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放自如,有時是一縷煙,有時又像江水般熱烈。
第二幕結束,大燈照常熄滅,觀眾都還在回味剛才的表演,聞銳鳴耳邊幾乎全是溢美之詞。當然也有說不好的,認為主角你是你我是我,融合感不足。
按照編排,下一幕章尋應該換成一襲紅衣,跟項羽的雙人舞重頭戲也全都集中在下半場。
但中間休息時間長得出奇,過了近一刻鐘有工作人員匆匆上台解釋,原來上一幕羅祥峰因為過於緊張而意外崴了腳,本來還想堅持,是隋團聽說以後嚴詞禁止他再上台,以免傷勢惡化耽誤之後的正式演出。
“……這意思是,後麵的就不演了?”
“是啊,大家大老遠的跑一趟,就隻讓我們看一半?”
場下議論紛紛,尤其是幾個帶著新聞宣發任務來的,差點兒沒掀椅子。
聞銳鳴低頭給章尋發消息:【真中斷?】
章尋反應倒很平靜:【意外,沒辦法。我卸個妝,一會兒出來。】
【廳裡見還是後台見。】
【原地待命吧。】
聞銳鳴索性坐著,因為謝金坤沒起身,而是跟兩個手下一起懶散地杵在原處。他活動著手腕,仿佛有什麼事要辦,但眼下還不到時候。
二十分鐘後,場內觀眾散得差不多了,簡單卸完妝的章尋從後台走出來。他碎發半濕,眼神明亮,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疲倦,反而隱隱殘留著興奮。
聞銳鳴站起來,結果謝金坤先他一步,起身朝章尋走去,雙手鼓掌道:“連我這個完全不懂藝術的都被你給折服了,厲害,太厲害了,看得真是如癡如醉啊章尋。”
“謝總過獎了。”
章尋停在過道。
聞銳鳴眉宇瞬間凝聚陰雲。他眼睜睜看著謝金坤走到章尋麵前,湊近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章尋臉色就變了,沉黑的眼珠往下一垂,眉心緊鎖。
“放心,這事我一定保密。不過既然不受歡迎,那我就先告辭了,相信咱們很快會有再見麵的機會,而且久不了。”謝金坤要笑不笑的,說完轉身就離開。
“他跟你說什麼了?”聞銳鳴問。
章尋搖了搖頭,語焉不詳地接了句:“一件很無聊的事。”
“什麼目的?”
大概聞銳鳴很少有這種追根究底的時候,章尋安靜片刻,悶頭笑起來,左手托著右肘,右手食指還點了點額頭,“你說他什麼目的。”
“我不想說。”
章尋失笑:“傻吧你。”
這時,在後台找了一圈沒找到章尋的卜老師過來了,一來就欣慰地跟章尋擁抱:“跳得真棒,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很有感情。”
“在老師的想象中我是有多差。”
“不能叫差,隻能算是為你捏一把汗。不過這次我看出來了,你決心很大。”
章尋“嗯”了聲。
卜老師沒有留意旁邊的聞銳鳴,隻是語重心長地說:“這次對你來講的確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老師承認。而且你心態、年紀、體力都是最佳水準,這一點這場表演也充分證明出來了。好好把握吧,老師不攔你,隻希望你下定決心就彆再動搖,力爭今年就到法國去,接觸到國際一流水平,多留幾年再回來。”
話音落地,空氣凝滯片刻。章尋視線微側,看到聞銳鳴身形有一秒僵硬,隨即才恢複如常。
第48章 兩口子慪氣
去停車場的路上他們沒有任何交談。
傍晚紅霞漫天,奔馳在夕陽下披著暖色,他們之間的氣氛卻顯然很僵。這種僵不是體現在語言上,而是體現在肢體動作上。
聞銳鳴照常替章尋開車門,但他一眼也沒往章尋臉上看,程式化到像在執行什麼任務。
“老板,回公寓還是去哪裡。”
章尋看了他一眼。
聞銳鳴身體朝正前方握著方向盤,兩邊袖口隨意地卷到肘上,露出結實的小臂肌肉和自己送他的手表。今天他穿的衣服也是第一次給他買的那些,黑色襯衫加深亞麻色的休閒褲,這套他平常穿得最多。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沒必要憋在心裡。”章尋收回目光係上安全帶。
“問什麼。”
“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剛才卜老師的話你不是聽見了嗎,我有去國外進修的打算,最遲明年,最快今年下半年。”
“去多久?”
“還沒定,也許一年也許三五年。”
這是章尋早就做好的打算,出國、走上國際頂尖舞台、摸索著學編排、成立自己的舞團,一步一步,早就打算好了。這個打算裡沒有彆人,隻有他自己,也隻是為了他自己,和母親的在天之靈。
聞銳鳴驀地沉默下來。
他表情出乎意料的冷淡,但平靜的眼眸底下藏著很深的情緒,而且行為舉止騙不了人——方向盤上的雙手有所收緊,手背青筋微微凸出。
“聞銳鳴,”章尋態度有所緩和,低眸道,“我沒打算隱瞞任何人,隻是這件事還在計劃中。”
“了解。”
“你了解什麼了解,有話就說行嗎,有什麼不滿你完全可以表達。”
“老板,我沒什麼想表達的。”
聞銳鳴口%e5%90%bb反常的冷淡,令章尋眼皮一跳。
“如果沒彆的事是不是可以出發了,送完老板我還要去醫院接多多。”他那麼側著臉,從鼻梁到唇峰再到下巴,分明的輪廓看上去比平時要堅硬得多。
章尋抿緊唇:“走吧。”
路上車裡被無言又冰涼的空氣籠罩,章尋幾次想開口解釋,但都被氣氛的沉默給堵了回去。到地方後他沒立刻下車,右手拉開安全帶:“這車挺舊了,跑起來慢。要不要再給你配一輛,就一輛車行動也不便。”
“不用了。”
“用不著跟我客氣,之前我就——”
“沒跟老板客氣。”
聞銳鳴下車把鑰匙給了他:“再報廢一輛我也賠不起。”
這話就有些蠻不講理了,明顯是動了肝火。
章尋眼珠錯也不錯地盯著聞銳鳴,眉頭微微蹙起來:“從頭到尾也沒人讓你賠,這麼說有什麼意思?”
