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桌上的茶水,淺吮了一口。
思緒早已不再校場上了,而是隨著氤氳的霧氣飄散遠方…
“那你可知為何我不嫁給你?
偏要嫁給彆人?”
“因為彆人是八抬大轎恭迎我入門做正妻!而並未如你一般,隻讓我屈居為妾!”
那日茶館中阮瓏玲的錚錚之言響徹在耳旁,令他此時此刻都難以釋懷。
所以是他錯了麼?
是因為當年讓她做妾,所以才將她推遠了?
若是當年允她做妻,她當真就願隨他入京?二人就會如在揚州的那些時光般,繾綣相偕一生?
五年。
僅是因為妻妾的名分,二人竟錯過了整整五年?
她既然如此介懷,那為何不在臨行前爭吵之時,直接道明隻圖妻位,偏偏卻咬定了自己要遊戲人間呢?
李渚霖心生疑竇,隻覺得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難得見你如此心神不靈。”
耳旁傳來薛燼略帶調侃的聲音。
全晏朝上下,隻唯這個發小不必喚首輔尊稱。
李渚霖擁有近乎完美的政治洞察力,無論是身處明刀明槍的戰場,還是暗潮洶湧的朝堂,總是能比旁人提前預估布局好幾著,仿若開了天眼一般縱橫謀略。
可偏偏觸及到情字,他腦中就一團亂麻,絲毫理不出頭緒來。
“薛燼,若是你愛上個得不到,又放不下的女子,你當如何?”
薛燼頓然抬眼,端著茶碗的動作微微一頓。
實難想到在李渚霖口中,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二人曾探討過戰略,探討過政策,探討過收複失地……卻從未提及過女人。
?
且這世上,還有首輔得不到的女人麼?
見他神情甚為鄭重,薛燼知他並非在說笑,略略思量一番,才語調冷凝篤定道,
“要麼殺了她,再不讓這女子擾亂心神。”
“要麼巧取豪奪打折腿,讓她再不能離開我一步。”
殺了她?若真能狠下決心,五年前在揚州時李渚霖早就已痛下了殺手。
巧取豪奪打折腿?阮瓏玲那樣烈性之人,豈會任人拿捏?就算不當場咬舌自儘,也是誓要與他同歸而儘的。
李渚霖聞言輕搖了搖頭,眺望著空中那對成雙的大雁,甚為無奈著歎了一句,
“薛燼啊薛燼,我竟忘了你是個不沾情愛之人,此話確不該問你……”
這樣的百結愁腸,倒激起了薛燼的好奇之心來。
“究竟是何奇女子?
竟連你都瞧不上?”
。
若是當真瞧不上,便不會有揚州那番情了。
“她不甘做妾,隻想做妻。”
那此事就更稀奇了!
薛燼擅長刑問,從這寥寥兩句中,就察覺出了許多蹊蹺,
“她是耳目閉塞了?竟不知你已與富國公府訂了親?
又或者,此女自仗著家世比富國公府更好?所以才不願屈居為妾?”
薛燼腦中飛速運轉,摘出京城那幾個寥寥符合條件的貴女。
“她家世不顯,僅一介普通商女。
乃我五年前微服私訪時結識,且並不知我是首輔,隻當我是個尋常的商戶子弟。”
五年?
竟還放不下?
薛燼眸底閃現出絲訝異,他委實想不到,向來謀定而後動的李渚霖,竟會為了個女子踟躕整整五年。
“所以此女便是你不願成親的理由?”
李渚霖並未回答,權當是默認。
。
。
那此事確很棘手。
可薛燼無論是做為幕僚私臣,還是莫逆之交,也不忍見好友如此苦煩,不禁站起身來回踱步,蹙眉思量了起來…
那女子僅為商女,想要嫁給商戶子弟做妻,原也合情合理,無可指摘。
可偏偏李渚霖並非尋常平頭百姓,他官至首輔,手掌生殺大權,是個動動指尖都能攪動朝堂的存在。門閥士族等級森嚴,他若隻娶一普通商女,豈不是打了晏朝世家貴族的臉?
就算他願娶???。
可沒有強大的母族權勢在後頭做支撐,首輔夫人的位置也是不好坐的,後宅的明倒暗箭可不比前朝少,那些個誥命夫人,豪爵主母們明麵上儘顯賢良淑德,可誰心裡不是拜高踩低的?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講,薛燼都很理解他的無奈與糾結。
按理說,商女地位卑微,哪怕是伸手摘月也是夠不上首輔府的,莫說做妾,隻怕連做首輔近身的侍婢都難。此女既然能讓李渚霖如此放在心上,那除了名分上略差些,其他的任何待遇都是不會比張顏芙那個正妻差。
薛燼不禁問道,
“做商戶的妾她自然不願,那若是做首輔的妾呢?
你若是袒露身份,她可願跟你?”
這個問題。
李渚霖倒也想過。
可他心知阮瓏玲雖愛財如命,卻說到底也不是那攀附權勢之人,否則當年劉成濟高中探花之時,她何必執意與他退親?直接做劉成濟的妾便是了。
瞧李渚霖抿唇不語,薛燼瞬間明了。
?怎麼?首輔的妾,此女竟也不願?
