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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鈴人 牛角弓 4251 字 6個月前

就如他自己所說,天材地寶,誰搶到手就算誰的。

但從眼下這情形來看,這小子跟天門山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否則嚴壑和丘恒也不會一副教導晚輩的架勢……或者他是嚴壑和丘恒的哪位師兄的門下弟子?

方清月雖然與何天一直不大和睦,但他在虎林山門派中與何天同輩,門下修行的弟子見了他也都要喚一聲“師叔”。尤其這兩年,虎林山因為擅長布陣名氣響亮,受到了好些達官貴人們的追捧。

這些有錢人喜歡在自己的宅子、公司周圍布下求平安、求財運的陣法,虎林山憑借這一手本事結交了不少有錢有勢的貴人。連他這個常年在外麵遊蕩的師叔也因此水漲船高,走到哪裡都能有一群人巴結著。

黃家兄弟就是通過這些找虎林山布陣的客戶聯係到了他——他師兄和他性格不同,對何天來說,走到哪裡都受人追捧並不是他最看重的事,他最看重的,始終是他個人的修行。

方清月也知道大家想請的是他的師兄。但何天不出麵,架子端的奇高,他這個做師弟的才有出麵的價值。否則大家隻看見了一個何天,誰還知道誰是方清月呢。

在離開虎林山在外遊曆的最初,方清月也曾經謹言慎行,約束子弟。但何天就像注意不到有他這樣一個人似的,問都很少會問起他。而世人對他的追捧卻都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就不用說了,誰能不愛金銀呢,連黃炳賢這樣身居高位的官員見了他也客客氣氣,口稱大師。

時間長了,潤物細無聲一般,方清月就有些飄了。凡俗間恩恩怨怨的事,與他之間的糾纏也越來越多。

有時候,他也真把自己當成大師了。

這種走到哪裡、無論見到誰,都會給他幾分麵子的美夢直到他上了蓮花峰,被嚴壑一頓冷嘲熱諷給攆下山之後,才算是破滅了——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認龍虎山的麵子,也並不是所有的人見了他都會客客氣氣。

方清月出離憤怒。

這下,不僅僅是黃家兄弟跟天門道結了仇,他也把嚴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小子當成了仇人——敢挖苦他,嘲笑他,方清月就要給這小子一個好看!讓他知道知道,誰才是他惹不得的人!

方清月就是在離開蓮花峰之後,下定決心把自己的目的從“調節嚴壑與黃炳賢的矛盾,要回證據”,變成了“乾掉這兩個討厭的後輩,讓他們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

當然,何天的突然出現也讓他慌了手腳。他們之間不像外界說的那樣有積怨,但也沒有多麼和睦,屬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何天這一次跑到遙田鎮來,是因為除了道教協會的人之外,還有天門道幾位輩分極高的老前輩也先後給他打電話,有的暗示他修行的人,不要跟世俗間的官員們接觸太多。也有人乾脆就明說了,說方清月這一次跟黃家兄弟攪合到了一起,但黃家兄弟的前途並不是那麼光明燦爛的。

何天是在意識到方清月肆無忌憚的做派很有可能會連累整個虎林山,這才不得不出手的。

方清月跟何天感情平平,想說服他站在自己這一邊,唯有利誘一條路。幸運的是,何天上鉤了。

此時此刻,他和何天是同夥,要想平安順利地離開遙田鎮,他們必須心無芥蒂地全力合作。何天去對付嚴壑和丘恒,他就必須把這個可能會破壞陣法的年輕人牢牢地攥進掌心裡。

方清月身形一動,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一旁的張春山抬手揮了過來。

方清月還沒有看清楚張春山的舉動,就感覺到一股沉沉的威壓撲麵而來,如果不是清楚動手的人就是張春山,他幾乎以為是何天對他出手了。

方清月頗有些狼狽地退開,厲聲罵道:“張老頭!你瘋了!”

張春山擋在了唐鏡的前方,他的神情裡仍帶著濃濃的懊悔,但一雙眼睛卻瑩然有光,像是終於打破了盤旋在心頭的陰霾。

“我沒瘋,”張春山說:“瘋了的人是你!”

方清月,“……”

媽的,這老東西果然瘋了。

張春山卷了卷道袍的袖子,笑著歎氣,“我也是老糊塗了……修行半輩子,臨老臨老,竟然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方清月知道這老東西大約是後悔跟他結盟了,立刻提醒他,“老張,我可沒誆你啊,你好好想想,這古往今來,遇見開了靈智的天材地寶,修行的人難道會放過?”

張春山兩道花白的濃眉擰到了一起,“都到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了,你還想著忽悠我?!”

開了靈智的天材地寶跟魂魄離體的修行者是一回事嗎?!

他要真跟著方清月做出吸收彆人的精神體這種事,那他豈不是成了邪修?!這一輩子的修行不是都白費了!

“你個老騙子!”

張春山怒喝一聲,衝了上去。

唐鏡眼角的餘光也在留意方清月的動靜,見他與張春山打成一團,雖然有些驚訝,倒也不覺得意外。

張春山對他雖然起了貪念,但他對遙田鎮的感情是其他人比不了的。方清月想破壞遙田鎮的山水,這是張春山不能容忍的。

唐鏡不再關注旁人,心無旁騖地看向手中團成一團的毛線團。

這些都是何天的精神力,它們像一根長長的絲線,一端被唐鏡反複試驗後,終於從陣法中勾了出來,另一端則虛虛地漂浮在半空中,探向了何天所在的方位。而陣法上探出的無數細小的鉤子,都被唐鏡小心翼翼地繞開了。

這些鉤子都是用來抓取何天的精神力的,細絲狀的精神力繞在這些鉤子上,成為了整個陣法循環運作的動力。

而現在,陣法的全部動力係統都被唐鏡小心地拆除了。

唐鏡拿著這一團散發著瑩瑩光彩的線團犯了難,這東西他要怎麼辦呢?交還給何天嗎?!

