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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鈴人 牛角弓 4276 字 6個月前

前喬飛帶來的文件下樓來了。

喬飛從文件袋的顏色就能看出,這是他後來交給藏鋒的有關路喬治的調查報告。

“人不可貌相。”喬飛也忍不住歎了口氣,“我在交際場合也見過這位路醫生,不能說儀表堂堂,至少家世在那裡擺著,他又是留洋回來的人,受過高等教育,學者、醫生……看外表,人還是很體麵的。哪裡能想到……”

哪裡能想到骨子裡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這份報告送來的時間不長,藏鋒和唐鏡兩個大男人,看到這個的時候也都毛了。這也是唐鏡不顧一切,什麼要挾跟蹤、去酒樓裡抓人的招數都要使上,也要把謝輕橋從醫院裡弄出來的原因。

藏鋒有些厭惡抖了抖手裡的報告,“你們跟報社都有聯係的吧?”

喬飛點頭,事實上不止是有聯係那麼簡單,他們老板手底下就有兩家報社。做他們這種生意的,時不時就需要曝光一些東西,為自己的當事人造勢。掌握一定的渠道,這是最方便、也最安全可靠的路子。

不過像這種內幕就不必跟雇主說的太明白了。

藏鋒說:“曝光吧。一想到這種敗類還在外麵四處蹦躂害人,我真是……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唐鏡也是一臉厭惡之色。

喬飛點點頭,“我明白。今天已經晚了,明天我去安排,最遲大後天,《新報》、《北平日報》都會刊登出來。”

他說的如此篤定,不是回去協商、找門路,而是直接告訴他們刊登。

藏鋒和唐鏡心裡也有些吃驚,但這兩份報紙在中原一帶影響力極大,這樣的消息由他們曝出來,其他各地報紙紛紛轉載,不用多久,隻怕各地百姓都知道有這麼一個禽獸醫生了。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喬飛要走,自然不可能讓他光著腳走回去。藏鋒就把車鑰匙給了他,等他白天有時間再把車開回來就好了。

喬飛離開之前,又告訴唐鏡一個消息:“李大爺的那份認罪書我已經送到了謝太太手上,她身邊一個老嬤嬤收下的,她有沒有看,我就不清楚了。”

唐鏡是見不到謝太太的,消息送到謝太太手邊,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至於謝炳權那邊,估計謝太太總有辦法能聯係上他。

這些事,他和藏鋒就不關心了。

轉天的《海城晚飯》登出了聖和醫院遇賊的消息,聲稱醫院裡丟失了若乾財務等等。這一則消息並沒有在當地引起太大關注。

藏鋒和唐鏡看報紙的時候已經收到消息,金鑫連夜跑了。走的時候身上除了他自己的積蓄,還有藏鋒給的錢和退回去的那份認罪證詞。至於他以後去哪裡,是否繼續行醫為生,這就沒人知道了。

路喬治還沒出發就接到這樣的消息,簡直氣得半死,聽說他南京也不去了,留在海城到處打點,催著警局的熟人儘快把賊人給抓回來。

藏鋒放下報紙,輕輕歎了口氣,“路喬治走到哪裡都帶著潘仕,他的底細,金鑫大約知道的不多。希望他心裡還有幾分醫者的良心,不要再做錯事。”

唐鏡對此不置一詞。他對金鑫了解不多,但這人能接受李大爺的賄賂去害自己手下的病人,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如今他背叛自己的老師,也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而是敏銳的嗅到了風聲不對,猜到有人要整路喬治,所以提前跑路。

“隨他去吧。”唐鏡懶洋洋地往旁邊一靠,歪在了藏鋒的肩膀上,“接下來就看路喬治了。”

兩天之後,《新報》、《北平日報》同時刊登了一篇新聞稿。標題也十分抓人眼球:鬼窟現世,以醫者之名,行惡鬼之實——路家醫院大起底。

標題之下配著照片,照片是室內背景,後方幾個櫃子,上麵擺著各種瓶瓶罐罐,大多是泡在生物製劑裡的標本。當中擺著手術床,上麵捆束著一個模糊的人形。

看身形這人應該是一個年輕人,身上連一件蔽體的短衣都沒有,瘦弱得如同骷髏一般。雖然照片清晰度不高,但也看得出他渾身上下布滿了各種傷痕。頭上還包著紗布,似乎剛剛做過什麼腦部手術。

下方的介紹就更驚人了,原來罪魁禍首路喬治醫生,以治療精神病的名義收集試驗人員,拿他們進行各種慘無人道的試驗。照片上的青年已經殞命,死因是路喬治未得到家人允許就對他進行了腦部手術——據說路喬治堅信精神病人的大腦結構與普通人不同,也熱衷於尋找各種不同。

文章最後又附上一張名單,上麵是自從路喬治學醫歸國以後,被他秘密帶進實驗室,最終卻因為各種試驗(絕大多數是腦部手術)而死去的人。

粗粗看去,這張未辨真假的名單上列出的人數足有上百人。

消息一出,輿論一片大嘩。

接下來的熱點新聞都圍繞禽獸醫生展開,有的報紙挖掘在醫院裡遇害的病人,有的則與警方聯絡,報道警方對路家醫院的各種搜查,還有的報紙專門搜索路家醫院開在外地的醫院,其中就重點點名了海城的聖和醫院。

而罪魁禍首路喬治,也恰好是在海城被捕的。尤其被捕的時候,聖和醫院裡的病人已有數位失蹤,路喬治自己聲稱不知病人去向,又報警說當夜有人假冒他的名義把值班人員都給藥倒了。

但輿論不接受這種說法,一致認為這些人都已經遇害了。

藏鋒和唐鏡躲在一邊看熱鬨,也納悶喬飛是從哪裡查到的消息。尤其那張實驗室裡的照片,那樣的距離和角度,不可能是外人偷拍的——這年頭的照相機老大一坨,拍照的動靜也是很大的。

壓根不存在偷拍的可能性。

藏鋒倒是有一些猜測,人人都知道路喬治走到哪裡都要帶著親傳弟子潘仕。潘仕這個人為人怎麼樣,他也不曉得。但從客觀的角度來講,能弄到那樣的照片,非得是路喬治身邊親近的人不可。

但潘仕為什麼要選擇背叛路喬治,或者說他們師徒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這就沒人知道了。

唐鏡這個時候也隱約有了感覺,他問藏鋒,“你說,如果沒有我們的插手,小謝怕是會被路喬治給害了吧?”

