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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鈴人 牛角弓 4276 字 6個月前

海中一片空白,喃喃道:“什麼……什麼反噬……”

他的幾個師弟都是在他帶著老五老六離開之後才出的事,但那個時候他和嚴壑已經鬨翻了,嚴壑不允許他踏過飛來橋,他隻能打發老五老六回去一趟。這兩個孩子對自己師父全無疑心,自然什麼也看不出來。

小師叔說起這件事也難過的不行,“我是在老三和老四出事之後才懷疑到禁術上去的,老二小時候受過傷,精神力在你們幾兄弟當中是最弱的,他也最安全。我那個時候覺得小十一年齡最小,能力也弱,你師父應該不會把主意打到他頭上,所以帶走了老八和老十……”

周重明也明白,小師叔就算是想把所有師兄弟都帶走,嚴壑也肯定不能同意。他隻能挑著最危險的兩個人帶下了天門山。

沒想到,出事的就變成了留下來的那一個。

兩個人心潮湧動,良久之後,小師叔問他,“重明,你當時是怎麼想的,要帶走老五老六呢?”

他一直懷疑這孩子是不是早早的發現了什麼。

“我是大師兄,師兄弟當中年齡資曆都居長,所以信息調查局一開始就聯係上了我。”周重明說:“我當時也一直在考慮下山的問題,所以跟他們聯係之後我就一口答應了。我當時是想帶走老二和老三的。但他們都不肯走。”

“原來是他們自己不樂意……”小師叔也知道周重明一直想帶著師兄弟離開道觀,去外麵念書、上班,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他一直以來所疑惑的,隻是為什麼周重明會跳過了前麵的幾個師弟,帶走老五和老六。

“也是,”小師叔歎氣,“那時候誰也不知道禁術的事,老二、老三和老四跟著他最久,感情也最深,自然願意聽他的話。”

“這個禁術……”周重明想到了唐鏡的能力,語氣也遲疑起來,“他想做什麼?”

“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小師叔說:“老三老四出事,我還隻是懷疑,卻苦無證據。但等到老七和老九也跟著出事,我才覺得……”

周重明心跳加速,“什麼?”

“我覺得,他大概想救活你丘師叔。”

受到的刺激太多,周重明聽到他這個猜測,心裡已經不覺得有太多的震動了。他的潛意識裡似乎已經有了一個答案,如今,小師叔的話隻是再一次肯定了這個答案。

“丘師叔……我對他印象不深了。”周重明皺眉,忽然覺得這個狀況其實不大正常。十年前丘師叔出事的時候,他已經十六七歲了,不應該對丘師叔的印象這般淡薄。

小師叔又歎了口氣,“你們幾個,對他的印象都不深,這是你師父做的手腳。丘師兄走後,他特彆受不了你們在他麵前提起這個人,就乾脆……其實最想念他,最放不下他的人,就是你師父。他們倆是同時被收入師門的,年歲又相當,小時候一直睡同一張床,他們之間的感情,比彆人都更要深厚。”

這下前因後果都搞清楚了,就隻剩下一個問題。

“師父他打算怎麼救丘師叔?”周重明問他,“還有,他為什麼要去外地?那個地方,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我不確定。”小師叔思索了一會兒,不大確定的說:“老三他們幾個出事的時候都是在蓮花峰上……我在想,他有沒有可能是要去丘師兄出事的地方?”

“哪裡?”周重明精神一振,“他當時……什麼情況?”

唐鏡雖然對身邊的人充滿了戒備,但架不住嚴壑法術厲害,不知不覺他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深夜。唐鏡睜開眼,發現車上空無一人,他轉頭朝車窗外看去,映入眼簾的卻是綴滿天幕的點點繁星。

他們似乎停在了山巒之上,夜幕低垂,明亮的星辰仿佛伸手就能觸到。

唐鏡從未見過這般懾人的美景,隻覺得魂兒都要被吸走了。他想起很久以前,他駕駛飛行器穿梭在星空當中,那些從他視網膜上匆匆閃過的點點晶瑩。

他遙遠的家和許久不見的家人……

“篤篤。”有人在車窗上敲了兩下。

唐鏡回過神,見一個人站在車外,正垂著頭往裡看,雖然周圍都是黑黢黢的,但唐鏡就是覺得,他什麼都看清楚了。

他試著活動一下手腳,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動了,便抬手推開了車門。

飽含水汽的山風撲麵而來,是與蓮花峰上的清冷安靜截然不同的感覺,似乎也更加溫暖一些。

唐鏡望向嚴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停在這裡。

在漫天星光之下,嚴壑也仿佛更加沉默了,他望著山下的方向,許久之後才輕聲說:“丘恒就是在那裡出的事。”

唐鏡,“……”

果然還是為了丘師叔。

“這裡就是遙田鎮。”

嚴壑似乎也不是要說給唐鏡聽,他隻是忍不住想要把這個名字在唇齒間回味回味,“丘恒是為了救人,被泥石流衝走的。你說他傻不傻?其實那些人根本就不認識他,而且他們不聽勸阻,非要往山溝的方向走,要去那裡拍照。結果泥石流衝下來的時候又傻了眼,嚇得狼哭鬼嚎,卻不知道要怎麼往回跑……”

唐鏡吃了一驚。

“他們自己要找死,卻連累了不該死的人……你說,他為什麼要去救他們呢?我怎麼都想不通。”嚴壑的聲音裡飽含著壓抑許久的哀慟之意,“我日日夜夜都在思索這個問題,我想親口問問他,修行既然是要順應天道,順應自然……那麼,這些人自己走上了死路,他為什麼又要去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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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嚴壑的心魔~~

