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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異常乾淨整潔,空氣中有線香焚燒過後的氣味,顯得十分安定。房間裡隻有一個桌子,還有一張床,而此刻桌畔靜靜坐了一個人。滿頭華發,一張臉無比蒼老,他低咳數聲,對著成蹊道:“真沒想到臨了還能再見你一麵……當真是造化弄人,成道友,當年是我錯了。”

成蹊看著對方滄桑的臉,有些奇怪,他遲疑道:“這位……仙長,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您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聞言,顫顫巍巍的起身,看得出他身體非常不好,病骨支離,蒼白的發下,半邊臉上是被烈火灼燒過的痕跡,一隻眼睛已經瞎了。

這麼大麵積的傷口,應該很痛吧?成蹊如此想,不知為何,他心裡卻生不出半分同情。

那老人看著成蹊困惑的神色,眉頭忽地一蹙,厲聲道:“你不記得我了?”

“我為什麼要記得你?我們很熟嗎?”成蹊失笑,他打量一下對方的五官輪廓,確實全然的陌生。

那老頭刷一下站起來,他有些跛腳,差點沒站穩,成蹊怕把這個瘦骨嶙峋的老頭給摔散架了,連忙扶他一把。對方卻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激動道:“你怎麼能忘?你怎麼可以把那些事情都忘了!”

成蹊被抓的手腕通紅,他掙紮,卻無法擺脫,看著這個一臉瘋魔的老人,隻覺得對方精神狀態是不是有點太差了。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從小到大就沒怎麼忘過事,我沒見過你,我不認識你。”成蹊抽手,無奈道:“雖然我尊老愛幼,但您老要是找我過來敘舊,我也隻能胡亂瞎編了。”

“不可能,你是不是用了什麼秘法把記憶封印了?讓我看看!”那老人卻一臉絕望的撲過來,沒瞎的一隻眼裡滿是疑慮,“得罪了!”

成蹊看著對方單掌亮起白光,一掌往他腦門上拍下,瞬間一百零八種天靈蓋被擊飛的下場在他眼前跑過,成蹊哇一聲叫出來,抱頭欲躲,悔不當初。

他就該死纏爛打把李景拖進來的!這一巴掌下來,天靈蓋不都給我打飛?!

他滋兒哇亂叫,在這個房間裡瘋狂逃竄,老翁手一抬,成蹊自己先和隻兔子一樣蹦出去了,竟第一時間讓對方的手掌落了空。

他看著成蹊倉皇逃竄的身影,微微一愣,“你沒有修為?”

成蹊:“……還是有的。”雖然隻有一點點,但也不能直接給他忽略不計啊!

與此同時,正在外頭等人的李景聽到了成蹊發出的聲音,二話不說,提著劍就硬生生闖了進去,那群體質羸弱的人那裡是他的對手,烏壓壓倒了一片,門板都給李景踹飛了半邊。

煙塵漸消,李景一臉強盜樣,踩著破破爛爛的門框進去,就見房間裡一滄桑老頭舉著手,正與成蹊隔著張桌子轉圈圈。

眼見救星來了,成蹊刷一下跑李景身邊,將人抱的緊緊的,“這老頭好奇怪,他說他認識我,可我根本不認識他啊!”

見有人闖進來,那老頭麵色先是不善,隨後在看清李景臉後,他的神色變了,成蹊聽見他沙啞的嗓子擠出一聲變調的歎息,後退幾步,周身那點精神氣一下子便散了個乾淨。

他不知想了些什麼,有些頹然的坐在凳子上揮了揮手,“罷了,罷了,本就是命。”

成蹊一頭霧水,李景盯著房間裡的老人,正欲上前幾步,卻聽得那人冷聲道:“阿軒,送客,他們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此時門外方才那個領路人急匆匆進來,看著亂七八糟的房間,再看看一臉凝重的李景,他低著頭,默默做了個請的姿勢。

大門口,沈星河,白衡笙與那笙正扒著門框偷窺,三個腦袋擠在一起,滿臉的八卦。見成蹊他們被趕出來,頓時縮回頭,在大門外工工整整的站好。

“哎呀,我還以為是老熟人呢。”那笙的聲音響起,“原來居然不是呀,我們這是被趕走啦?”