藏鋒也有這樣的猜測,畢竟他們扣下李大爺和那床做過手腳的棉被的時候,唐鏡並沒有任何感應。當時藏鋒也猜過,或許棉被並不是導致謝輕橋悲劇的主因。

然後他拿到了路喬治的報告……

藏鋒給唐鏡看報告的時候,腦海裡最先浮現的,就是唐鏡說的話,他說謝輕橋對他的父母有心結。

他忍不住這樣想:謝輕橋落進路喬治手裡的時候有沒有向自己的父母求救?

如果他曾經求救,而他的父母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並沒有出手救他,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再拿起一份報紙,卻是介紹路喬治被捕前後的文章,記者還用了很大的篇幅采訪了幾位警方的顧問,詢問有關路喬治罪名坐實之後量刑的問題。

被采訪的人雖然態度謹慎,但總體來說都傾向於死刑。

唐鏡放下報紙,輕輕歎了口氣,“大約就是到這個時候了。”

他感覺到了某種仿佛來自於冥冥中的引力,或許謝輕橋已經平安度過了命中的死劫。唐鏡覺得,他沒有因為父母的拋棄而落入深淵,也沒有在深淵中日日盼望父母的營救,卻又日複一日的失望,最終悲慘的死去,他對父母的怨氣,或許不會那麼深重吧?

唐鏡拉住了藏鋒的手,他有些舍不得就這麼離開,但這些事並不能由他來決定……或許還是因為他不夠強大的緣故。

“我要變得更厲害一點。”唐鏡急匆匆的向他許諾,“我要把那些法術都學會……”

還要學會怎麼跟你互相定位的法術。

這句話他沒有來得及說,因為藏鋒也忽然意識到唐鏡大約是要離開了,他一瞬間的感覺是有些驚慌的,甚至於他來不及想什麼,身體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撲上去摟住了唐鏡,在他唇上重重%e5%90%bb了一下。

“你等我……”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懷裡一空。

唐鏡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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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討債郎

唐鏡被藏鋒的動作嚇了一跳,但緊接著他就仿佛一道煙似的,穿過了屋頂,從房間裡飄了出來。

唐鏡望著腳下的房屋、街道、穿行的車輛行人,頗有幾分戀戀不舍的感覺。如果沒有什麼蓮花峰,沒有這些稀奇古怪的法術、任務,就這樣跟藏鋒在這間小洋房裡一直生活下去,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這個時代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像一個陳舊的盒子被打開,卻發現裡麵藏著無數種新奇有趣的可能性,每個人的命運都被攜裹在大時代的洪流裡,同樣有著無數的可能性。

坐在學堂裡讀書,聽教授講述他們在海外的生活與經曆,摸索著用自己的頭腦來認識這個世界……

這些事對唐鏡來說都還沒有做夠呢。

唐鏡飄得更高了些,他看到了謝家巷,氣派的謝家大門和門外正在打掃的下人。他看到一輛黃包車停在了謝家的大門外,謝太太手裡捏著一張報紙跌跌撞撞地下了車,撲在謝家的大門上用力敲門。

唐鏡覺得,她大約是看到了有關路喬治的報道吧。

也不知道現在的她,到底後悔了沒有。

唐鏡的意識繼續升高,他像是飄飛在雲海裡,氣定神閒的分辨蓮花峰的方向。

這一次的感覺似乎與之前的幾次不同,具體怎麼不同,唐鏡卻又說不清了,好像有了更多的讓他自己來掌控節奏的餘地。

就好像現在的他不是受到了嚴壑的召喚,而是他自己慢條斯理的回去。

然後他看到了天門山,也看到了山峰之巔,幾乎被雲海包圍了的仙境一般的蓮花峰。在漫天雲海之上,有一個巨大的透明泡泡包裹著蓮花峰,仿佛有人用自己的能力在整座山峰的外麵布置了一個小境界。

陳玄融曾經說過,芥子園的外麵是有嚴壑布下的結界的,或許這個透明泡泡就是吧。

但唐鏡並沒有來得及仔細研究一下蓮花峰外麵的結界,因為到了這裡,嚴壑的召喚就變得很鮮明了。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應到了嚴壑的召喚——是他無法抵擋的力量。

至少現在的唐鏡,是無法抵擋的。

唐鏡在法壇上睜開眼的時候,謝輕橋還在沉睡,他的臉上是一種很和悅的神色,像是夢到了什麼愉快的事情。

在他的身後,他的父母麵帶焦急的看著他。

唐鏡轉頭問嚴壑,“師父,可以讓謝輕橋多睡一會兒嗎?我有話要跟這兩位說。”

嚴壑淡淡掃了他一眼,“你說就是。”

唐鏡說不好他的視線中所飽含的用意,但他能感覺到嚴壑的心情似乎並不怎麼美妙。不過嚴壑行事從來都不是他可以揣度的。

唐鏡不敢在這個時候琢磨他師父,轉過頭對謝先生說:“冒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