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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而是獨獨為他而笑的。

邪魔是貪婪的,這種獨屬一人的東西,他想要將它攥在手中——即便這種情感對他毫無用處。

現在浮南笑了,但還不是他想要的。

這是感激的笑、覺得他可愛的笑,而不是那日的笑。銥誮

阿凇歪著頭看浮南,沒有再與她交流,他有些無法理解她。

浮南很好,但她可以對所有人好,而他並不是特殊的、唯一的。

“怎麼啦?”浮南抬眸對他對視著,她的眼眸因笑容微微眯著,蕩漾著冬日雪夜中燭火溫暖的橘色光芒。

阿凇伸出手去,長臂環著浮南的身子,將手繞到她身後去——浮南一直是背著手的。

他將狐狸銅獸直接塞到了她的手裡,這銅獸被他攥了那麼久,竟然還是冰涼的。

浮南被凍得一哆嗦,卻反手將阿凇的手握住了,她不關心這枚許多魔族都在追求的銅獸,反而直接問道:“手怎麼這麼冷?”

她將自己方才一直抱著的金絲火籠拿了過來,輕輕撥弄了一下炭火,將它放到阿凇手裡。

阿凇垂眸,沉默不語,溫度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的體溫一直隨著環境變化,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更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物體。

“你替我拿著。”他給浮南比手語,還是希望浮南收著它。

“好吧好吧,我替你保管著,好嗎?”浮南點了點頭,哄他。

阿凇覺得她在哄小孩。

他凝眸看著她,幽深的黑眸裡不含任何情緒。

即便他的眼眸沒有溫度,但浮南被他瞧著那麼久,還是紅了臉。

她低頭,避開阿凇的目光,反而去撥弄手心裡的狐狸銅獸,指腹摩挲著金屬表麵,將它摸得光滑溫暖。

阿凇沒有離開,他就這麼站在浮南身前。

浮南見他許久沒走,便小聲問:“你還不去休息嗎?”

阿凇的休息就是修煉,距離下一次輪回,還有很長一段時光,幽冥經前期的修煉跨度極長,越到後期,修煉便越快,這與為了追求力量而不斷膨脹的欲望有關。

浮南讓他離開,阿凇也就乖乖地準備走,他將掛在衣桁上的披風取了下來。

他推門離開,走了出去,他與浮南住在同一處殿內,回房要走的路不遠。

浮南追到了門邊,走在雪地裡的阿凇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頭望向她。

“謝謝,很好看。”她的手指屈起,小巧的狐狸銅獸被掛在她的掌心前方晃蕩著。

身後的燭火映著,她的笑容很明亮,細眉與櫻唇皆含著明淨的笑意。

但——這還不是阿凇想要看到的,與那日還是不一樣,他想。

他朝浮南點了點頭,轉身回了房中。

浮南將門關上,屋外的風雪被攔在門外,她一人立於燈盞之前,伶仃的影子拉得很長。

如果阿凇送她的是尋常小玩意兒,她或許會更開心,但這銅獸還是太貴重了,浮南拿著它都覺得沉,在她眼裡,這笑眯眯的狐狸與那日黑泥怪送她的人頭沒有任何區彆。

這是阿凇的好意,她很感激他,僅此而已。

浮南將銅獸妥善收在了匣子裡,而後看了些書便睡了。

同一處殿內,有人睡著了,有人連修煉都還沒開始。

阿凇用他觀察到的為數不多的人類感情思考了一晚,最後得出一個簡單粗暴的結論。

可能是給的不夠多。

魔域的冬季很長,但春日終會來臨,落雪融化,化為涓涓細流,漫不經心地流淌著,彙入河川,屋外純黑的魔域植物也開了醜醜的花。

浮南在殿中的院子裡聽茉茉與管事據理力爭:“拜托了,都春天了,我還不能少穿點嗎?浮南姑娘現在早習慣我了,哪裡還會臉紅!”

“這種話你最好和城主去說。”管事倨傲地將兩手背在身後,腆著大肚子,拒絕了茉茉的提議,“現在整個城主府,都不允許這樣穿,你們之前穿得實在是太……”

“太怎麼了?老東西,你不喜歡看嗎?”茉茉輕嗤一聲說道。

魔域風氣開放,如此管束著,有魔族有怨言也是正常的。

浮南在院子裡看書,假裝沒聽到,她覺得城主府裡現在有統一服裝的規定不錯,所以緘口不言。

茉茉隻是尋個由頭與管事吵架,不會真的反抗,畢竟城主府裡待遇很好,令她意外的是,不久之後城主府裡發放了新的服裝。

阿凇不會管這種事,何微以前會管這種事,但他現在不管,這事是浮南做的。

她知曉魔族各地服裝的特點,再加上近日來她觀察了一下銥嬅遠燼城裡流行的風尚,便有了些想法。

浮南花了幾日畫了一份城主府內魔族的統一服裝,有男有女有獸,對原本魔族的服裝進行了改良——至少端莊了許多,但也沒有大刀闊斧地完全修改,保留了設計中魔族喜歡的特點。

與管事溝通之後,設計好的圖紙被做成新衣,分發下去,城主府裡的魔族都很滿意,這個設計甚至成了遠燼城裡的新風尚。

除了這些之外,她的生活還是那樣簡單普通。

但是,在阿凇拿下魔域下層第二座城池之後,浮南發現事情不對勁起來。

因為阿凇將那座城池的銅獸也塞到她手中。

這次的銅獸是八爪的章魚……這總不算好看了吧,阿凇怎麼還給?

