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在她身後道。
她放下穿了一半的鞋子, 遲疑地抬起頭。
沒有緊張是假的。
雖然在心裡麵告訴自己一萬遍, 她又不欠他錢, 乾嘛要怕他?這完全沒有道理的事兒嘛!
但是事實上,她就是本能地有點怵他。哪怕做再多的心理建設,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她也搞不懂自己在他麵前為什麼這麼慫。
她雖然算不上什麼人五人六的拽人,但也不是個怕事的。
她把這歸結於自己比較慢熱,還沒適應和一個算不上太熟的人同住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
江景行關了電腦, 去了房間。
溫藍望著他的背影, 沒搞懂, 好在他一會兒就出來了。
手裡, 提著一件全新的長大衣。
淺藍色和白色織物混紡,領子和袖口是水貂毛, 油光水滑, 如針尖細膩, 摸上去又很柔軟。
之前她在櫥櫃裡見過, 因為包裝得很好,還以為是要送出去的禮物,隻稍微撥開塑料膜摸了摸。
江景行把外套籠在她身上,細心地幫她把頭發從衣領裡抽出來,撫平、撥到肩頭。
溫藍有些愣怔。
從小到大, 沒人給她做過這樣的事情。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
他低頭在幫她順領子, 表情專注, 眉眼靜靜低垂。
他不笑的時候, 看上去就是有些冷漠料峭的,眉弓骨長,眼窩深而眸色漆沉,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他這會兒的神情格外溫柔。
心裡好像被夏日的一陣暖風徐徐拂過,吹皺了平靜的湖麵。
像是有一隻小鹿,在那兒撞啊撞的。
“好了。”江景行鬆了手,不經意抬頭,怔了一下。
溫藍猝不及防的,沒收起表情,隨即有些窘迫地移開目光。
她抬頭望天,欲蓋彌彰地在空氣裡甩了甩手:“那我走了,晚飯在外麵吃了,不回來了。”
他隻是笑。
溫藍總感覺他笑得有點那啥:“你彆笑得這麼不三不四的。”
他的笑更加收不住了:“溫藍,你自己心裡有鬼,每次還要倒打一耙。”
她沒想到他這麼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隨即有些惱羞成怒:“不跟你說了,趕時間!”飛快溜出了門。
……
和許依依她們約在三裡屯那邊的某處燒烤攤。
兩杯啤酒下肚,溫藍感覺身體都熱起來了,話也多起來了:“你們不知道,我這段時間真是累死了,為了那個高級女裝的項目,我跟莫文熙天天撕逼。”
“她管你啊?她憑什麼管你?!”許依依火冒三丈,拿著啤酒瓶跟她乾杯,“她雖然名義上是你上級,可她在這個項目裡和你是平起平坐的。她憑什麼管你啊?”
“說是獨立負責,可你們也知道,像我們這種小公司,管理都不是很明確,有時候還經常一個職位乾兩個崗位的事,分工哪有那麼明確?”
“照我說,你還不如自己出去乾算了,自己創立一個品牌唄。”許依依不忿道,“大不了跟你媽低頭要點錢投資唄。你媽雖然對你吆五喝六的,其實挺關心你的。她一支行行長,手裡應該也有不少資產吧?”
尹蕁將酒瓶口抵著唇,淡淡開口:“乾嘛不跟你老公要?”
許依依和溫藍都是一愣,怪異地看向她。
尹蕁神色卻是泰然,嗤笑:“你們是合法夫妻,你都跟他結婚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能利用的資源就要利用到底。平時咱工作對著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還要腆著臉往上貼,何況是自己老公、媽?你們小姑娘就是太死要麵子,沒必要的道德感太高。”
溫藍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但又拉不下那個臉,沮喪地歎了口氣:“我也想啊。”
可以江景行那個半點虧都吃不得的性格,她要是跟他開口,他不得折騰死她?他的便宜有那麼好占?
她拿出手機,誰知手機上有有一條新鮮出爐的短信。
江景行:[在三裡屯?]
溫藍怔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溫藍:[你跟蹤我?]
江景行:[出來見一個朋友,在路口看到你的車了。]
然後發了張截圖給她。
溫藍一看車窗上貼著的明晃晃的罰單,人就蒙了。
年後三裡屯這邊特鬨,停車場爆滿,太裡麵的車位她就停不進去,便給了入口處那便利店老板200塊,讓她幫忙看一下車,然後把車停在了路口。
這人也太不靠譜了吧?還她的200塊!
這下好了,不但損失了兩百塊,還要繳納一筆罰金。
“在給誰發短信啊?一直低著頭,連話都不說一句?”許依依“呦”了一聲,“老公查崗啊?”
