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王楚麟家財萬貫,這家食肆又著實富貴繁華,否則阮瓏玲差點就要以為他是個江湖騙子,是個專門串通食肆酒館的訛財之人了!
這巨額賬單讓阮瓏玲嚇了一跳,她狐疑著接過賬單瞧了一眼,才發現菜品與雅間的價格比仙客來貴了幾乎三四倍。
對於專門接待三品以上的食肆來說,這個價格倒勉強算得上合理,這算上這些,大約也不過是八百多兩銀子罷了!其餘的那些,竟都是清場的費用?
可這委實不太公平。
阮瓏玲清了清嗓子,“這菜色與雅間的價格我認,可這清場的銀錢委實有些冤!”
她朝李渚霖擠眉弄眼,“我們並未要求清場啊!王公子?你預定雅間的時候,並未囑咐過要清場吧?是吧?
哦對了,王公子之前提起,說你於食肆主人有恩,想來這是食肆主人為了報恩自動清場的吧?”
“那這七千多兩的清場銀子,怎能算在???我們頭上呢?”
這商女錙銖必較,竟想要還價??
聽這意思,還大有讓他這恩主幫腔的意味!
李渚霖以往出門在外,何曾過問此等小事?需要花銷時,還問等他張嘴呢,雲風自覺自動就雙手奉上了,不僅一分不少,甚至還會恩賞厚厚的賞銀。
他豈是那等為了碎銀伎倆,就讓人賣他幾分薄麵之人?
“王公子,你快說話啊!你可有要求清場?”
可麵對這商女強烈的催促,李渚霖臉上不禁露出了十分腆然,將頭微微偏了偏,簡短回答了兩個字,“並未。”
這兩個字道出的瞬間,阮瓏玲臉上露出了一絲得逞的微笑,將手一攤,“所以說,姑娘,我們委實不該承擔清場的費用。”
若是窮酸百姓,就不該來此處消費。
在此間無名食肆,還從未出現過有人給不起價的事兒!
首輔大人怎會帶著這樣庸俗的女子在身側?
藍衣女子吳珍眸底的嫌惡一閃而過,可見男人已經開了腔,她自然不能再去計較,隻得扯了個笑臉,“那便依姑娘說得為準。”
寥寥幾句,便立省了七千多兩銀子!
有時候,可不就得據理力爭麼?在利益麵前,是不能注重麵子的!否則吃虧的是自己!
阮瓏玲心滿意足,立即命阿杏跟著吳珍去結賬,然後就與王楚麟並肩朝外走去。
在江南女子中,她身量算是高的,乃江南女子特有的小巧身形,骨架均勻,婀娜多姿,站在男人的身側,卻還是生生矮了一個頭,顯得格外小鳥依人。
眼前的男子三番兩次幫了她,長得也著實不差,對比起其他男人來講,阮瓏玲不免對他心生了幾分親近,也產生了幾分好奇,並不將他看作尋常的貴客了,相處起來更是多了幾分隨意。
“瞧王公子年歲不小了,可成親了?”
“並未。”
“那可有婚約?”
“未曾。”
???
怎麼會呢?
祁朝的男子一般十八歲便成婚了,可阮瓏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記得,他戶籍上頭寫得是二十三。
按道理說,王楚麟相貌生得這般英俊,家中又不差錢財,雖與他打了僅僅幾次交道,但也能看得出他是個自持有禮之人,就算現在還未考取功名,可就算光衝著這張臉,肯定也有不少姑娘想要同他共結連理啊。
!
除非?除非是他身患隱疾,影響宗廟繼承,子嗣根基!如此便能說得通了!
阮瓏玲想清楚以後,略帶憐憫地看了他一眼,略微隱晦道,
“王公子,揚州除了景色好,名醫也很多,若是你有需要,我大可以為你舉薦幾位的。”
她竟以為他不可人事?
李渚霖瞬間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麼,腳步頓住,可偏偏這種事兒,她既沒挑明了說,他更不好挑明了解釋。
心中雖生了幾分不爽,可他並不關心一屆商女如何看待他。
隻輕輕轉了轉指尖的扳指,“如此,倒多謝阮東家了。”
傻女兒,要是他不行,你的孩子從哪兒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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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前方來報,今乃周閣老抵達揚州之日。
為了迎接這位當世大儒,才不到卯時一刻,阮家商行專用的西風碼頭上,就開始圍擁了不少郎君與女娘,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朝江麵眺望而去。
民間有傳,聽聞閣老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周閣老位高權重,退朝歸野之後,謝絕了各個宗族豪爵的重金聘請,如閒雲野鶴般四處遊曆,僅有緣人才能被指點一二,所以每年在天下樓的傳道授業,才能引得全祁朝這麼多青年才俊神往。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站在前列的一緋衣女子格外引人注目。
阮瓏玲本就生得傾國傾城,以往由於一紙婚約的束縛,畏懼流言,所以裝扮都偏淡雅,平日裡也常常素麵朝天。
可今日卻格外不同,著了一身緋色鑲金的貼身衣裙,將她的身形展現得凹凸有致,嫋嫋楊柳腰仿佛可盈盈握在掌中,脂粉上妝後,嬌麗的麵容愈發豔光四射,吸引了不少兒郎的目光。
許是應酬慣了,玲瓏娘子感受到這些目光之後也不覺得怯得慌,而是眸光含笑,誠然回望過去,顯得格外親和。
這樣的場合,不正好是觀察去父留子候選人的好時機麼?
