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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鈴人 牛角弓 4235 字 6個月前

著油燈,探頭往床下看,就見一塊厚重的木板,表麵做出了地磚的顏色和花紋,彆說是在夜裡,就算是光線不那麼明亮的白天,也讓人輕易看不出什麼來。

木板被藏鋒推到了一邊,從洞口往裡看,除了腳下鋪了台階,周圍都還是坑窪不平的土牆。一段窄窄的樓梯向下延伸,前端沒入了黑暗之中。大約是外麵太喧嘩,他們聽不到下麵有什麼動靜。

唐鏡看到洞口和台階,就明白藏鋒剛才為什麼會打發他出去跑腿了。但輪到他們都要下去的時候,他卻並不想讓藏鋒走在前麵。

藏鋒就算身手再好,也總有反應不夠快的時候,唐鏡覺得這種打前鋒的工作,應該交給他來做。

藏鋒還在遲疑,唐鏡已經率先走下了洞口,然後回頭示意他將頭頂的洞口闔上。他將精神力平均分布在他和藏鋒的周圍,在他們身外製造出一個小境界。

周重明給他解釋過,“小境界”其實隻是天門道的結界法術當中最尋常的一種防禦性質的法術,隻不過因為唐鏡精神力太強悍,所以效果顯得有些不同凡響。

像芥子園周圍的結界,也是“小境界”的一種,但它直接按照施術者的心意,穩定且持久地改變了結界內部的溫度和氣候條件。

有一點讓唐鏡感到意外的是,在蓮花峰上布下結界的人,並不是他們的師父嚴壑。聽周重明的意思,有可能是嚴壑的師父和師叔合力布下了這道結界,總之這也是師門曆史上了不得的厲害人物。

但這兩位大人物的具體情況,好像帶了幾分禁忌色彩,門下弟子都不允許隨意談論。所以具體情況周重明也不大清楚。

不過聽林懷武和袁錄的意思,是說嚴壑的師弟對這些事是知情的。他們曾經跟老八老十商量過,打算從師叔這裡套出點兒內情出來。不過暫時還沒有什麼進展。

藏鋒抬手觸到身旁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柔韌的膜,便明白了唐鏡的意思。他素來果斷,見唐鏡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便放下了心頭的猶疑,囑咐他說:“你在前麵……要當心。”

唐鏡與他對視,他感受到了藏鋒的叮囑裡滿滿都是對他的關心。

這一霎間,唐鏡心裡湧起一種陌生又喜悅的豪情。眼下這情形需要他們並肩作戰,一起去尋找、去解決真相。

而藏鋒,就這麼一言不發的把信任交給了他。

從他們頭頂上方隱隱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還有男人的說笑聲和呼喝聲。

唐鏡和藏鋒在油燈昏暗搖晃的燈光裡對視一眼。雖然他們都知道李家不可能避免被人洗劫的命運,但這些事就在他們身邊發生,還是令人心生感觸。還好李家是一座空宅,沒有什麼人在家,否則還不知會怎樣。

樓梯儘頭是一道不足一人高的窄門,他們走到門前的時候,恰好聽到門的另一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人正在摸索著要開門。

唐鏡低頭,噗的一下吹滅了油燈。

第89章 恩怨

唐鏡抬手擋住藏鋒,兩個人一起向後退了兩步。

木門窄小,但門框恰好卡在了土牆當中的一塊岩石上,位置和角度都十分刁鑽。至少從唐鏡和藏鋒的角度來看,把門裝在這樣的地方確實非常牢固,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要想徒手把門破開,幾乎是不可能的。

門軸噠的一聲響,木門從裡麵拉開,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淡淡的燭光從這人背後透出,將他的身影襯得如同一道剪影。

從台階的位置看過去,唐鏡和藏鋒隻覺得這人身後的空間似乎並不大,這人在穿過這道門的時候還需要稍微彎一下腰。

就是這一下彎腰的動作,讓他錯失了第一時間發現門外有敵人的機會。

從窄門經過時微微低頭,這完全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而且這個時間是非常短的。

所以當一道旋風從門外撲過來,一下將他卷住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旋風拖著向後退去,腳下踉蹌了幾步,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他掙紮了一下,有些狼狽地支起上半身。看到來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小門,他眼瞳微微一縮,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是你們?!”

唐鏡和藏鋒卻並不感到意外。李春娘家情況比較詭異,而文三郎跟李春娘之間又一直有來往。藏鋒都能想到李家不對勁,想回來再看看,文三郎跑到李家來躲著,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這間位於地下的密室大約有十一二個平方大小。離木門較近的地方鋪了青磚,磚地上又摞著幾個木箱。其餘的地方都還是沙土地,因為經常被人踩來踩去的緣故,表麵已經變得很平整了。

文三郎身後的地麵上安置著一盞油燈,燈光螢螢如豆,照亮了這巴掌大的小房間。一個男人被捆著手腳,嘴裡還塞了布巾,在角落裡蜷縮成了一團。看到文三郎摔倒在地,門外又有人進來,他驚愕的睜大了眼睛,片刻後,他發出嗚嗚的叫聲,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

也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跟文三郎發生了打鬥,身上的衣服都被撕扯得亂七八糟的,額頭上還帶了傷,鮮血把半邊側臉都染紅了——正是玉器鋪的老板邵明軍。

就在唐鏡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過去扶起邵掌櫃的時候,文三郎已經緩了過來,跳起來朝著離他最近的藏鋒撲了過去。

唐鏡之前就覺得文三郎這小子性格太急躁,都還沒有先談判談判就直接拎著刀子去找藏鋒滅口。現在也是,也不想想他是怎麼被藏鋒給揍趴下的,這才過去了多久,他腦子一熱,竟然又衝上去了。