成蹊與李景從房間裡出來,李景此時回頭又看了一眼,那老人身形藏在昏暗的房間內,隻能看見一頭花白的頭發,被光影照出幾片細白。

本來以為這群人神秘莫測,可能有什麼特殊手段,秘境老爺爺,天亮金手指之類的,如今看來,好像也沒有那麼友好。

他們幾人商量一下,預備稍微修整,而後再往落仙湖去,李景腦袋裡係統正在計算逃生可能性,宿主現在不能再動殺孽,需要幫手,總不好到時候一邊天打五雷轟,一邊和彆人對打吧?

不過就在這時,沈星河與那領路人在一起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片刻後,他一臉欣喜的走過來,“阿軒說外麵很危險,他既然帶我們進來了,自然會送我們出去。”

“送我們出去?有這麼好心?”李景長眉一挑,他看著這個偏僻零落的村落,這裡頭還剩下了十幾個形容憔悴的修士,正提著自個兒的武器,在村口慢悠悠的等。

成蹊看著這群人,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間房舍,此刻整片村裡孤零零的,隻剩下那個老翁,對方沒有出門,甚至沒有露麵。

他們在這裡修整了半日,半日後,阿軒帶著剩下的人一齊出去。不過離開村落前,阿軒一步三回頭,最後轉頭跑回那道緊閉的破門前,磕了三個響頭。而後慢吞吞的起身,領著剩餘的人出了這片村落。

成蹊跟在李景身側,輕聲道:“他們這不像是送彆,倒像是要去送死。”

李景看著這群人,心中也是困惑,他回想起房舍內那個不在他眼前露麵的老人,再看著身側那群在霧氣中行走的修士,一個個穿著粗布麻衣,在襟口,或是衣擺上留有小型的宗門印記。

印記各不相同,就像是九州各大宗門,給自己做的喪服。

一陣風起,衣袍獵獵,這一群人有如一群幽鬼,在霧氣中前行,迎接他們遲來的結局。

第102章 章一百零二

成蹊被護在人群中間, 最前麵是阿軒帶路,往後則是十幾個白衣的人影,他們都沒什麼精氣神,看起來喪喪的, 也不說話, 成蹊試圖打招呼, 然而不管他說什麼, 那群人頂多給他一個頹廢的眼神,就彆過頭去徹底不搭理人了。

話嘮十分痛苦,於是向沈星河他們尋求安慰, 不過沈星河正盯著那群人身上的衣裳,眉頭緊蹙,看起來十分嚴肅的樣子。成蹊想問他在看什麼, 被沈星河按住腦袋挪到李景身邊,“去纏你的李道友,有事待會兒再聊。”

成蹊:“……”

李景衝他伸了伸手, 問他要不要背,成蹊搖搖頭, 大家都得節省體力,他就不添亂了,偶爾撒撒嬌可以,乾正事還是彆折騰人了。他其實十分想從這群人嘴裡探點口風出來,不過見大家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他一時也有點蔫蔫的。

這裡的霧氣太濃重,壓的人心頭喘不過氣來, 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居住, 確實容易把人逼成瘋子。

不過這樣安穩趕路的時間也沒有維持多久, 不過半日後,那些灰白色的人影便又來了,一片接著一片,站在路邊,樹梢,輕飄飄立著,空洞無神的眼睛盯著他們,喃喃道:“神君有請,各位貴客請回。違逆者視為叛道,就地誅殺——”

