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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廝竟然也色眯眯地瞧了眼陸寧。

陸寧立刻踢了她一腳。

蘇棠連忙求饒。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蘇棠道:“你當時手腕上戴了不少紅色手鐲手鏈的, 大約是為了掩飾你素常戴的那隻珊瑚珠手串吧?但我還是發現了。嘿嘿。你放心,江彥不知道。”

原來破綻在這裡。陸寧忽然又想起,不知李晞是怎麼看出那舞女是她的?還能及時趕到她房裡去……

陸寧少不得又把蘇雪的一番事跡與她說了。蘇棠連連稱讚,道:“你可真厲害,若是真有哪一日不小心淪落風塵了, 你在那個行業也能奪魁。”

陸寧:……

蘇棠不愧是話癆,說到後頭眼睛都睜不開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屋裡睡去了。陸寧深刻地覺得,她大約是實在無人分享這段話題, 這才半夜不睡跑來跟自己傾訴一通吧。

但話說回來, 若是蘇棠真能得償所願, 那她這未來也挺瀟灑的。

慶陽府一行,幾個人去的時候遊山玩水的,回平陽府的時候腳程卻安排得很緊。再次路過同州時,仍是宿在泰華客棧。入夜時, 李晞立在二樓的梨花木欄杆上,下麵是人來人往的林立酒肆。人來人往中,江彥、蘇棠帶著王鄞一起,去向春雨館的方向。

這個蘇棠也是奇葩,一個女人天天往青樓去玩兒。記得先前上巳節時,她雖未脫衣裳,但在水裡也跟大夥兒玩得很愉快。不得不說她的策略也有些智慧,或許正是這種奇葩行為,才讓周邊人對她的性彆毫不懷疑吧。

李晞也是那夜在陸寧廂房外麵無意中聽到的。他是因李玄礽一事,心中總有憂慮,莫名害怕第二日一早陸寧就不見了,所以半夜裡又去看了一次,結果撞到她們說話。

轉身進屋,屋裡,陸寧和溫聆正在對弈。溫聆落子很認真,陸寧則心不在焉,偶爾憤恨地瞪了一眼李晞。

都說好了今日他們四個一起去春雨館的,結果正要出門的時候,李晞就帶了溫聆一起來她屋裡,說要跟她對弈。

溫聆素來溫厚柔軟,定然是李晞的鬼主意,還特地把不知情的溫聆拉進來,搞得陸寧都不好意思回絕。

大約覺察到陸寧的心思,趁著李晞出門去換茶水的功夫,溫聆道:“你是想跟著去青樓是吧?”

陸寧:“……你怎麼知道青樓的事情的?”

溫聆道:“我隻是沒有乾涉,並不代表我不知道。”他又落下一子,“我原是想來勸勸你,彆跟著江彥和蘇棠學壞的。但……”

他朝她露出一個溫煦如春風的笑容,“見你這般不開心,我細想了下,去去青樓也沒甚大要緊的。所謂才子風流,賢弟這個年紀,玩心重也很正常。”

“真的麼?”陸寧開心地笑了,“不愧是對我最好的溫兄!”

接著又慚愧道,“我先前還怕你不同意,一直瞞著你。”

溫聆隻是溫和地笑了一下,未曾說話,他視線微微一抬,李晞已經進屋來了。

陸寧轉身,果然看見李晞。那廝臉色似乎又不大好看了。不過陸寧並不怕他,反而給了他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

待一局結束後,溫聆便告辭了。如今時辰還早,陸寧覺得溫聆這是在鼓勵她。溫聆前腳剛走,陸寧後腳便興高采烈地準備出門去。

結果就遇到了站在門口處擋路的李晞。

“溫兄都同意我去了,你憑什麼擋著我啊?”陸寧不服道。

“他同意沒有用。”李晞拖了把黃梨木圈椅放到門邊,穩穩坐在那兒,手裡還拿了一盞茶,悠悠看著她道:“我不同意。”

陸寧氣得在屋裡轉了幾圈,跑過去狠命推他的椅子,但對方紋絲不動。

“我親手沏了一壺碧螺春,滿滿的。你執意要去,我就在這兒陪著你慢慢耗。”他動作優雅地喝了一口水,露出無比舒適的神情。

陸寧不滿道:“你……你憑什麼管我啊?你是誰啊你?!”