“我車被貼罰單了!”溫藍淹頭搭腦,真沒心情跟她吵架,“我先去停一下車。”
到了路口,她還不信邪,盯著那罰單看了好一會兒,心情鬱結。
“裡麵不是有車位嗎?你乾嘛停外麵?”江景行有些好笑。
“那車位太窄了,前後都擋著,我停不進去。”
他朝她伸出手。
溫藍微怔,然後反應過來,摸出車鑰匙放到他掌心。
“等我一下。”江景行拉開車門,彎腰跨進了駕駛座。其實,她這輛mini對他來說有些窄,隔著車窗,她看到他稍微調試了一下座椅,熟練地掛擋、轉方向盤,車子便馳入了小巷裡,像是計算過似的,穩穩停入她覺得根本停不進去的那縫隙中。
車門又打開,他從裡麵跨步而出,反手替她將車門關上了。
頭頂昏黃的路燈暈著一圈淺淺的光暈,照得他側影落落,極是清寒。轉身的那一刹那,%e8%83%b8口白色的襯衣略微被繃出了兩道性感的褶皺,他將臂彎裡的西裝穿上,略微整了一下領帶。
她不免掃到他領帶上墨藍色的斜紋,還有上麵那一枚細細的銀色領夾,反射著一點兒幽幽的冷光,就像他鏡片後的那雙眸子一樣,透著倦冷。
“怎麼這樣看著我?”到了近前,他略有些訝異地望著她,然後低頭確認了自己的衣著是否得體。
“我跟朋友打個招呼再走吧。”
“我跟你一起。”
溫藍有一絲遲疑,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的目光望過來,無聲地挑了挑眉。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些尷尬,下意識抓緊了背包。
倒不是因為彆的,她也跟她的朋友說過她的和江景行的事情了。但是,其實在她的潛意識裡,他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沒有想象過要把他帶到她朋友麵前介紹時的那種場景。
雖然結婚了,也相處了這麼些日子,他看似融入了她的生活。
但是實際上,一旦涉及雙方的朋友圈,就會明顯感覺到那種割裂感和差距。
比如,尹蕁所在的公司亞美是由中宸控股的,那這樣算起來,她算得上是尹蕁的老板娘。
江景行挽著西裝站在那邊靜靜等著,似乎並不著急,隻是,看著她這樣糾結的模樣,到底還是忍不住笑了:“我實在是搞不懂你在糾結什麼。”
“咱倆位置互換一下,你就懂了。你一出現,我朋友要是尷尬怎麼辦?”
“你朋友未必這麼想,是你想多了。”江景行說。
溫藍歎了口氣,也不糾結了:“也許你說的是對的,走吧。”
“溫藍。”當她想邁步離開時,他忽然叫住了她。
聲音清冽、沉穩,像寒山之巔風過料峭的霜雪,簌簌作響,比之平日,更彆有一番鄭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遲疑地回望他,有一些茫然:“怎麼了?”
他回頭瞧了眼那輛mini:“為什麼不開我送你的車?”
她沒料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便有那麼幾秒的停頓。其實這是顯而易見的問題,他應該也十分清楚才是。
普通朋友聚餐,還要開輛幾千萬的豪車,關鍵這豪車還是老公送的,這不是故意顯擺嗎?
雖然她不算臉皮薄的人,這麼厚臉皮又有些挾勢的事兒,她真乾不出來。
可他這樣問,倒顯得她特地要跟他劃清界限似的。
她隻能訕訕地說:“那車太貴了,我那車技你知道的,要是給磕了,我可沒錢修。”
江景行點一下頭,沒說什麼,不知是認同了她這個說法還是決定大發慈悲放過她,不為難她了。
但她到底是鬆了一口氣的。
他這個人,平時挺大度的,可要是較真起來,那真是不好糊弄極了。
回到燒烤攤,許依依和尹蕁還在叨嗑。
“停個車跟上了個大號似的,你怎麼就這麼墨跡呢?”許依依翹著二郎腿抬頭,話音戛然而止。
她目光定定望著麵前風姿綽然的男人,眨巴了兩下眼睛。
“介紹一下,我老公,江景行。”溫藍咳嗽一聲,硬著頭皮開口。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又有什麼區彆?
很快她就發現,尷尬的不是她,是許依依。平時人五人六的許依依,在江景行麵前顯得特拘謹。
還不如尹蕁更自在些。
江景行倒是很自在,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嘴裡卻是客氣道:“叨擾了,不好意思。不過,你們是溫藍的朋友,我應該來見一見的。”
然後,在溫詫異的目光裡,他從隨身的一個白色硬紙袋裡取出了兩個盒子,擱桌上一一推過去,“出來得匆忙,沒帶什麼見麵禮,路上碰到一個合作的珠寶商,捎了我這個。女士表,我也用不上,希望兩位不嫌棄。”
許依依的眼睛睜大了:“Z家的玫瑰軸輪表?這……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
她家也算有錢,不過,在江景行這種商業大亨麵前算什麼啊。
就他爸那個百來人的小破公司,在中宸這種龐然大物麵前就像是豪華酒店麵前的茅廁一樣,上不得台麵。哪能比呢?
溫藍也奇異地看了江景行一眼。
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想起之前跟他說過自己要出來見朋友,他不會是路上去買的禮物吧?
表兩人到底是沒有收,而是收了江景行給的三裡屯這邊某高檔酒吧的VIP打折卡,說那酒吧老板是他朋友。相比於幾十萬的表,打折卡這種就沒那麼貴重了,還幫人家攬生意呢,收下也沒有多大的心理負擔。
江景行很擅長交際,一開始場麵上還有些拘謹,可他態度隨和,笑容和煦,很快就打開了話茬。
本來還有些緊張的許依依,在聊到感興趣的話題時,很快就放鬆了戒備,跟他聊到了一起。
“真的嗎?你也喜歡Seademon嗎?我覺得他的畫特彆帶感,有一種撕裂的癲狂的感覺,太酷了……”許依依說了一大堆,把手邊的燒烤遞給他,“你也吃。”
推過去後,又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你應該不吃這種垃圾食品吧?”
江景行一身襯衣潔白乾淨,手邊的西裝名貴而高檔,加上他身上那種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