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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麵被掀翻在地。

瓷製的圓碗落地的一瞬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她冷冷罵道:“你晚上吃的什麼?給我吃這種東西。”

景眠睫毛一顫。

心臟跟著繃緊。

哥哥晚上,根本沒吃任何東西。

葉素青平日裡喝的爛醉時,往往敲開家門,便會罵罵咧咧地回到裡屋睡覺,醉的連路都走不直,沒精力折騰。

今天女人大抵是沒喝到意識不清的程度,又在外麵憋了一肚子火氣,回到家,甚至還有餘力發泄。

可是今天景眠還在。

任星晚忍住火氣,淡淡地問:

“你想怎麼樣,才能去睡覺?”

葉素青神色憎惡道:“我睡不睡和你有什麼關係。”

“要是沒有你這個拖油瓶,我也不至於住在這種狗窩裡……”

過了半晌,葉素青似乎折騰累了,才回答了少年剛才的問題:“把地上收拾了,再給我做一碗。”

“給我加雞蛋,還有青菜。”

這一次,屋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葉素青垂眸,看著少年掃去一地狼藉,又用修長的手去撿瓷碗的碎渣。

葉素青撐著下巴,看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

“……”

“要不你出去賣吧?”

不知何時,葉素青微微傾過身。

混雜著濃烈酒氣和香水味的氣息飄進鼻尖,她拍了拍少年的臉,嗬笑:“虧你遺傳了我的基因……這麼漂亮的臉蛋,什麼歲數的女人都會喜歡的。”

這一刻,強勁的力道,讓葉素青被猝不及防地掀翻在地。

女人甚至一時沒反應過來。

葉素青一抬眸,就和少年對上了視線。

——她眸中,倒映出自己兒子眼裡那稱得上恨意的眼神。

“你推我?”

葉素青感受到身下微疼的刺痛觸?感,下意識用手摸索過去,卻摸到了一地銳利的碎渣,劃傷了她的手指,鮮血滲出。

“你他媽竟然敢推我……”

鮮紅的顏色刺激了女人的感官,葉素青不顧疼痛地站起了身,她看著這個給她帶來無儘苦難的兒子,眼裡迸射出駭人的恨意。

葉素青隨手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捏緊時,裂痕的尖銳擠壓著指腹。

一旁的衣櫃門發出吱呀的聲響。

下一秒,她毫不猶豫朝著少年砸去。

砰。

嘩啦啦——

煙灰缸掉落在地時,並未四散崩離,瑩潤突起的一圈觸碰地麵,像是一座沉悶的鐘,罩住地麵,發出零碎密集的翁響。

隻是在裂痕的一角——

染上了刺目的血跡。

一道血柱緩緩順著額頭滴下,景眠趴在少年身上,低低“唔”了一聲。

小孩兒微微眯起一隻眼,脖領愈漸濕熱,他感覺視線都被染成了紅色,卻沒什麼痛感,第一反應隻是有些發懵。

但在他模糊的眼球中,倒映出少年驟縮的瞳孔。

……

景眠在這之間短暫地昏迷了一會。

再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似乎正被抱在懷裡,身體有些顛簸,景眠想要說話,卻手腳發軟,使不上力氣。

他下意識小聲叫了句“哥哥”。

“眠眠。”少年喘著氣,很快回應了他。

隻是聲音是抖的。

任星晚跑進醫院時,渾身像被水洗了一樣,少年懷裡抱著個小孩,脖頸、臉頰以及手心到處混著被抹開的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一路上根本打不到車。

也沒人敢讓他們上車。

這裡是距離市區最近的醫院,兩公裡的路程,隻用了六分鐘。

任星晚任由著醫生把自己懷裡的小孩兒抱過去,他擦了把臉,手心也都是血,實習生過來問他的情況,問他有沒有受傷,身上的血有沒有他的。

少年搖了下頭,腳下像是站不穩。

整個人的狀態都是僵的。

“你彆擔心,醫生已經在搶救了。”醫生把簽字單遞給他:“和我說一下受傷經過,是家屬嗎?在這裡簽個字。”

……

少年站在急診室外,看著自己被拉長的影子。

像是沒有儘頭的夢魘。

腦部外傷的止血清創,外加縫合,手術時間大概隻需要十多分鐘。

隻不過,景眠的腦袋被光榮地縫了五針。

景眠躺在病床上,麻醉藥效還沒過,手上輸著液。

等他能睜開眼睛,看清身邊的人時,立馬輕輕叫了聲:“哥哥…”

“醒了?”少年聲音溫柔,一如既往淡定。

景眠莫名生出一股安心的力量。

他聽到哥哥問:“頭痛嗎?”