阮玲瓏眸光朝人群中點了點,一眼望去,相貌出眾的郎君,也就那麼幾個,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她在心底默默記下,準備回去好生調查調查這幾人的德行、才學……
隻是她瞧著瞧著,有個銀灰色的身影,總擋在麵前遮掩視線。
“不曉得的,還以為阮東家在相看郎君。”
棋珍院乃天下樓一等一的院子,作為貴賓,王楚麟自然也被安排站在了前列。
“王公子言重了。”
阮瓏玲心頭一窒,立即將眸光收了回來,扯了扯嘴角笑道,“今年入住天下樓的公子郎君們,個個神采非凡,我這才不免多瞧了幾眼。
不止我呢,你瞧望江樓上飲茶的小娘子們,個個探頭往這邊看呢!”
周圍郎君都在看阮瓏玲,那四處的女眷們的眸光,自然是皆含羞帶俏,落在了王楚麟身上。
“王公子英朗俊逸,招惹得小娘子們個個傾心,說不定在場的女君中,就有公子今後的夫人呢!”
阮瓏玲傾身靠近,抬手掩飾嘴形,狹促低聲道了句。
夫人?
當朝首輔的夫人,必定是出自名門望族的貴女,驕矜溫婉,謹守著男女有彆的大防。
豈會如同眼前這些女子這般,瞧見幾個好樣貌的郎君,就忙不迭暗送秋波?
尤其眼前這個玲瓏娘子,可見是個眼神不好的。
在場所有女眷的眸光幾乎都在他身上,他分明就站在她眼前,可她卻越過,徑直去瞧彆的男子?
李渚霖未察覺到心中生出的莫名勝負心,隻是不冷不熱回敬了一句,
“同樣。”
“阮東家不是退婚了麼?正好可以相看相看,說不定在場的公子郎君總,有阮東家今後的夫君呢?”
這王公子到底怎麼回事兒?
以往他說話就是不中聽罷了,怎得現在還學會同她鬥嘴來了?⑩思⑩兔⑩網⑩
以往的世家公子風範呢?
阮瓏玲自小市井長大,應酬得有多,自然是葷素不忌的,明白偶爾的插科打諢、捧趣逗樂最能拉近交情,隻低聲笑道,
“這不巧了?我缺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王公子缺個勤儉持家的美嬌眷……”
“不如咱們成親?湊合湊合?”
這原是句玩笑話。
誰知王楚麟的臉色霎時微變了變,由眸底露出些微微的驚詫來,仿佛她再說什麼天方夜譚,張了張嘴,原是想說些什麼,卻又卡住,憋了半天,隻蹙著眉尖道了句,
“荒謬至極!”
尋常的富家公子,大多都是混跡風月場上的常客,若得了哪個小娘子這般調侃,肯定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說不定還得伸出鹹豬手想要占便宜。
眼前這個顯然是例外了,不僅對這些調情手段一無所知,甚至竟將玩笑話當了真?訓斥了起來?
就如同深山修煉的正派剛直的老道士,被個千年修練的貌美狐狸精冒犯了似的。
阮瓏玲瞧著他微紅的耳尖,瞬間抿嘴笑了。
瞧他這反應,便知不是流連青樓、喜愛酒色財氣之人……
若是按照去父留子的標準來看,王公子在樣貌、禁*欲這兩樣上,倒是能勉強過關了。
可惜……身患隱疾。
二人靠的極近,雙雙立在壩梯之上,女子裙袂翩翩,男子長身而立,在碧海青天下,活脫脫一對才子佳人,笑鬨嗔怒間,顯得極為賞心悅目。
眾人一直站在碼頭上候著,一直等到了巳時三刻,終於有眼尖者望見在水麵浮出了一個帆船尖來,激動興奮下大喊一聲,“那是閣公的船!閣公到了!閣公到了!”
大家已經在原地侯了許久,饒天下樓安排有序,各類茶水瓜果都不缺,但也難免生了幾分疲怠。
可此歡呼聲傳開的瞬間,在場者無不振奮,一個個騰然從站了起來,隻覺疲憊一掃而光,有些郎君甚至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小銅鏡,整齊裡儀容來,力爭給周閣老留個好印象。
那是艘阮家商號的商船,在朝陽的逆光下越駛越近,終於擱淺在了船壩口處,好幾個光著膀子的纖夫,立即麻溜上前,拉扯著韁繩然船靠了岸。
從甲板上,緩緩走出來位身材瘦削,銀發鶴須的老者。
老者眼神爍爍閃著光彩,瞧著很是精神,身上的褐袍有些塵灰,卻不老舊,腳上並未穿襪,隻光腳夾了雙木屐,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身後還跟了個氣質清矍的青衣男子,瞧著應是老者的侍從。
眾人紛紛被老者風采臣服。
“周閣老安好。”
阮玲瓏笑靨如花,乖巧迎了上去,“周伯伯一路顛簸定是累了,下榻的星輝閣上下皆已打點好了。
我還給您提前給您煮了最愛喝的參雞湯,待會兒也能讓您解解乏。”
周閣老瞧見她,身上那股特屬於尊長的持重氣息散了散,嘴角終於露出絲笑來,“你倒乖覺。”
他鶴目一閃,瞧見了靜侯在一側的李渚霖,臉上卻並未露出什麼反應。
到底年紀大了,舟車勞頓確實乏累,周閣老麵對這人頭攢動的場麵,已經提不起興致應對,徑直坐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軟轎,往天下樓的星輝閣,準備安歇去了。
幾乎所有人都擁簇著周閣老上轎去了,引路的引路,撩帷幔的撩帷幔,甚至還有幾位公子,竟想要擠掉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