也能將魔域治理得很好。”

“何先生,我建了一個學宮。”浮南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來意,這一次,她不再借用阿凇之名,而是說明此項舉措是她提出。

對她而言,她之前所掌握的所有知識與經驗,並不是完全屬於她的東西,那是先生的饋贈,而隻有後來的一點點,她自己做出的改變,才是完全屬於她的東西,因此,她才會如此名正言順說這是她提出建立的學宮。

“你……?”何微眸中閃過一絲震驚,“我還以為是城主……”

“學宮裡還缺學官,目前,我也不知要找誰。”浮南將自己手裡準備的文書拿了出來,遞給何微,“何先生過目,我想邀請你擔任學官。”

“城主大人不是不再信任我了嗎?”何微眯起了眼,“浮南姑娘,若能尋到機會,我還會想辦法將你殺了。”

“我知道……”浮南的聲音輕輕柔柔,“除了阿凇與鬱洲,還有小部分魔族……整個魔域下層,誰不想殺我?”

何微低沉的笑聲傳來:“你很像我曾見過的一個人——當然,你隻像他的其中一麵,最道貌岸然的一麵。”

“嗯……所以學宮任職之事?”浮南對他說的什麼什麼人根本不感興趣,將話題拉了回來。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可以。”何微竟然直接答應了,“但我需要授課的書籍與功法。”

“我會提供。”浮南說,她有滿腹的知識,她不介意把它分享出去。

“若沒有猜錯的話,你還要去找辛棘與方眷吧?城主大人隻願意將他最不願意重用的魔族丟給你嗎?”何微開口嘲諷。

浮南扭過頭來,定定注視著何微的眼睛,她搖了搖頭:“隻是我與你們,比較熟悉而已。”

有了那次意外之後,阿凇手底下後來的追隨者,她都很少接近,太熟悉,就沒了防備之心。

“浮南姑娘,不該在魔域的。”何微看向遠方灰蒙蒙的天空。

“我的根生在了這裡。”浮南執拗地認為,作為一株植物,她的根係落在哪裡,她就是屬於哪裡的人。

“可笑的植物。”何微背著手說。

“何先生,請不要再揶揄我了。”浮南垂下眼睫說道。

“我與你一同去找他們——為了你不被辛棘直接轟出來。”何微起身,抖抖自己身上的白袍。

他確實沒說錯,辛棘一見到站在門外的是浮南,便反手準備直接將門關上。

辛棘的力氣極大,何微伸出手,生生抵住了門,才讓浮南與他一起鑽進了辛棘的家裡。

浮南低著頭,辛棘憤怒地盯著她。

“讓我當學官,我字都不認識,浮南,你在侮辱我嗎?”辛棘怒聲問道。

“不需要識字,你……你可以教他們修煉……”浮南知道辛棘是個修煉狂人。

“功法呢?我修煉的功法可是不傳之秘,不適合大部分魔族。”辛棘起身,想要把浮南趕走。

“嗯……這裡……”浮南將自己之前整理的許多功法拿了出來,推到辛棘麵前。

辛棘也答應了,畢竟誰也無法抵擋如此多高階魔族功法的誘惑。

醫館裡,方眷坐在診台後,送走了最後一位前來看診的魔族。

她安靜注視著浮南,對她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醫術,但這是我族中傳下來的知識與信念,既有人來求,我就接。”

何微掩起袖子,低聲對浮南說:“你應當不知她是因何成魔,從前在人界,有一位無私的醫者,許多大門派以豐厚報酬請她加入自己的勢力,但那位醫者都拒絕了。”

“她行走於人界的最底層,去救治那些普通的人類,有練功走火入魔的修士,也有掙紮在生死之間地凡人,後來有位人類貴族的兒子得了不治之症,他們家族央求那位醫者救助,她數次拒絕之後,貴族以生命相逼,在這位渴望救活自己孩子的貴族身上,醫者看到他身為父母對後代最簡單純粹的愛憐。”

“她答應了,但貴族沒有按照她留下的方子配藥,私自更換了更加名貴的藥材,導致藥力過強,兒子死了,貴族將怨氣發泄在那位醫者身上,指責她不學無術。”何微笑,“貴族的勢力很強,醫者醫術不佳的言論被傳播開,後來就算是極困窘的人,也拒絕她的幫助。”

“醫者無人可醫,在絕望中自殺了,死前怨恨纏身,因此成魔。”何微將抬起的袖子放了下來。

浮南瞪大了眼,自接觸魔域下層之後,她每一日了解的知識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