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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說……”

太子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他先前聽說逛了蘇棠家附近,又哪裡知道蘇棠把宅子置在最為揮金如土的奢靡之地長安街呢?還以為隻是普通地方。長安街就不一樣了,那裡是京中紈絝們吃喝玩樂、遊手好閒甚至眠花宿柳的場所,是會把人教壞的!

就說這個蓬萊館,這館表麵上看是普通吃飯的,可最頂樓是名副其實的“酒池肉林”,美酒還會佐以“仙丹”,叫男人飄飄欲仙,進了就不想走。不過這地方隻對權貴開放,以蘇棠的等級,大約是進不去的。

可是,那兒仍然不是陸寧能去的地方!

結果她不僅去了,還遇上看見美女就走不動路的邵鯉。

“他當眾說什麼?”男子冷聲道。

“說……說他自南陽遇陸姑娘後便夜不能寐,此番再遇,定要求娶陸姑娘。”衛殷感覺頭皮發麻。

“我看他是腦子發昏了!”

邵鯉是李玄禎的表弟,小時候經常進宮,人雖然被寵壞了有些不著四六,卻心地是不壞的,且很聽李玄禎的話。這會兒李玄禎隻想拿個榔頭狠狠敲一下這表弟的腦袋,看裡麵到底是什麼破棉絮塞的!

衛殷連忙道:“殿下說的極是,蘇棠後來把安寧郡主的身份告訴他了,邵公子知道郡主是殿下您的人,便未曾再糾纏了。”

李玄禎稍稍順了氣,又叮囑道:“給孤繼續盯著,若再有類似的事情,直接把邵鯉給孤拎進宮來。”

衛殷應了是。

此後的一段時日,李玄禎詢問陸寧愈發頻繁,眉頭也愈發皺得深緊。

因為某個丫頭,實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跟脫韁的野馬似的,越玩越放肆。

話說陸寧自那日同窗聚會玩得儘興之後,便時常偷溜出去找蘇棠。因為有顏芊瓔在她屋裡打掩護,所以顏老太太一直不知道。長輩們一直都以為,安寧郡主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聰明、討喜,絲毫不犯錯,是太子妃上佳之選。

大家在誇她賢良淑德的時候,她和蘇棠兩個人正日日聽曲兒喝酒,夜不歸宿,好不快活。

陸寧這些日子玩得很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進宮之後就不能玩了,這會兒巴不得一口吃成個胖子。把京城有名的街坊都逛過一遍後,又和蘇棠約了一起去京郊圍場騎馬。

陸寧有好些日子沒騎過馬,聽說竟有這樣的妙地,自然開心。隻可惜待到約定那日,忽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天寒地凍的,也就未能成行。

外頭風雪大作,室內暖意融融。陸寧坐在南窗榻上,身上圍了秋香色四合如意紋的絨毯,手上捧了輕巧的琺琅金鑲邊雕花暖爐,身前攤開了一本書,視線卻總是飄向窗外——窗外白茫茫的根本什麼也看不清,這雪大得很,比起長樂山上的毫不遜色。

幾日玩樂,忽然安靜下來,陸寧恍然想起,過兩日是她的十六歲生日。

這個生辰,祖母老早就與她提過,這是唯一一次她在顏府過的生辰,準備給她大辦來著,可陸寧當時拒絕了。主要是府裡的姐妹們都未曾辦過生辰,她一個人老搞特殊也不大好。

現在呢?忽然就想好好過一過了。畢竟是閨中的最後一次。

一旁的湖穎見她盯著窗外沉思,似乎興致不佳,料想她是惋惜於不能出去騎馬,想了想,便道:“姑娘,這段時日宮裡送來的東西您都還沒看呢,要看看麼?”