這個念頭隻是悄悄冒出頭,就被唐鏡一巴掌拍了回去。或許道教協會或者信息局的人會決定讓他這樣做,但從唐鏡的私心,他並不樂意還給何天——在抓住了這一把預備捅向整個遙田鎮的屠刀之後,要他把凶器還給凶手?!

這豈不是太便宜何天了?!

不還回去,那就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吸收了它。

何天不是想要吸收掉唐鏡這個純靈體嗎?!如今事情正好反過來,變成了他被唐鏡吸收掉,也算是因果報應了。

但唐鏡也不願意接受這種選擇。

何天到底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吞噬他的精神體,唐鏡會有一種自己正在殺人的感覺。

唐鏡思索了許久,他試著把手心裡的精神力打散,讓它們絲絲縷縷地沉入腳下的土地。聽說修行的人,要通過漫長的練習才能從大自然中捕捉到純淨的精神體。而他們死去的時候,這些精神體也會散佚在空中,重新融入大自然的懷抱。

恰如海洋中巨鯨靠萬物滋養,而巨鯨死去之後,又將自己還給了大自然,用它自己的身軀滋養萬物。

被打散的靈體在唐鏡的手心裡分散成了亮閃閃的光點,它們像一群活潑的小動物,爭先恐後地沒入了腳下的土地之中,瞬間就變成了泥土的一份子,再也找不回來了。

看到這一幕的方清月目眥欲裂。

遠處沙土飛揚的旋風中傳來一聲慘叫,煙塵散開,嚴壑和丘恒疾速後退,而在他們剛才停留的地方,何天抱著自己的腦袋摔倒在地。

精神力的流失,令他難以維持住年輕人的模樣。他的頭發在很短的時間裡變成了灰色,又在極短的時間裡變成了一片雪白。

而他年輕人的外貌也維持不住了。他的身形迅速變得乾枯,皮膚上爬上了皺紋,

唐鏡鬆了一口氣,覺得魂魄中有什麼東西隱隱約約地牽拉著他,似乎到了他要離開的時候了。

山頭附近的陣法都一一散開,唐鏡看到了山路上飛奔而來的幾個身穿製服的男人。

這樣也好。

唐鏡心想,他們都看見他了,知道何天身上的事都是他做的。有這麼多現成的人證在場,他的師父和師叔都不必承擔什麼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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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鏡要回去了~~

第123章 隻為了他

車身一下猛烈的顛簸,將後座上擠在一起打盹的兩個人給顛醒了。

林懷武揉著眼睛坐直了身體,伸手推推旁邊的藏鋒,“瞪著眼睛發什麼呆?你是睡了還是沒睡?”

藏鋒呆呆坐在一邊,兩隻眼睛都有些呆滯。林懷武推了他一下,他也有點兒回不過神來。但他也注意到滿車的人都在看他,除了身旁的林懷武,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周重明也回頭來看他,連正在開車的袁錄也伸著脖子掃了一眼後視鏡。

“怎麼了?”周重明覺得藏鋒這副呆呆的樣子有點兒不對勁。

藏鋒眨巴眨巴眼睛,“我最近總是夢見中學畢業那年的事兒,黃炳賢……當時是市裡的領導,他侄子叫黃健強,當時在我們班。這一家從上到下沒個好人,黃健強霸淩同學……我就是那個挨欺負的。”

周重明,“……”

他們以前處理一個類似案子的時候,藏鋒也半開玩笑的提過自己的經曆,他們隊裡的很多人都知道。畢竟都是過去了十來年的事兒了,也沒人覺得成年後的藏鋒會需要安慰,議論的重點也都在於青春期孩子的教育問題上。

藏鋒忽然笑了一下,光線昏暗的車廂裡,他這個笑容仿佛發著光一樣,“我夢見當年那個救了我的人是阿鏡。”

一車人都愣住了。

淩晨時分,公路還籠罩在昏暗的晨霧裡,遠處的天邊卻已經泛起了淺淺的一抹魚肚白。

藏鋒臉上的笑容在這清晨時分迷蒙的昏暗裡,像一朵靜悄悄開放的花朵。他從領口裡摸了摸,拽出一根皮繩來,皮繩的下方墜著一塊木牌。

林懷武離得近,一眼就看出這塊桃核大小的木牌上正反兩麵都刻有符文,大約戴在身上時間太久,木質色澤柔潤,美玉似的瑩潤有光。

林懷武詫異,“這個……挺眼熟啊。”

不止眼熟,事實上這東西他們從小到大不知道看過多少。這不就是個平安符嘛。

他們天門道擅長符籙,每逢年節都會畫符贈送給上山祈福的道友。當然免費外送的這種通常都是用朱砂寫在黃紙上的,像這種木質的護身符,因為比較費工費事,通常會被門派中的長輩作為小禮物,送給宗門中親近的晚輩。

藏鋒解下木牌拿到林懷武眼前,“看著是不是很眼熟?”

林懷武點點頭,“大師兄,你看,這就是咱們觀裡的東西吧。”

周重明從前座探身過來,接過了藏鋒手裡的東西,“你一直帶著這個?”

“一直帶著,”藏鋒說:“這就是當年我挨欺負的時候,救了我的那個大哥送給我的。我這兩天總是夢見阿鏡,在夢裡,就是阿鏡帶著我上天門道去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