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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往裡撥。

結果不知為何怎麼都撥不動,窗戶就那麼卡著。風很大,嗚嗚嗚的響,像是有某種哭聲,聽得人後背發涼。成蹊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做了點心理建設,然後猛地探頭——他看見了一片新雪似的白。

本應該在靈州呆著學無情道的玄天君,不知為何此無聲無息的倒在他的房門前。身上的白衣半邊染血,雨水砸在他身上,大片的血色蜿蜒而下,都流到了院子裡。

無垢靈體甘美的血香誘來一群綠眼的狼,卻礙於景霄寒周身的靈壓不敢上前,隻聚集在庭院內,%e8%88%94舐著地上摻著雨水的血。

成蹊看著窗戶邊狀似暈倒的玄天君,再看看黑黢黢的山野,頓時頭皮發麻,心裡臥了個大槽,感覺自己馬上要玩完。

——到底是什麼頂級boss才能把景霄寒搞成這樣?

第79章 章七十九

成蹊丟出幾張火符將外頭的狼群嚇跑, 然後迅速衝出去把景霄寒從大門外拖進來,麻利的將門窗反鎖。

野狼被驅逐後,沒過多久又圍了上來,繞著宅院轉, 在外頭嗚嗚咽咽的扒門, 撲了兩下爬不進來, 像是窩在了房門口。

成蹊拿符籙做了個小禁製, 將門縫和窗戶全部封起來,確定大門和窗戶再難打開後,這才有時間回頭看躺在地上的景霄寒。

摸出一顆明珠將房間照亮, 成蹊俯身為景霄寒檢查,高華無暇的仙君此時臉上不帶一絲血色,背上的衣服也被血染紅了, 把衣服掀開看看,便發現他脊椎上皮開肉綻,留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

成蹊從懷裡摸了點傷藥, 給景霄寒處理傷口。其實他自己身上的丹藥也不多了,而且他現在還在被通緝中, 其實對他來說,救醒景霄寒並不是個好的選擇。

最好的方式應該是趁著景霄寒現在無知無覺,直接給他一榔頭,丟到荒郊野外讓他自求多福。

但成蹊看著對方孤零零躺在雨裡,白衣浸血的樣子,不知為何就覺得他有些可憐。等他回神的時候,人已經被他拖進來了。

唉, 救吧救吧, 反正他現在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成蹊找了塊乾淨的帕子把血沾了, 景霄寒背上這創口麵積實在太大,血淋淋的幾乎可以看見皮肉之下的骨頭,將藥一點點倒上去止血,成蹊左右翻一翻,尋了些乾淨的紗布給他包上,讓景霄寒趴在他剛鋪好沒多久的小床板上。

夜明珠滾到了一邊,昏暗的光線照亮了半邊房間,景霄寒依舊軟綿綿趴著不動,按理說這樣的傷口應該不至於讓景霄寒失去意識,但他確實昏迷不醒。

素雪一樣的長發從脖頸散落,垂到了地上,景霄寒的頭發著實很長,還很亮,像匹銀雪色的緞子,發尾潮濕,沾了不少的泥,銀色的眼睫垂著,被明珠的光照著,顯出幾分冰晶般透明的質感,他麵容上的冰冷褪去了,很是安靜蒼白,再加上血淋淋的衣服和背上的傷口,顯得有些狼狽。

記憶裡的玄天君是高嶺之花,不沾一點人氣,他這樣慘兮兮的躺著,倒像是曇花沾了血,明月掉進了泥地裡。

成蹊裹著大氅坐在角落,他看著趴在床板上的景霄寒,居然生出點難兄難弟的感覺。

風依舊在吹,雨下的更大了,劈裡啪啦的砸在瓦片上,吧嗒吧嗒的響,外頭野狼撞門的聲音也漸漸低微,不知過了多久,成蹊靠著牆睡著了。

夢裡他頭很疼,模模糊糊好像看見李景蹲在他麵前,笑%e5%90%9f%e5%90%9f的摸著他的頭,對他說,“小少爺,好久不見。”

成蹊醒過來的時候愣了很久,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很軟的床,被褥鋪的很厚,他像是陷進了雲裡,被子上還帶著幽盈的曇花香。

嘴裡不知道被喂了什麼東西,很甜,一股淡雅的清甜味兒,隨後他發現自己軟綿綿的手腳有力氣了,摸摸頭,燒也退了。

怎麼回事,他這是在做夢?