李玄禎雖然忙,卻不忘時時送點東西來顏府。陸寧總覺得他是怕她把這門親事忘了,所以時時提醒她來著。前幾日陸寧總是出門,所以沒顧得上看。

“好,取過來看看吧。”陸寧把書合上,慵懶地靠在引枕上。

湖穎搬來了幾個盒子,裡麵都是珍藏的古玩字畫。陸寧鑒賞了一番,也有些意趣。

第76章 、飛雪時節(三)

韋偃的《雙騎圖》、張萱的《虢國夫人遊春圖》, 還有趙孟頫、顏真卿等名家字帖。太子殿下的寶庫真是無窮無儘,這種傳世孤本也能每日一種、源源不斷地送到她手邊。

每看完一樣,一旁的湖穎便幫她收起來, 待到打開最後一隻盒子, 陸寧看的時間似乎格外長。

湖穎側頭一瞧,卻見她家姑娘手上拿了兩張薄薄的紙箋, 正仔細瞧著,嘴角輕輕翹起,又撲哧一聲笑起來。她身前還放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正是剛才紫檀木盒子裡拿出來的。

恰逢懸香端了隻雪白的小瓷碟進來,上麵擺了幾枚小個兒的畢羅, 鼓囊囊的不知包了什麼,泛著細細的淡香, 還冒著絲絲熱氣。

懸香把小瓷碟放在案上,詫異道,“姑娘看的是什麼好東西,高興成這樣?”明明剛才還有點悶悶不樂呢。

陸寧今日在家,打扮極為慵懶隨意, 發間隻彆了一根嵌珍珠白玉簪子,那瑩潤雪白的色澤襯得臉蛋如出水芙蓉一般,嬌嫩又清透, 隻不過這會兒這朵清透芙蓉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胭脂色。

“沒什麼。”陸寧下意識地把那紙箋收起來, 重新放回那冊子裡, 若是被人看見太子殿下竟然寫這樣不正經的情詩,大約要威嚴掃地。

這同樣是情詩,收其他人的情詩和收自己心上人的情詩,心態果真完全不一樣。陸寧這會兒心裡軟軟的, 還泛著甜。先前那幾分因為馬上要告彆閨中而生出的惆悵也散了去,一時想起,她和李玄禎已有好些日子沒見麵了。

可是她這動作似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感,懸香看到陸寧麵前正是宮裡送來的盒子,還有什麼猜不到的?目光便帶了幾分意有所指的嬉笑。陸寧佯怒道:“你這丫頭,去外頭守著去。”

知道她是害羞了,懸香笑著應了,“奴婢告退就是啦!”對於她們來說,主子越得殿下的寵愛,她們的腰杆子就硬朗,這幾日姑娘總是偷偷跑去外麵玩兒,她還擔心太子殿下會不滿呢,顯然是她多慮了。

懸香素來比湖穎活潑些,這會兒笑盈盈地退了出去,又忽然探了頭回來,俏皮道:“對了,姑娘,那畢羅是方才六姑娘著人送來的,還熱著呢,姑娘思念太子殿下的同時,也要記得吃點東西哦!”

還不待陸寧反應過來,她迅速退了出去。

陸寧搖搖頭,“這丫頭,越發大膽了。什麼話都亂說。”

湖穎目中也含笑,嘴上應和道:“回頭我替主子罰她,叫她連主子都敢取笑。”

陸寧不再糾結這個,想想都快成親的人了,寫寫情詩也沒啥的。她又拿起來那小書冊來瞧,上麵也全是李玄禎的墨寶。太子殿下日理萬機的,自然沒有時間給她寫整整一冊的情詩,這冊子是李玄禎年少在書齋念書時寫的字帖,有些還很稚嫩。也不知該說他太自信還是太自大,竟然把自己孩童時寫的字帖跟其他曆史名家的字帖一起送給她,就不怕相形見絀麼……

李玄禎其實沒想那麼多,隻是這幾日無意中翻撿到了過去一遝字,便想給她看看,就像同她分享自己的過去一樣。至於情詩,太子殿下沒覺得那是情詩,而是踏踏實實的幾行心裡話而已。

事實上,他親手寫的玩意兒,的確比其他禮物更讓她喜歡。過去他還送過她親手編織的螞蚱呢,這些字帖名畫固然千金難求,卻不如那隻螞蚱有意義。▲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隻可惜,那隻螞蚱當年被她親手埋了,也不知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有一隻……