第15章 十五枚刺

送給她第一枚銅獸,可能是因為它好看要報答她,那麼這第二枚再交到浮南手上,性質就不一樣了。

這沉甸甸的金屬小玩意,對大多數魔族來說是誘人的權力象征,但浮南知道它蘊含著的另一層意義。

這不僅是權力,也是責任,是對整個城池內居民的責任。

她不想收到這樣的東西,它太沉了,而她隻是一隻小妖怪,斷然是承受不起的。

在阿凇遞出這枚銅獸的時候,浮南的手往後縮。

阿凇低頭去看這章魚銅獸,發現這黑沉沉的金屬上沾了血,這枚銅獸原本的主人是被他殺的,原來的城主死的時候,血濺到了銅獸上。

他以為浮南嫌臟,便拿袖子在銅獸上擦拭了一下,將它擦得乾乾淨淨,再次遞到浮南麵前。

“不臟了。”他比著手語說。

浮南藏在身後的手顫唞著,她想,阿凇果然不知道這銅獸的含義。

“阿凇,它不臟。”浮南輕聲對它說,“但它是一份責任,我不能收。”

“責任?”阿凇歪著頭看著她,他有些不理解這個詞彙。

城池裡的磚瓦建築與居民,於他而言都是戰利品的一部分,不值掛懷。

“這是城主的象征,拿了它,就要對城池裡的居民負責。”浮南認真解釋。

她的這句話在魔族看來,足夠稱得上愚蠢。

阿凇嘗試與她交流,在浮南眼中,他是未諳世事的可憐少年,在他眼中,她亦是天真愚蠢得無可救藥。

“你給城主府裡的魔族們換了新衣裳,這就是責任嗎?”阿凇比著手語問他。

在魔域裡,所有的下級都是可以隨時拋棄的存在,上位者從來都不需要考慮下位者。

“是,茉茉想要穿新的衣服。”浮南點了點頭。◤思◤兔◤網◤

“那你來。”阿凇誤解了她的意思,他以為她喜歡這樣做。

在他看來,這一座座鮮活的城池就像一個個玩具堡壘,堡壘裡有走動的木頭小人,如果擺弄這個玩具能讓浮南開心,那就給她玩。

“我……”浮南困惑地看著他,“阿凇,我想我做不好。”

“你怎麼樣都可以。”阿凇看著她,比著手語說道。

浮南還是接了過來,她同樣誤解了阿凇的意思,她以為阿凇不會管理城池,便讓她來幫忙。

這種事,她是會的——至少理論上會,先生對此有豐富的經驗,這些經驗凝聚成文字,都被浮南記了下來。

這一次,她接過章魚銅獸的時候,麵上沒有笑得很開心,她朝阿凇揚起嘴角,輕輕笑了笑。

阿凇看著她,眉頭輕輕皺起,他想,他不是那麼了解浮南。

他以為她單純天真,一顆心剔透得像玻璃,一眼便可以看穿,但就像他與她埋葬骨蛛時,他行走在她親自建起的墓地裡,每一處墳墓他都能看得清楚,卻唯獨沒看到最後一座。

那座被青翠的刺球蒼耳掩蓋著的墓碑。

浮南對這些事不太感興趣,但接過銅獸之後,她還是有所行動,她以為阿凇或者何微會有些管理經驗,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何微能將遠燼城管理好,但自從將城主權力轉交給阿凇之後,他便隻聽阿凇的命令了,但阿凇對於管理城池似乎並不熱衷。

幾日後,一份詳儘的管理文書被遞到阿凇麵前,浮南學習先生留下的知識,借鑒管理人類宗門的經驗,在管理文書裡提倡以教化魔族為主,每一條計劃與舉措都詳儘細心,層層遞進的推進如春風化雨般柔和,並不會讓城中的魔族有被管束的感覺。

阿凇將這份責任當做小孩兒的玩具送給她,逗她開心,她卻用了心,認真對待阿凇手下的每一位魔族。

在很久很久以後,浮南一直以為她能一直留在阿凇身邊,是他感念當年的救命之恩,但對於許多了解她的魔族來說,她或許才是他們離不開的存在。

這份文書,最終交由何微推行下去,何微接過文書的時候,麵上露出震驚之色,站在阿凇身後的浮南看到他眯起了眼,白色麵具下的眸中露出那種找尋獵物的光芒。

她被嚇得後退半步,阿凇卻扣住了她的手腕。

“城主大人,這份文書是您寫的?”何微攤開長長的卷軸,恭敬問阿凇道。

阿凇正待搖頭,浮南卻輕聲說:“是他。”

阿凇與她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他沉默了,並未反駁浮南的話。

浮南有這般能力,確實危險。

阿凇還有事情要布置,浮南便在殿外等他,何微離開議事殿的時候,與她碰了麵。

何微穿著一身純白衣裳,麵上是白色麵具,在魔域的夏日裡,如落了雪一般清寂。

“浮南姑娘。”他攏著袖子,笑眯眯地看向浮南,現在的他像極了浮南手裡那枚九尾狐銅獸,“我好奇一件事。”

“何先生,你說。”浮南對他點點頭,麵上露出平靜的微笑。

“城主大人怎麼還沒將你丟了呢?”何微皺著眉,有些困惑。

浮南麵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翹起的唇角慢慢低了下來,她輕聲問:“阿凇說要將我丟了嗎?”

“他是一個本應該把你丟了的人。”何微笑,“浮南姑娘,你應該知道魔域裡的存在都是怎樣的性格。”

“他們惡劣,唯利是圖,隻關心眼下的利益,是世間最遭人厭棄的渣滓。”何微靠在牆邊上,繼續對浮南笑——麵上一直掛著笑容,他也會,他以為浮南的笑也是虛偽的。

“他留著你,一定是因為你有用。”何微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