唐鏡也不去扶邵明軍了,揣著手站在一邊看熱鬨——反正外麵還不知亂成什麼樣了,他也沒打算現在就出去。

果然,三下兩下的,文三郎又被藏鋒給製服了。藏鋒還把他的腰帶給拽了下來,將他雙手捆在了身後。

文三郎縮在角落裡,又憋屈又憤怒的衝著兩個入侵者怒目而視。

藏鋒靠在箱子上,懶洋洋的掃一眼兀自掙紮不休的邵明軍,微微垂眸,對文三郎說:“我給你一個先說話的機會。”

文三郎愣了一下。

“你先說。”唐鏡也同意藏鋒的意見。他知道藏鋒是覺得他們都誤會文三郎了,所以想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邵明軍也停止了掙紮,把頭扭向文三郎的方向,似乎他也很好奇文三郎會怎麼解釋自己今晚做的這些事。

文三郎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聲,用一種自嘲的語氣說道:“有什麼好解釋?如果我說我隻是想替自己的父母親人報仇,你們會信嗎?”

唐鏡與藏鋒對視一眼。

“如果我沒記錯。”唐鏡說:“你從小被人扔在邵掌櫃家門口,是他把你撫養成人的。你所說的替家人報仇……”

唐鏡心裡疑惑的是,文三郎都二十多歲快三十歲的人了,在玉器鋪裡也生活了十多年,真有仇,還不早早就報了?為什麼會等到現在?

文三郎臉上浮起一絲苦笑,但他望向邵明軍的時候,眼中卻含著恨意,“十八年前,齊水河畔,齊家村……邵掌櫃還記得嗎?”

邵明軍怔怔望著他,眼中像是起了風暴一般,臉色也慢慢變得慘白。他連掙紮也忘記了,甚至還不自覺的向後縮了一下。

“看來你是記得的。”文三郎慘笑,“我到邵家鎮的時候,雖然人長得瘦小,但也快七歲了,我什麼都記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邵明軍的眼神有些放空,似乎有些驚恐,更多的卻是一種不想麵對,卻又不得不麵對的……掙紮。

唐鏡和藏鋒這個時候也猜出了幾分隱藏的真相:邵明軍還真的是土匪!這,這可真是結了大仇了!

文三郎又道:“黑風寨將齊家村洗劫一空,我是被爹媽藏進稻草堆裡才逃過一劫的。等土匪們走了,我被鄰居家的爺爺從草堆裡刨出來的時候,半個村子都快燒沒了,到處都是死人……什麼都沒了……”

文三郎臉上沒有表情,眼角卻流下淚水。

“齊爺爺帶著我往村外跑,結果剛到村口,就遇到了幾個留在那裡看守糧食的土匪。他們就坐在村口的大樹下,身邊堆著好些還沒來得及帶走的口袋……那裡頭都是村裡人辛辛苦苦攢下的糧食。”

唐鏡聽的心頭一緊,“他們看見你們了?”

“看見了。其中一個提著刀起身要結果了我們,被人攔住了。”文三郎望向邵明軍,眼中神情有些複雜,“邵掌櫃攔住了那個人。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當時說過的話。你說:這一老一小,都是滿身的傷,也不知能活多久,何必徒增殺孽……邵掌櫃,你大約已經不記得那個被你放了一條生路的孩子了吧?”

邵明軍的眼神都呆滯了。

“你們不是想知道我抓他的原因?”文三郎轉過頭看著唐鏡和藏鋒,“這就是原因了。”

唐鏡仍覺得這一番解釋實在牽強,“你自己找上邵掌櫃的?”

如果隻是為了報仇,為什麼非要找上邵明軍?齊家村可不是邵明軍一個人去洗劫的,甚至他也隻是一個會被留下來殿後的小嘍囉,這筆血賬隻算到他一個人的頭上,並不公平。何況他還放他們去逃命了。

文三郎搖搖頭,“齊爺爺帶著我乞討,去了很多地方……大約過了一年多的時間,我們到了邵家鎮。是齊爺爺先認出了邵掌櫃,把我丟在他家門口也是齊爺爺的主意。齊爺爺說,邵掌櫃這人心裡多少還有一絲善念,如果我能在邵家鎮上留下來,他也能走的放心一些。”

唐鏡和藏鋒都明白了,他們這是陰差陽錯又遇上了,並不是有意尋找。

“那個時候,齊爺爺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我們遇見過遊方郎中,他給齊爺爺把脈,說他的身體已經是油儘燈枯之相。看到邵掌櫃把我留下來,他就走了。”

文三郎側過頭在肩膀上蹭了一把眼淚,“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走之前對我說,村裡的事不該隻恨上邵掌櫃一個人,畢竟這種事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好歹他還救過我們爺孫倆一條命……過去的事就忘了吧,好好長大,好好過日子。”

唐鏡和藏鋒也有些黯然,心中對這位老人家充滿了敬意。在家人慘死之後,他大約是把照顧同村的孤兒當成了自己的使命,以及……精神上的寄托。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最在意的,是提醒孩子不要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

“齊爺爺說不要抱著仇恨生活,我就聽他的話。”文三郎眼淚洶湧,聲音也哽咽了,“我跟誰也不提齊家村,一心隻當文三郎……我以為邵掌櫃已經與黑風寨再無瓜葛,沒想到……邵發才兩口子先後找上門我才知道,他竟然一直在給土匪當探子!”

邵明軍嗚嗚的叫喚起來,似乎在反駁他的話。

唐鏡望向藏鋒,藏鋒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他覺得,邵明軍很有可能是在邵大伯找上來之後才表現出了配合的態度,之前的十幾年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