話分兩頭,這場大雪阻了陸寧的原定行程,其實也阻了李玄禎的。

今日他原本要出宮去瞧瞧陸寧的,一來是著實想她,二來是她生辰將至,想問問她要什麼禮物,三來麼……也想旁敲側擊地提點一下,叫她彆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都跟著蘇棠一起闖,蘇棠雖然生理上是個女的,但長了一顆男人的心,陸寧可不一樣。陸寧是他又美又嬌的未婚妻,可不能帶壞了。

結果好不容易把緊急的政務提前處理好了,空出來一天,就遇上這樣大的雪,根本沒法兒出門。出宮的衣裳都換好了,可等了又等雪都不停,李玄禎也隻好又回到宸元殿,拿起先前擱下來的幾本奏章來批。

第一本就是他未來嶽父陸南嶼的。有鎮南王出馬,雁鳴山很快就被掃蕩一空,隻是奏章中言,還是有幾個亂黨逃了,其中包括那自稱為南晉皇室之後的人。此人極為狡猾,在各種追堵之下竟逃出生天,看來不容易對付。李玄禎思索片刻,提起朱筆,讓都督府的尚坤將軍去接替鎮南王的位置,務必要把亂黨儘數誅滅。呃,先前是崇文帝派鎮南王去雁鳴山的,在李玄禎看來,鎮南王就應該待京裡陪陸寧,他的寧寧馬上就要嫁人了,肯定想跟家人多聚聚。批完後,又加了幾句,如今是風雪天,讓陸南嶼回京時定要注意安全。寫完後又再檢查一遍,覺得語氣足夠溫和可親了,這才滿意的放下了筆。

第二本是吏部尚書呈上的關於進士的外放事宜。本朝每年都有直接從翰林院拔擢最優者直接進六部免於外任的慣例,這個名額素來競爭激烈,這次呢,沈首輔屬意溫聆,楊次輔屬意姚軫。這沈衡安是朝中元老,可楊元修也是精明強乾頗有威望,又正年富力強,前途不可限量。朝中沈楊二人微有分庭抗禮之勢。吏部尚書張敬也很為難,便讓李玄禎定奪。李玄禎與沈大人更親厚,按理來說會支持沈衡安,但溫聆……李玄禎覺得此人端方正直,其實更適合外放。這張敬慣會左右逢源,誰都不想得罪,每次遇到難事就讓他定奪,如此還要他做什麼?他內心一哂,直接把奏章合了往旁邊一扔,那是原樣退回的意思。

如此又看了幾本後,李玄禎放下筆,捏了捏眉間,道:“雪停了嗎?”

一旁靜得跟木樁子似的高允這會兒出了聲:“還下著呢,已經過了申時了,瞧今兒這雪是停不了了。天兒冷,要不奴才倒杯熱茶來?”

高雲知道殿下原想今日微服出宮的,故而這話也說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殿下不快。

李玄禎擺擺手,心裡雖不大暢快,但也未表露出來。

馬上就有屬國的使節進京了,若是過了這兩日,他大約出不了宮了。

太子殿下默默歎口氣,也隻得認命。隨手又拿了一本奏章翻開。

得了,這是個禮部勸他立側妃的,裡麵還提議了幾個世家貴女。他粗粗晃了一眼就把奏章放到中間一遝,這是留中不發的意思。

最近這樣的奏章很多,太子娶正妃的同時納兩個側妃原是本朝慣例,可李玄禎認為這種對社稷沒甚益處的祖製並沒有遵守的必要。冠冕堂皇說是為子嗣考慮,說到底是為了讓女兒進宮爭寵給家族助力罷了。

他李玄禎的子嗣不講究多,隻要精。至於精麼,以他的天資以及陸寧的稟賦,想來怎麼生都是好苗子。

思及此,李玄禎有點開心,攢了攢精神,又繼續下一本。

於是,這又是一個勤於政事的日子。

及至夜裡,大雪終於停了,外頭一片的銀裝素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