成蹊猛地坐起來,他張嘴試圖說話,喉嚨一扯,隻有一個短暫的“啊”,隨後就是一股血腥味兒。

成蹊看著手掌心咳出來的血,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

昨日還光禿禿的房間,不過過一晚就已經全變了,他正躺在一張烏木床上,旁邊還有個小桌子,桌子上放著他破破爛爛的小包袱,地上鋪著厚毯子。

窗戶支著,可以看見外麵的小院子,昨夜的風雨像是一場夢,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晴了,明燦燦的日光落下來,亮的有些晃眼,不過更晃眼的是正在庭院裡搭架子掛衣服的景霄寒。

極長的發沒有梳上去,隻是在腦後隨意束了,他挽著袖子擰衣服,沾了血的衣服被洗乾淨,還在滴著水,掛在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撿來的竹竿上。

成蹊坐在床頭愣了很久,一拍額頭,嗯,做夢,我一定在做夢。

他掀開被子,穿好衣服,急匆匆跑出去,大門吱呀一聲響,撞在牆上,提著衣服抖水的景霄寒聞聲轉頭,衝著他點了點頭,“睡醒了?廚房有飯。”

他說完這句話後,成蹊覺得更不對勁了。感覺眼前這個人像是幻覺,又或者是什麼山精野怪變的。

景霄寒洗衣服?還做飯?和他那張能凍死人的臉一點也不符合。

見成蹊站在院子裡不動,景霄寒收拾完衣服,走過來將他抓著,帶去廚房。

已經到了正中午,日光暖融融落在身上,成蹊看著在前麵帶路的仙君,頓時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廚房也變樣了,有了櫃子和桌子,雖然沒有鍋,但有個煮東西的小泥爐,桌子上放著一小碗米糊,上頭撒了桂花,吃了一口,帶著細絲絲的甜。

成蹊看著坐在自己對麵,麵色自然的景霄寒,抖著手比劃,“玄天君?”

景霄寒微微側頭,十分自然的從袖子裡摸出神霄玉露給成蹊倒了一杯,“覺得我不像?”

成蹊連忙搖手,他哪敢質疑啊,眼前這位怕是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給按死。

“我幼時住在山裡,師尊並不如何管我,從小到大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景霄寒嘴一張說了一長串的話,他指了指自己的背,“昨夜處理了一隻流竄的魔族,受了些傷,多謝你幫忙。”

成蹊連忙搖手,示意不必。

景霄寒點了點頭,而後神色自然的收走了成蹊手裡的碗,拿去洗去了。

成蹊坐在凳子上,有些局促不安。

“我受的傷很重,身上還被魔息汙染,暫時用不出靈力。”景霄寒一邊洗碗一邊輕聲道:“可能要叨擾你幾日,等我養好身上的傷再走。”

成蹊:“……”他小心翼翼的觀察景霄寒的表情,發現他真的很淡定,一點也沒有捉拿通緝犯的意思。

難道是靈州消息閉塞,他還不知道我是個奪舍的冒牌貨?要知道但凡修士都對奪舍一事深惡痛絕,凡行奪舍一事者,基本都是被打成邪道,要被所有人追殺的。

“可以嗎?”景霄寒再度問道。

成蹊連忙點頭表示歡迎,既然玄天君沒有找茬的意思,那有個能打的人在身邊作伴也是不錯的。

“看我乾什麼?”景霄寒將碗筷收好,他望了一眼成蹊,成蹊連忙轉移視線,去看小庭院。

不過院子裡光禿禿的,連個綠植都沒有,隻幾件破袍子在風裡飄來飄去。

“這是個好地方。”景霄寒道,“下有靈脈,挺適合開宗立派的,問雪宗,是你的宗門名字嗎?”