第101章 逆天

“事情就是這樣。”電話裡,小師叔含著一點隱忍的痛意輕聲說:“那個地方應該是你師父心裡最大的一個結。”

周重明聽得呆住,但這點點滴滴的消息串起來,卻又讓一切都變得合理了。

周重明起身的時候,也不知是熬夜喝多了黑咖啡,還是心情太過緊張的緣故,竟然覺得%e8%83%b8口突突直跳,“我馬上調人趕過去。”

小師叔沒說話,他擔心的是,等周重明趕過去的時候,事情已經變得不可挽回了。

他師兄不是蠢人,在明知道已經引起了信息調查局的關注的情況下拐跑了自己的小徒弟,難道他會想不到周重明很快就會帶著人追上來?

何況禁術之所以被稱為禁術,自然有其神通的一麵,一旦唐鏡順著嚴壑的神識進入了另外的一個世界,除非嚴壑自己願意,否則是很難通過外力去打斷這種法術的。

嚴格說來,唐鏡所要經曆的,是另外一個世界裡發生的事,他們要如何乾涉呢?

如果他順利地回到丘恒出事的那個時間節點,那就相當於逆天道而行,回到了過去的時光裡。那就……徹底無能為力了。

但這個時候,小師叔也隻能祈禱周重明的動作足夠快,能趕在禁術實施之前及時地製止他們。

已經有那麼多孩子出事了,他不希望再搭進去一個——不管他是唐鏡,還是唐十一。

天色微明。

遙田鎮郊外,曾經發生過自然災害的山穀已經看不出早年風光秀美的樣子了。當年被泥石流淹沒的地方,此刻還保持著原貌,亂石滿地,乾涸的土地還保持著曾經自高處湧下的痕跡。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人們隻在不遠處豎起了一塊石碑,紀念在這一場事故中,埋骨於此的無名英雄——他們的屍骨甚至都沒能找到。

在當年,這是一起影響很大的事故。死在這一場事故當中的人,除了主動救人的丘恒和另外兩名遊客,還有災難發生之後趕上山的六名救援隊的隊員。

唐鏡借著淺淺的晨光打量這塊石碑,心中滿是震撼與感動。

嚴壑考慮的是“該不該救人”的哲學問題,但唐鏡站在這裡,卻自動將自己的感情代入了那些需要被救援的人——如果他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個,在突如其來的災禍麵前驚慌失措,他會不會也希望有那樣一個英雄從天而降,將他從危險之中解救出來呢?

唐鏡的手指從石碑上輕輕拂過,他心中對這些死去的人充滿了敬意。或許不會有很多人知道他們,記得他們的名字,但他們是這世界上真正的英雄。

就因為有這樣的人存在,這個世界才充滿了希望。

嚴壑的思緒已經從丘恒為什麼要救人的問題上轉移開來,變成了一種仿佛是在自我剖析的喃喃自語。

唐鏡不敢發出什麼聲音驚動了他,他覺得嚴壑這個狀態,說句不好聽的話,已經有些瘋魔了。

“……下山的時候,我們明明說好了去山下的酒店吃飯休息,你非要讓我去半山腰的售貨亭去給你買水……”嚴壑的聲音裡帶著怨氣,甚至還有一絲模糊的恐懼,“這麼些年我一直在想,你當時是不是對天災有所感應?所以故意把我打發走?”

他的語氣太過認真,仿佛丘恒真的站在他麵前,安安靜靜聽他吐槽對自己的不滿。

唐鏡偷偷打量他,隻覺得寒意爬了滿背。他師父要是就這麼鑽進牛角尖裡,徹底瘋了可怎麼辦呢?

正常人還能講講道理,講講條件,換成一個瘋子,你能拿他怎麼辦?!

“我那時候剛剛交了錢,就聽售貨亭外麵有人嘀咕,說那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人家要去山穀那邊拍照,他非要攔著不讓去……我當時一聽就知道他們是在說你。”

嚴壑的聲音裡漸漸多了些許的憤怒,“你為什麼要去管他們?他們自己非要去找死的,又沒人害他們,他們想去就讓他們去啊,那不就是他們的命嗎?!你為什麼要去救他們啊……”

唐鏡有點兒聽不下去了。嚴壑的聲音聽起來雖然隻是在發脾氣,但他卻有種錯覺,覺得這個一向仙風道骨,神仙似的男人正在嚎啕痛哭。

“他們不該死嗎?”嚴壑質問虛空中的丘恒,“如果不是他們執意不聽勸阻,不會害了你,又害了那些救援隊的人,他們才最該死啊!”

唐鏡想要反駁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人的心其實都是偏的,都有自己的立場,站在嚴壑的立場,他痛惜自己的師弟英年早逝,這……誰能說他有錯呢?

或許那些犧牲了的救援隊員的家人們也會這樣想。為什麼要去救那些任性的人,明明他們自己才最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是嗎?

但事實卻如此殘酷。他們活了下來,而那些無辜的人卻死在了災禍裡。

唐鏡悄悄離嚴壑遠了一些。

他不想跟一個失去至親之人的傷心人去爭辯什麼,就好像他以前去參加任務,去打仗去剿匪,他身邊也有戰友會受傷,甚至也會死——難道因為那些人都是壞人,都是不值得的人,他們的受傷甚至死亡都沒有價值了嗎?

唐鏡搖搖頭。這樣的一種邏輯,是與他所受到的教育完全相悖的。當他披上戰袍,他存在的意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