李晞一邊品茶一邊心平氣和接了一句,“過路人唄。我知道。”但想叫他讓路,那是不可能的。

陸寧耐心勸道:“你可是桃蹊書院第一才子,就不能高冷一點嗎?”

見他無動於衷,陸寧氣鼓鼓道:“管東管西的,你怎麼跟個老媽子似的啊!”

李晞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並不說話。

不管陸寧怎麼說,對方都不動如山。最後陸寧終於放棄了,乾脆躺到榻上,把被子捂住了全身。

就這麼默默地睡著了。

李晞回到自己廂房裡時,已經過了子時。剛躺下,就傳來隔壁房間細微的對話聲。

這房間的隔音也太差了。隔壁原本是江彥的房間,如今似乎王鄞也在。

因為明日還要趕路,所以幾個人都沒有在外頭過夜,這會兒都回了客棧。經此一夜,江彥這才發現王鄞是個很識時務的個性,與先前他對他書呆子的印象不太相符。他便拉了王鄞一起睡,想再與他聊一聊他過去遊戲花叢多年的心得。

“今日那院中花魁比起怡春院跳舞那個,著實差得遠了。可惜王兄那日未曾得見那曼妙舞姿,嘖嘖,真叫人見之難忘,魂牽夢繞啊。”

“不是說臉都沒看見麼?”王鄞早就聽江彥講過這事兒。

江彥一副內行人的模樣,“王兄此言差矣,臉蛋固然重要,但我認為還有更重要的,乃是身子和氣韻。蘇雪姑娘雖然沒有露臉,身子我也無緣賞鑒,但氣韻,卻是猶如那月上嫦娥般絕代傾城,又如那海上明珠般光芒奪目……”

王鄞畢竟剛接觸這個領域,不解道:“你上回不是說她身子勾人得很麼?怎麼又說無緣賞鑒了?”

江彥搖頭歎息道,“看來你是真不了解女人。我跟你說,如今青樓裡有些花魁,長得其實很一般,但仍然引得無數男子趨之若鶩。你說這是為何?”

王鄞想了想,悟了,但到底沒好意思說出來。江彥帶著意味深長的笑,聲音也壓低了幾分,隻能聽到零星幾個詞兒,“……玉門狹窄、秘道細長……是為‘龍戲珠’……回廊彎曲……層巒疊嶂……乃是‘重天宮’……還有‘珠春水’、‘竅玲瓏’……那才是真正的人間銷魂窟……”

王鄞正聽得有意思,牆那頭忽然砰的一聲,帶著怒意,像是警告。

江彥輕聲噓了一下,“隔壁是李晞。大約是被咱們說話吵到了,咱們小聲一點就行。”

李晞那邊再聽不到他們說話了,但仍然徹夜輾轉難眠。待到好不容易入了夢,夢裡一片水澤氤氳,迷霧中似有交疊癡纏的一雙身影……一隻纖細柔白的素手泛著桃花瓣似的粉紅,手腕往上,有一道經年的細小疤痕……

後來幾日,李晞對江彥的臉色都很差。

眼瞧著快要回到平陽府了,除了李晞之外,另外幾個人心中都有些不舍。路上偶然遇到一處野生荷花塘,蓮葉田田,碧色連天,有許多粉色的花骨朵兒亭亭立著,大約要再等幾日才能開花。重重蓮葉深處,竟當先開了幾株嫩黃色的荷花,猶如黃衣仙子,盈盈淩波處,秀麗多姿。

陸寧喜歡這種暖融融的嫩黃色,她看著舍不得走。想到書院裡也有荷塘,千瓣蓮、舞妃蓮,還有翠蓋華章等,上麵珍品無數,卻從未見過這種嫩黃色的。李晞便道,若是喜歡,挖了移栽到長樂山上就是了。