成蹊看一眼這光禿禿的小庭院,他隻能點了點頭。

“東西有些少,附近可有集市?可以買些東西回來備著。”景霄寒在一邊建議道,“荒山野外多野獸,也容易有精魅,最好在外牆做些防護陣法,免得受攻擊。”

成蹊點點頭,卻見景霄寒挽起袖子,十分平淡道:“有朱筆嗎?我幫你布置,這幾日可能要多叨擾道友了,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

說完他就真的蹲去牆角畫符了。

成蹊:“……”

忽然多了個長工,還是個頂級長工,他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不過這裡確實需要收拾,等李景回來以後,至少不是個光禿禿的院子。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網⑥提⑥供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說乾就乾,成蹊量過幾個房間的大小,算了算身上的錢,他身上還有十萬韻靈石,再加上離開齊雲仙府的時候,母親又給他塞了些東西,雜七雜八加起來,身上大概能有個二十萬。

在仙家可能二十萬韻靈石辦不了什麼東西,但對於普通凡人來說,已經是十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了。

成蹊拿著紙筆,坐在庭院裡寫寫畫畫,細細列了條長單子出來。包含桌椅板凳,床鋪櫃子,還有書房的書,廚房的鍋,睡覺的被褥一應等等,密密麻麻寫了幾十樣。

景霄寒時不時過來看看,給他點建議。

單子列完了,天也暗了,成蹊將單子收好,景霄寒已經端了一碗藥過來,放在他手邊。

成蹊看也不看,端起來一口悶,結果入口先是溫的,進喉嚨頓時又冰又涼又苦又澀,成蹊一口氣喘不上去,差點噴出來。

“治你喉嚨的藥。”關鍵時刻,景霄寒在一側幽幽道,“我熬了兩個時辰。”

成蹊:“…………”

他默默全咽了下去,頓時一張臉扭曲的像條苦瓜。景霄寒則坐在另外一邊喝藥,見狀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紙包,攤開遞過來。

成蹊苦的頭暈眼花,湊過去一看發現是一小包圓溜溜的糖,橙色的,沾了些糖粉,他拈起來吃了一個,是橘子味。

清新甘甜的滋味在口中彌漫,頓時將方才藥物的苦澀儘數消除,成蹊嘗到這熟悉甜味時忽地一頓,他想到了多年前與李景初遇的那晚,在疼的神誌不清的時候,對方塞進他嘴裡的那幾顆糖,其中一顆糖的滋味和現在這個簡直一模一樣。

當年李景將那一罐子全給了他,後來他們在靈州相逢,成蹊每次被灌苦藥,受不了時都會偷偷吃一顆,沒多久便將那藥當糖丸全吃了。他本以為那是各地廚子都能做出來普通糖果,但以後再想去買一樣的,卻怎麼也找不到相同滋味的了。

而現在玄天君手裡躺著一模一樣的東西。

第80章 章八十

成蹊手指頭沾了點水, 在桌麵上畫了個A,他指著那個A期待的看向景霄寒。

景霄寒:“…………”

他放下碗,眼睫微垂,狀似十分困惑的問道:“什麼意思?”

成蹊默默把水漬擦掉了, 他指著桌子上的糖果, 雙手比劃比劃, 問他這在哪裡買的。

景霄寒慢條斯理的給自己灌藥, 他看著成蹊顫唞的手尖,淡淡道:“霄暉天丹房,不賣。”

成蹊點點頭, 他將藥包又推了回去,景霄寒看了一眼,“收著, 我不吃甜。”

成蹊便將那包糖果收起來了。

他看著正在洗碗的景霄寒若有所思。

晚間成蹊換藥,他流亡了幾個月,脖子上的傷口已經差不多愈合結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