。
。
既如此,那便隻有一個方法了。
“她必要做妻…你又必要她不可……”
薛燼是個陰鷙狠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隻要能解了李渚霖的心結,他倒是不在乎用什麼方法。
“此事到也不難。
你娶兩個妻便是。”
李渚霖落在雙雁上的眸光略略一頓,閃現出驚異又奇麗的光彩,不禁指尖摩挲著碧綠扳指。
“是你說這商女並不知你真實身份。
既然她隻當你是商戶子弟,那你便隻以商戶子弟的名義娶她為妻便是。”
薛燼手底下的人命關係多,侯爵高門中的陰私官司見得也多,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情情愛愛,自然是更加看重權衡利弊些。
“你以首輔之尊,娶富國公之女在首輔府,為你打點後宅安守後方。以商戶子弟之名,娶那商女安置在外宅中,溫柔情綣脈脈相守……
二者王不見王後不見後,互不乾涉,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薛燼用指節敲了敲桌麵,
“自古帝王後宮佳麗三千,渚霖你如今官拜首輔,才納兩美,委實算不上多。”
…
這條路子,確是李渚霖從未想過的。
此時此刻,他竟開始認真琢磨起此法的可行性來……
以前離開揚州時,阮瓏玲雖嘴上自輕,道今後必定會四處沾花惹草,遊戲人間,可昨日從她的話語中多多少少能窺出,那些必定是因妾位而說的氣話。
五年不見,她既已嫁過人,想必也是跟著夫君好好踏實過過日子的。
二嫁之婦又如何。
隻要她確是性情溫良,妻位而已,他願給她。
可同娶兩妻,乍聽之下雖很周全,可細細琢磨,卻依舊覺得行不通。先不說阮瓏玲願不願嫁,頭一樁便是他那紙婚約……
“可我既然隻願與那商女廝守…
何必要再耽誤張顏芙一生?”
薛燼唇角一勾,有種能洞悉人性的警敏,*思*兔*在*線*閱*讀*
“你豈知她不是甘之若飴?
就憑那張顏芙對你的愛慕之心,我料她就算有朝一日知道了那商女的存在,也必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了你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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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一大早, 阮家商行就接到了喜訊。
經過京城中多個商家的競爭角逐,富國公府終於爆冷選定了阮家商戶的衣料,作為張顏芙大婚次日的晨禮袍。
阮家商行以往接觸的貴眷名流雖多, 可到底缺個契機, 沒能徹底在京中起勢, 如今憑借這這件晨禮袍一炮而紅,徹底在京城打開了局勢。
此消息立馬傳開, 阮氏商行的各個鋪麵火爆異常, 到訪者多了不少名公巨卿, 貴女嬌眷。
既然是江南來的鋪子,自然是需打出江南的特色。
在京城中,阮氏商行除了以繡娘手藝聞名的繡坊,其中最火熱的,便是主打江南特色佳肴的酒樓仙客來。
阮玉梅的繡技乃揚州一絕,繡坊那頭自然是由她照應著的,而擅長袖歌舞的阮瓏玲,則專門負責仙客來的營生。
可不知為何, 仙客來近來事故頻發,令阮瓏玲頭疼不已。
若要說經營酒樓, 最常見的就是賒賬、白食、喝酒鬨事那些小事兒…這些阮瓏玲是應付慣了的,難不倒她。
可現在確是發生了些讓人意料之外的事。
說不上壞,可絕算不上好。
那便上次如今三天兩頭, 就有男子來仙客來明裡暗裡對阮瓏玲表達好感。京城的子弟表達起愛慕之情來,不比揚州男子那般含蓄內斂, 熱烈奔放得如狂浪蝶舞, 讓人委實招架不住, 拒都拒不過來。
阮瓏玲儘量在不得罪人的情況下使勁渾身解數應對, 一麵覺得心中奇怪…雖說她來京城的日子淺些,眾人還不知她已育有一子…可就算她確有幾分姿色,但到底已經過了青春少艾的年紀,沒理由這麼招男人喜歡。
而且這些對她示好的男子,相貌大多都很周正,且頗有才華,算得上是真真正正品貌雙全之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阮瓏玲心中總覺得有些蹊蹺,隱隱有些不安……
其實她預感得沒錯,這些人都是李渚霖派去的。
瀾翠苑中。
雲風正在拱手垂首給李渚霖稟告。
“前前後後派出了五十四個男子,皆是從黑騁精鐵騎中精心挑選而出,相貌英俊,品德俱佳……可都近不得玲瓏娘子的身,大部分在阿杏那一關,就被攔了回來。
有幾個幸運的,靠著在仙客來中砸了重金打賞,倒與阮娘子攀談上了,可她油滑得很,一見勢頭不對就趕忙開溜…防這些男人防得滴水不漏,簡直是一絲風都透不進去。”
果然她當年就是說得氣話!
若阮瓏玲真是生*性浪*蕩,人*儘*可**夫的女子,豈會對那些男子敬而遠之,避如□□?
李渚霖心中了然,眸底湧現了些莫名的欣慰,他點了點頭,卻還追問道,
“行跡可有何不妥?”
“無。”
“玲瓏娘子的行跡極其簡單,大多都是在阮宅與商行中兩點一線來回穿梭,偶爾除了會去京郊的倉庫中盤點貨品,就是去福元銀號存銀根……”
雲風微頓了頓,特意道了句,“……去存銀根時…神色格外喜悅些……”
嗬。
阮瓏玲愛財。
這些時日她在京城賺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