景眠如實道:“不痛。”

“就是有點漲漲的。”

少年沒告訴他,不痛是因為麻醉的藥效還沒過。

最難熬的還在後頭。

“…哥哥,對不起。”景眠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在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有點愧疚:“我沒有遵守約定,在櫃子裡好好藏著。”

少年低聲道:“沒關係。”

夜裡的急診室,光線靜謐又昏黃。

麻藥勁兒一過,景眠頭上的傷口縫了針,開始細細密密疼起來。

景眠吸了吸鼻子,眼圈發紅,疼得直哼哼。

頭上包紮的嚴嚴實實,悶熱又難受。醫院裡沒有空調和風扇,幾乎躺不住。

他道:“哥哥,可以抱我一會兒嗎。”

人在生病的時候,大概照顧自己的人會滿足自己的一切要求。

被抱起來的小孩兒,靠在哥哥懷裡。

聞著對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景眠一隻手抓緊對方衣服的一角,像個小饅頭。

這一次,儘管痛感尚存,但終於萌生出了疲倦和困意。

小孩兒微微皺起眉,低聲道:“好疼。”

對方沒有回應他。

隻是,不久,景眠感受到自己脖頸一濕。

啪嗒。

啪嗒。

“對不起…”

他被少年一點點抱緊。

他聽到對方低聲道:“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

聲音像是咬緊了下唇。

景眠想說沒關係。

但手卻沒力氣抬起,要不然,他會拍拍哥哥的後背。

因為他察覺,

少年在顫唞。

“眠眠。”

景眠唇瓣動了下。

輕輕回應了聲“嗯”。

……

抱緊他的少年,似乎說了什麼。

小孩兒眉梢動了動,因為困倦,注意力不能集中,就連視線也變得模糊。

景眠最終沒能聽清那句話——

“我不能爛在這裡。”

“哥哥…”

“還沒睡嗎?”

這一次,稚嫩的聲音變成了少年特有的溫柔輕朗。

隻是因為睡意,而顯得有些含糊朦朧。

男人俯身的動作微怔。

徹底回過神來。

他低聲道:“吵醒你了?”

“沒有,先生。”

景眠睜開眼睛,這次清醒了不少,默默改回了稱呼。

同時,景眠放開男人的衣角,似乎想了想,道:“先生還忙嗎?”

任星晚頓了下:“不忙。”

過了幾秒,男人緩緩啟唇:

“叫我哥哥。”

就在這沒什麼波瀾的夜幕中,景眠卻聽見心臟驀然重重一跳。

喉間莫名乾澀,小小的沉默過後,景眠低聲道:

“哥哥。”

任先生好像也要睡了。

景眠察覺身後的床單微微一沉,他抿了下唇,心跳低緩下來,不似剛才喧囂。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網⑤提⑤供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隻是接著,他就被對方找到了手。

被從外收緊十指,扣住景眠的指縫。

景眠睫毛一顫。

淡定不下來了。

明明比這出格的事他們都做過,可僅是十指相扣,卻竟比高中生還要緊張生澀。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留在那一刻,指針停轉。

再次湧上困意的少年,隱隱察覺頭後觸?感一沉,有一點熱。

觸?感許久都沒離開。

動作極輕。

任先生%e5%90%bb上少年的傷疤。

第84章

一清早。

景眠剛下樓, 便聽到廚房傳來窸窸窣窣的水聲,刀刃落在案板上的清脆拍打,熱鬨喧囂。

他揉揉眼睛,下意識叫了聲:“任先生?”

“眠眠, 醒了啊?”

是於姨的聲音。

“早餐還要等一會兒, 阿姨沒想到你起這麼早。”

女人甩甩手上的水,用圍裙擦了擦, 笑道:“你們這個年齡都喜歡睡懶覺的, 我們眠眠作息怎麼這麼規律啊,乖乖。”

景眠微怔。

他極少像這樣被當成孩子般毫不吝嗇的關切和誇獎,少年抿唇, 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了想, 解釋:“到假期了, 訓練和直播沒熬到太晚的話,早上起得來的。”

說到這兒, 景眠不露聲色地頓住。

忽然想起,他似乎略過了另外一種可能性……那便是和任先生履行婚內義務的時候。

那種情況下,第二天無論如何都起不來的。

景眠耳根慢慢漲紅起來。

但眼下,自己暫時還不用有這個顧慮。

畢竟他和先生, 已經很久沒做了。

景眠想, 男人大概真的是把婚內性行為當成夫夫義務, 必要時才會履行, 而現在,他們似乎沒有任何需要履行義務的理由。

所以不論近期還是可以預見的未來,自己都能像這樣, 規律且準時作息。

景眠忍不住問:“任先生去哪了?”

於姨把切好的皮蛋和肉沫倒進熱騰騰的粥裡,道:“今天好像有通告, 一早就走了。”

“怕你不好好吃飯,小任臨走前給我打了電話。”

女人收拾案板,笑著說:“阿姨今天沒事,正好過來給你做早飯,順便收拾收拾屋子,澆澆花。”

“辛苦您了。”

景眠頓了兩秒,默默找到水壺,俯身給小榆樹澆花。

於姨把煮好的粥放到餐桌上,墊了小墊,旁邊還有油條,蝦滑炒蛋,堅果西蘭苔,紅燒肉餡的透汁小包子。

景眠咽了下口水,道:“好豐盛。”

“除了包子,剩下都是小任事先做好的。”女人回憶道:“上次我帶來了些包子過來,小任說你很喜歡,吃了好幾個呢。”

景眠一哽。

那時自己什麼都沒說,沒想到任先生竟察覺到了。

還掛在了心上。

透汁的包子被咬了一口,濃鬱的醬汁蔓延開,挑動味蕾,卻一點都不膩。

一旁的女人緩聲道:“彆看阿姨現在乾家政,其實以前也開過幾年包子店,現在歲數大乾不動了,以前賣的可好了……”

景眠靜靜聽著,溫暖的熱氣浸潤眼簾,他微微眯起眼,四肢及指尖都染上暖洋洋的觸?感。

“今天是七夕節呀。”

景眠愣了下:“七夕?”

“對。”於姨推了推備好的眼鏡,低頭看著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