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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鍋板栗也要三四十分鐘,夠沈麗姝把三十斤賣空的了。

說是夫妻合作,但沈家旺身為男人,一馬當先包攬了大部分工作,隻在兩手臂都發酸後才讓妻子接棒,他好借機喘口氣。

現才工作不久,沈家旺不覺疲憊,沈徐氏便隻在旁邊瞧著,時不時問一句要不要幫忙,基本隻得到否定的答複,她也沒走開,隻是望著丈夫專注的神情半晌後,她突然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我還是覺得不該如此縱容姝娘,現還幫她做事,她以後會不會一發不可收拾,越發執著於做買賣?”

“這樣不好嗎?”沈家旺不在意的笑道,“若照姝娘的安排,一晚上就能賺一貫錢,要知道我每年從衙門裡的年俸也才二三十貫,姝娘可比我強多了。”

“這如何能比?”沈徐氏嗔了丈夫一眼,“衙門領的現銀不多,卻有米麵果蔬和雞鴨魚肉哩!每半年還能領兩斤羊肉,若是年節運氣好,讓衙門采買的人碰上死牛,還會發牛肉,哪怕輪到咱家隻剩些牛肋骨大棒骨,照樣也是彆人花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細數丈夫單位的福利,沈徐氏臉上滿是驕傲自豪。

她都不明白,為何姝娘老覺得自家一窮二白、再生幾個孩子都養不起,殊不知,這巷子裡的誰不羨慕他們家的好日子?

跟娘家兄弟比,他們每個月吃一兩回葷腥是有些節儉了,以孩子他爹的本事,想天天吃肉也不是不行,隻是孩子他爹私下也說了,誰家都不是瞎子傻子,自己小門小戶又沒什麼依仗,沒必要太招眼,平平安安把日子過下去就行。

沈徐氏自己也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十分信服丈夫說的話,便打從心底覺得姝娘上躥下跳的折騰沒必要,一直安安穩穩、和樂融融不好嗎?

她心中抱怨,沈家旺卻是力挺閨女,“姝娘如何是瞎折騰?不說這次了,上回賣花生瓜子,她也是實實在在賺到錢的,好幾貫呢,還給咱們都買了禮物,那些天孩子們也沒少吃肉。”

姝娘賺到了錢,也隻是買些禮物和吃食,錢沒落到自己手上,沈徐氏其實沒多大概念,反倒丈夫提起那幾天吃肉的事,讓她想起了一樁心事,猶豫的問,“你以前不是說咱們小門小戶,不合適招搖嗎,怎麼還這般縱著姝娘?”

沈家旺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何時對妻子說的這話,苦笑不得的解釋道,“衙門發多少現銀和米麵,這麼多年街坊鄰居都看得到,也清楚咱們無甚家底,若我天天給家裡買肉吃,相當於告訴所有人我們手上不乾淨,這才是招搖。但姝娘卻是憑本事掙錢,經得起推敲,她想怎麼買肉就怎麼買,誰也管不著。”

“原是如此。”沈徐氏嘴上附和著,神情卻沒放鬆多少,過了會兒,又提起了另一個話題,“即便這樣,也不好讓姝娘總是走街串巷、拋頭露麵,她都是大姑娘了,出落得一天比一天秀麗,過不了兩年就該相看起來了。”

沈家旺隨口問道:“你想給姝娘說個怎樣的人家?”

沈徐氏嘴上總是潑沈麗姝冷水,內心其實同樣對她寄予厚望,隻不過期盼的方向不太一樣。沈徐氏也是憋了好久,頭一次對丈夫吐露心聲,“我說句實話,咱們姝娘生得花容月貌,又百般伶俐體貼,除了身份上差一些,論人品氣度,又比那些千金小姐差在哪裡?若是能安心在家養一養好名聲,我私心覺得,便是秀才舉人家的公子也配得!”