挖了根基,想要存活,談何容易。陸寧也隻當他說笑。李晞卻言出必踐,真挖了一株,根部包了不少泥水,買了特製的袋子裝著,一路帶回了桃蹊書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書院裡平靜安寧如昔。因同州府輔助抓匪一事,蘇棠以為他們回山定然要被褒獎,結果褒獎是有的,但同時還有懲罰。

大夥兒熱熱鬨鬨的同他們聊了許久,大部分都是在問如何潛入敵營,如何立功的事情。少年人總是對這種環節感興趣,聽蘇棠說得熱血沸騰的,巴不得自己就是那潛入敵營、營救百姓的英雄。

聊完之後,林夫子喊他們幾個說話。待屋裡隻剩下他們時,道:“你們幾個,誰去過那煙花醃臢之地的,都給我站出來。必須罰一罰長個記性。若是日後入了仕,還這般不知檢點,隻怕要被那群言官口誅筆伐,輕則影響仕途,重則禍及家人!”

於是除了溫聆,其他人都要領罰。林夫子恨鐵不成鋼,低聲道:“你們幾個啊,在同州城都有些名氣了,還敢去那地方?也不知隱蔽著些,被人告到了我這裡。幸好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能不罰。”

好吧,看來是在同州青樓的時候被人認出的。那……她為什麼要站出來啊,她隻去了慶陽的青樓,可沒去過同州的青樓。陸寧悔之晚矣。

幾個人乖巧應了是。林夫子便又拍案道:”你們幾個都去後山麵壁三日……等等!”他頓了頓,又改主意道:“你們得分開麵壁才行,不然更要鬨翻天了。王鄞、李晞、陸寧,分彆去翠竹林、大成殿、後山,江彥和蘇棠分彆去風蕪亭、錦馨樓。就這樣。”

後山是最常用來處罰思過的地方。陸寧以前總是發號施令,誰誰誰去後山麵壁,現如今自己也要麵一回,倒也新鮮。

好在這事兒林夫子也不欲張揚,不然她一個堂長,也的確臉上無光。

後山其實是一處山澗,裡頭溼潤陰暗,中間有一處溪水,兩岸夾雜著野生草木,零星開了些五彩繽紛的花兒。

其實,如今天氣正熱,這山澗處頗為陰涼,石壁下麵有一石窟可供避雨遮陽,若是再拿上幾本書,清淨自在,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陸寧忽然就明白了為何江彥等人犯錯後麵壁一次又一次卻還是屢教不改,原來麵壁也沒甚難受的嘛。不過她是堂長,須以身作則,這壁還是要好好麵的。

她坐到那白石上,盤腿打坐的姿勢,閉目養神。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空靈透骨的琴音。

陸寧心頭一喜,睜開眼,果然便看見對麵石壁下,那如謫仙臨世般的一琴、一人。

清冷的麵容上似有淩寒霜雪,一雙清透的眸子似看透世事浮華,一身繡著雲紋的白袍高貴凜然不染塵埃。

他雙手放在琴弦上,泠泠奏起輕靈妙音。直到一曲罷,才抬頭來,似乎……正直直看向陸寧。

陸寧聽完一曲,正在回味。感受到他的目光,深覺得該說點什麼打破尷尬。

“公子琴音甚妙,我聽了許多次了,仍然入迷。”陸寧讚道。

男子看了她半晌,一雙靜如秋水的眸子,著實看不出什麼情緒。沉默片刻,開口道:“在下李晗,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陸寧道:“李公子,幸會幸會!在下姓陸,叫陸寧!”

所以這朵高嶺之花終於決定互通姓名,與陸寧認識一下了?其實,陸寧早就知道他的名字,隻是對方一直冷漠待人,她也不好貼上去與之攀談。沒想到今日他主動破了冰。

男子又陷入沉默。其實他想聽的並非這個名字,而是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