那個殺字剛滅,成蹊身側的那些修士便取出了自己的武器,直接衝著那群人殺了過去。兩方灰白的人影拚在了一起,空中頓時漫開大片的血霧。

阿軒抓住沈星河的胳膊,拖住他們頭也不回的就開始跑,這一次不用費心躲避蹤跡了,靈劍,飛行法器,能用的都用上,直接衝向落仙湖的地界。成蹊看見空中靈火彌漫,樂修的琴音錚錚有如金戈之聲,刺的人雙耳生痛,沈星河等人不由得捂住了腦袋。

李景禦劍,避過所有人影,成蹊修為最低,耳中嗡鳴一片,不知覺間流出血來。李景看著他慘白的臉色,抬手捂住他的耳朵,“疼不疼?”

成蹊一臉茫然的看著李景嘴角開合,他聽不見了。*思*兔*在*線*閱*讀*

“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活著。”抱著琴的樂修啞聲道,他看著霧氣中一重一重的人影,“我還當死的隻剩下我們了。”

“最多也隻剩下這麼些人了。”另一側的劍修開口,大概是常年不說話,他的發音很奇怪,“也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老子這麼多年真的受夠了。”

李景看了他們一眼,那群人比了幾個手勢,一點點的脫離隊伍,三到四人一組,將前來抓捕他們的那些人阻攔。

成蹊兩耳發嗡,聽不見聲音後他反而好受了一點,他站在李景的劍上,看著方才還喪的不行的修士們,一個個衝向那密集的人群,枯涸的眼裡卻迸出光亮來,猶如灰燼之上燃燒的最後一點星火,而後轟隆一聲爆開。

修士自毀元神,衝天的氣浪將四周霧氣引的一震,血肉橫飛,林木之下生長出茂盛的花海,不過如此陣仗卻也隻是稍微阻了一阻。成蹊算是明白為什麼阿軒出門前要下跪了,他們這一趟出來,是當真沒打算再回去。

“為什麼?”沈星河被這場麵嚇到了,他看著又一個身前繡了太一宗標誌的修士自毀,隻覺得眼前發暈,“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阿軒不能說話,他隻憐憫的看了沈星河一眼,張嘴做了個口型,他說:“我們是自願的。”

“死亡對於我們是解脫。”

“能夠幫助到你們,我們很開心。”

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鬱到作嘔,霧氣都被染出了一大片的血紅。他們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但他們離落仙湖卻越來越近。

等終於衝到岸邊時,他們身側的修士隻剩下了三個。落仙湖還是他們墜進來時的模樣,平平靜靜,冰冷的湖麵沒有一絲漣漪,像一麵巨大的鏡子,而青衣的仙人站在湖中心,正靜靜看著其下的倒影。他看著狼狽奔來的眾人,輕笑一聲,“我有那麼可怕?”

成蹊等人後退一步,確實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陰魂不散。

此時落仙湖麵一道巨大的傳送陣正在緩緩成型,李景一眼看出來那是三重天的秘術。看樣子係統說通知,當真想辦法將信息傳了出去,看這陣勢,起碼來了有一位仙主。

隻不過那青衣人站在湖中心,一副立刻就要將傳送陣打破的架勢。

“哥哥,你過來,與我說說話。”青年衝著成蹊伸手。

所有人齊齊盯向成蹊,成蹊此刻聽不見,一臉莫名,沈星河驚駭莫名,以一種看大佬的眼神看向成蹊:“……陳道友,那位是你自家人?”

成蹊仔細辨認他的口型,更奇怪了,“我哪裡來的弟弟?”頂天了兩個兄長,而且一個恨他恨的要死,另外一個還不知道清醒以後也恨他恨的要死,怎麼可能有弟弟?

弟弟……哥哥……等等,那個一直看不見的影子?!

成蹊瞪大了眼睛,那邊湖麵上的人抬手,掌心凝結出一把長劍,他對準腳下的傳送陣,幽幽道:“沒關係,不過來也可以,等我將礙事的解決了,再同你好好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