這年頭考科舉是需要門檻的,讀書人家裡一般都是世代讀書,秀才舉人的兒子日後至少也是秀才,在往上的話,可就不好說了。

沈徐氏這句“秀才舉人家的公子也配得”,將她的野心暴露無遺,把枕邊人沈家旺都驚呆了,回頭深深看了妻子一眼。

但沈徐氏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異想天開。

老話說得好,嫁人就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自己也是靠嫁人改變命運,從鄉下人搖身一變成了京城人,姝娘各方麵條件都強出她許多,隻要謀劃得當,如何不能當秀才舉人的娘子?

第11章

世上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說實話,沈家旺並不嘲笑妻子的異想天開,他隻是很佩服她的勇氣。

想當初,親眼看著姝娘越來越像她的名字那般,生得姿顏姝麗,又心靈手巧、冰雪聰明,簡直無一處不完美,身為父親的他又何嘗沒做過姝娘日後有大出息、甚至帶飛全家的美夢?

隻是這個美夢來得太快,破碎得也很快,因為姝娘緊隨其後展示給他們看的,不是溫婉賢惠、宜家宜室的閨閣風範,反而是讓無數男子都望塵莫及的於經營一道的天賦。

雖說有些大戶人家聘媳,對婦德的要求中還有操持家業一項,某商賈之家更是直言長子長媳需要能通算術的伶俐人。

可見女子擅長經營之道並非壞事,這畢竟是一門長處,好好謀劃照樣尋一個好去處,至少比那庸碌無為之輩強。

但沈家旺冷眼瞧著姝娘走街串巷,像勤勞的蜜蜂一樣一點點從外麵賺銀子回家,從不抱怨辛苦勞累,賣花生瓜子賺了那麼多錢,換成旁人怕是已經心滿意足、金盆洗手了,偏姝娘不肯閒下來,才歇幾天又開始張羅著賣板栗。

且這些全她自己的主意,包括跟表兄弟商量如何分工準備,都是姝娘一手主導,半點沒讓他們這些長輩插手。

那時沈家旺知道,姝娘不是擅長經營那麼簡單,她整個人都十分投入,甚至是享受這個過程了。

是的,享受。

自詡開明的沈家旺其實也難以理解姝娘的心理。

因為在他看來,城裡女子的日子都好過,在家幫母親操持家務,出嫁隻需相夫教子,都不用拋頭露麵,可謂是輕輕鬆鬆,養家糊口那些都是男人操心的問題。

偏偏姝娘放著舒坦的日子不過,非要反著來。

每每不解時,沈家旺就不由自主想起另一件事——在家感慨姝娘不是男兒身時,姝娘的反應也都很有趣,不像大部分女孩一樣聽得滿臉驕傲、與有榮焉,反而很有些不服的樣子。

她曾氣呼呼說過,就算是女兒身,也一樣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活成父母心中的驕傲,誰說女子不如男?

沈家旺當時就舉例,隻有男子能讀書科舉,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差一些。

姝娘立刻反唇相譏,這正是女子才能被束縛的證明,前朝女皇在位,滿朝文武中甚至殺出個位高權重的女宰相,她們不是沒能力,隻是沒機會。

沈家旺接受了二十多年的傳統思想,倒不至於被姝娘三言兩語輕易洗腦,隻她那句“誰說女子不如男”太過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聽一遍就記心裡了,每每想起姝娘,腦海中都不由自主浮現出這句話。

久而久之,沈家旺便忍不住開始想,如果姝娘和男兒一樣……

一旦接受這個設定,那她熱衷於賺錢營生的行為就很好理解了,就像不同的男子也有他自己的喜好和擅長的東西。

有人一心隻想讀書科舉,有人放著官不當偏要去經商,聽說前朝還有個狀元的兒子不肯讀書就想當大將軍的,這都是人的個性。

他們家姝娘可能也是有個性的女子,不愛女紅隻愛俗物。

意識到這點以後,沈家旺就默默放棄曾經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他也沒對任何人包括枕邊人說過,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風過了無痕。