“那就不說了。”
“所以你明天打算以什麼方式來接我?”
“坐地鐵。”
“那得起多早?而且如果你遲到我不會等你。”
聞銳鳴看著他:“那就不等。”
“聞銳鳴!”章尋火了,指了指他,說話直接了當,“我對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彆讓我一再提醒你。還有,我去不去國外跟你關係不大吧,哪怕我們——”他嘴唇忽地緊繃,“我們為什麼就不能灑脫點兒,今朝有酒今朝醉呢。”
夕陽從聞銳鳴身後照來,他目光深潭一般,靜靜地盯著章尋:“那種關係我不喜歡。因為你喜歡,所以我才陪你玩。”
其實聞銳鳴的五官從來就不溫和,反而很銳利,隻不過在章尋麵前收起了銳氣。他的麵部線條硬朗利落,英俊得帶有攻擊性,眼神中也極有侵略感。章尋對著他怔了一秒,旋即輕攥掌心,臉上恢複冷淡和從容不迫:“你也可以不玩。”
聞銳鳴看了他一眼,眼神沉暗難辨。
章尋轉身就走。
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章尋猛地邁進臥室挑開窗簾一邊,樓下卻意外地空空如也。
他略微愣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聞銳鳴真走了?
一個人坐在客廳,章尋心裡堵得前所未有。目光所及每樣東西的擺放都不合心意,每件平常看慣了的衣服攤在那裡都讓人不舒服。他恨不得把聞銳鳴叫過來,質問他:“你就是這麼替我收拾屋子的?內務整到哪裡去了。”
他搞不懂自己怎麼回事,怎麼變得這麼不講理又不冷靜,被一個人的三言兩語輕而易舉激怒。
“你喜歡我才陪你玩……”
聞銳鳴的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說得很漠然,但卻似乎把聽的人放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意思是可以舍命陪君子。章尋回憶完,半晌終於霍然躺到沙發裡,手臂蓋住眼睛,用力做了個深呼吸。
接下來幾天聞銳鳴果真像他說的那樣,沒再開章尋的車,每天坐公共交通來回,像個普通工薪族那樣。
路上他們也幾乎不交談。工作上的事還是會說,比如幾點走,明天什麼安排,需不需要聞銳鳴跟著。但其他的話就基本沒有,連一句簡單的問候都完全省略了。
有天早上章尋注意到他穿了白襯衫,想問他穿這個乾什麼,又不想表現得像是主動求和,所以就把問題壓回了肚子裡。
周三那天下午,章尋在劇團排練,休息時間看到手機上有謝炎的未接來電,他回過去。
“怎麼了。”
“你家聞銳鳴……”
章尋臉色一暗:“說話正常點。”
“這麼嚴肅,心情不好?開個玩笑而已嘛。”謝炎仿佛心情不錯,隔著信號都能聽出來吊兒郎當,“欸,我就是想問問你,聞銳鳴是不是打算跳槽?”
電話裡驀然沉默。
可能是突如其來的停頓太明顯,謝炎會意:“靠,原來你不知道?我今天來這邊見客戶,正好遇到他出電梯,巧了嘛不是。”
“也許是私事。”章尋臉頰不自然的繃緊。
“什麼私事,肯定是對你給的薪水不滿意,開始找下家了,總不得穿西服打領帶過來閒逛吧。他也真有意思,早說要換直接來我這兒不就得了,還麵個什麼試?”
章尋在原地靜靜坐了一會兒,對手機說:“知道了,到排練時間了,先這樣。”
“那你忙你的,這周找一天聚聚。”謝炎無可無不可地接了句,“到時候把聞銳鳴帶來,你也替我說服說服他,讓他跟著我爸唄。”
以他們打小的交情,謝炎根本不覺得找他要個把保鏢有什麼問題。章尋頓住片刻,應了聲“知道了”,電話斷開。
儘管不想承認,但章尋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但這也許也是他第一次不想把話挑明。
他甚至產生了一個念頭,如果自己當成不知道,聞銳鳴找不到合適的或許就還會若無其事地乾下去。
這實在是,既一廂情願又自欺欺人,不是章尋的一貫作風。
晚上七點半,章尋少有的提前等在大門外,看到匆匆趕來的聞銳鳴以後,目光從他黑色襯衣打量過去,注意到下麵沒來得及換的西褲和皮鞋。
“讓老板久等了。”聞銳鳴替他打開車門,“路上堵。”
章尋一言不發地收回目光,烏黑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上車之後很長時間沒再說話。聞銳鳴車也開得專心致誌。他們仿佛從親昵到可以接%e5%90%bb、觸摸體溫的關係,變成了那種最沒私交的工作關係,連個客套的招呼都免了。
章尋罕見地坐在後排,無言地望著窗外。
“送你回公寓?”
沒人回應。
聞銳鳴視線聚焦到後視鏡,隻見章尋麵無表情,眉宇間泛著寒意。他們就這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