但他萬萬沒想到,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妻子竟然跟他想一塊去了,且比他頭鐵多了,見過姝娘癡迷商道的模樣,孩子他娘仍不改其誌,堅信自己能謀劃成功。●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沈家旺看著野心勃勃且迷之自信的妻子,仿佛看到了當初天真的自己,不甚忍心,但還是殘忍戳破了她的幻想,“舉人秀才老爺家聘媳婦,多是挑選書香門第的女子,對待媳婦的要求也必是相夫教子、知書達理,姝娘怕是不合適。”

“合適,姝娘也是小家碧玉出身呐,繡花做飯、讀書寫字樣樣都會,怎麼就不知書達理了?”沈徐氏沒聽出丈夫的言外之意,仍然自信發言。

她都聽說了,那些讀書人好似最向往什麼紅袖添香,說白了就是看重美色,姝娘這相貌資質,過兩年長開了,不說傾國傾城,迷倒幾個青年俊彥自是不在話下。

到那時候,是不是書香門第又有什麼要緊?隻要家世清白、姝娘自己品貌無可挑剔就行了。

就像當初,老爺子還嫌棄她是鄉下人,可自己男人就瞧中了她的好顏色,一門心思要把她娶進門,最後可不就讓他如願了。

想起舊事,沈徐氏忍不住又嗔了丈夫一眼。

沈家旺莫名被瞪也隻能受著,一麵不停揮動鍋鏟,一麵繼續戳孩子他娘的心窩子,“可是姝娘不合適,她那性子豈是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

沈徐氏的神情終於嚴肅幾分,這確實是她從未考慮過的問題,或者說本就無需在意,隻是孩子他爹突然提到這個,讓她莫名開始發慌,有什麼東西仿佛失去了掌控,她喃喃的反問,“女子嫁人不都要相夫教子?何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好好為她謀劃,姝娘隻需聽從便是,當父母的總不會害了子女。”

同樣發現閨女不似尋常女子,也可能不由父母操控時,沈家旺的選擇是儘可能給她自由,沈徐氏卻第一反應要用父母的身份讓其服從,可見她到底不如沈家旺思想開明。

但這也不是沈徐氏的錯,她隻是受時代的局限,且思想早已被馴化,沈家旺都猜到了她的反應,也並不失望,更加耐心用她能理解的方式進行勸解,“你我自是一切為了姝娘好,最終目的也是希望她往後都過得平安順遂、無災無難。”

“隻是姝娘自與旁人不同,她有能力更有主見,我們為她準備的日子,若非她自己所喜,日後便不肯好好過日子,跟女婿結成怨偶怎麼辦?再嚴重一些,姝娘直接和離回家,一切回到起點甚至比當初還不如,我們又是何苦折騰?”

沈徐氏前麵還在讚同點頭,她處心積慮想找讀書人女婿,當然是奔著讓姝娘後半生都平安順遂去的,在京城這臥虎藏龍地界,小老百姓可能受欺負,沒權勢的富戶更容易被打壓,隻有讀書人最安穩,出門不說到哪都當座上賓,至少無需伏低做小,若年紀輕輕就有功名傍身,那更是前途無量、未來充滿可能。

然而丈夫後麵的話讓她臉色驟變、緊皺眉頭,光是想想那場麵她都要窒息了,聽完忍不住高聲喝道:“她敢?!”

蹲在灶角默默燒火的沈文殊,都被第一次這樣發火的母親嚇得一跳,抬頭看了一眼又飛快收回視線,在心裡嘀咕這是不是書上說的怒發衝冠?

幸好二弟接受了阿姊的“聘任”在裡間照顧小弟,要是他也在這裡,恐怕已經沒出息的嚇哭了。

娘平時不生氣,一發怒卻比爹揍人的時候還可怕。

也有些被嚇到的沈文殊卻沒想到,但凡他那大嘴巴的二弟還在邊上,他們爹娘都不會討論這個。

孩子他娘罕見的發飆,沈家旺還能冷靜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