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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鈴人 牛角弓 4297 字 6個月前

溫熱的氣息就吹拂在他的耳朵上。這是一個有些……曖昧的距離了,唐鏡心跳加速,覺得自己剛才腿腳僵硬,被他拖著走的樣子肯定特彆傻。

藏鋒肯定覺得他傻……

唐鏡尷尬的耳朵都熱起來了。

趙文和的老婆裹在一件寬大的風衣裡,腳步匆匆地下樓,朝著棉紡廠的方向走去。

這個時候已經接近子夜,月亮又高又遠,月光也仿佛變得稀薄,清清冷冷地照耀著沉睡中的東六區。

小巷裡寂靜無人,趙文和的老婆躲躲閃閃地穿行在巷道裡。聽到有人經過的聲音,她還會小心翼翼地躲起來。

唐鏡起初還以為她是要上夜班,但走著走著,才發現她繞過了棉紡廠的外牆,沿著廠房後麵的一條弄堂繼續往前走,不知不覺就走出了廠區的範圍。

圍牆的後麵,就是荒地了。

趙文和的老婆在這裡似乎猶豫了,但很快她就下定了決心,朝著黑暗中的某個方向堅定地走了過去。

遠遠跟在她身後的藏鋒和唐鏡發現她手裡有一個很小的手電筒,光柱細小,大約隻能照見她前方幾步遠的一段距離。她就這麼走一走,停一停,不知不覺就離開棉紡廠一段距離了。

這個時候,彆說唐鏡,藏鋒也有些懵圈了。

棉紡廠這一帶是靜江市的老廠區,若乾年後,這些老廠子因為效益不好,紛紛轉型了。這些老舊的廠房、居民小區、樹林、荒地……都慢慢消失在了光鮮亮麗的高樓大廈之間,變成了這個城市的曆史。

這一段路走得挺遠,還好那女人手裡拿著手電筒照亮,這也算給跟蹤的人指引了方向。

最後,他們穿過了一片小樹林,看到了幾棟廢棄的房屋。

藏鋒覺得這裡很像是農戶修建在田間的那種小屋子,守夜時供他們臨時居住的。房屋不大,外麵有個很小的院子,從院牆上方看進去,小屋的屋頂已經坍塌了一半兒。

那女人從大門旁邊的缺口鑽了進去,舉著手電筒來回照了照,腳下遲疑,仿佛有些膽怯似的。

從藏鋒和唐鏡躲藏的位置就有些看不清這女人的舉動了,手電筒的亮光還在,但卻不再移動了,看上去好像她把手電筒放在了一個固定的位置上。

兩個人猜不出這女人要做什麼,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帶過來一股奇特的氣味兒,有些嗆人。

“是汽油味兒。”藏鋒腳下一頓,語氣立刻變得急切了,“這女人是要放火。”

兩個人加快了腳步,到最後幾乎是奔跑了起來。

跑到近處,就看到趙文和的老婆正舉著一個一尺多高的鐵皮桶衝著敞開的房門潑灑,濃烈的味道嗆得人透不過氣來。

一個人在房屋周圍潑灑汽油,這是要乾什麼,簡直不用猜。

藏鋒也不跟她玩什麼迂回的把戲,他一個健步從門洞旁邊的豁口躍了進去,人還沒落地,腳下踢起的一塊石頭已經飛了過去,正中那女人的額頭,緊跟在他身後的唐鏡聽到那女人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手裡的汽油桶也掉在了地上。

藏鋒毫不客氣的拎起這女人,抬手在她頸後劈了一掌。

唐鏡趕上來,就見他隨手將女人往地上一扔,對他說:“看看屋裡有什麼。”

唐鏡撿起放在一旁土墩上的手電筒,朝著屋裡走去。

這個小院看上去已經很多年沒人居住了,沒有家具,門窗也都不知被什麼人卸走了。空蕩蕩的房子裡隻有角落裡鋪著稻草,一個人影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

這是一個身形肥胖的中年男人,穿著也挺講究,看上去被關在這裡並沒有很長時間。

藏鋒試了試他的呼吸脈搏,確定這人還活著,隻是不知被人做了什麼手腳,不管彆人怎麼擺弄,都沉沉地昏睡著。

唐鏡也有些束手無策了,“怎麼辦?”

他們倆是追著趙文和的老婆過來的,自行車都還停在趙家樓下呢。哪怕兩個人用扛的,也扛不了兩個人。

藏鋒想了想,說:“剛才過來的地方有一個小水溝,咱們把他拖到那裡去,衝一衝他身上這股味兒……他不知被灌了什麼藥,多喝點兒水,或許能清醒過來。”

“那女的呢?”

“就留在那裡吧。”藏鋒想了想,“天也快亮了,她醒來了自己會回去。”

他們不清楚這個胖子跟趙文和夫妻倆到底有什麼過節,但沒有趙文和的幫忙,隻憑借那女人一個人的力量,要想綁架這樣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是不大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綁架殺害這個男人或許是趙文和主使的,這是屬於趙文和的罪孽。等這件事過去,無論這個女人自己想要做什麼,都與趙文和沒有關係了——唐鏡要解決的,僅僅是趙文和的因果。

唐鏡同意了這個提議。

他們倆扛不住他,隻能一人托著胖男人的一條手臂,就這麼連托帶拽的將他帶到了附近的水溝旁邊。

初夏時節天亮的較早。

他們走到水溝旁邊的時候,遠處的天邊已經出現了一抹朦朦朧朧的亮色。棉紡廠高大的院牆和廠房就聳立在遠處灰蒙蒙的的晨霧之中,再遠處就是東六區顯得雜亂的居民區了。

藏鋒所說的水溝,就是野地裡細細的一條小溪流,寬度還不到二尺,水深剛剛能沒過腳麵。但是水質還不錯,清淩淩的。

兩個人一頭汗的把胖子放在水溝旁邊,唐鏡蹲下來,用手心捧了些水灑在他臉上。他們這會兒手邊什麼東西都沒有,隻能摘幾片略微寬些的草葉,卷起來舀水喂給他喝。

胖子人還昏迷著,水並沒有喂進去多少。但這麼一番折騰對他還是有一些刺激作用的,很快,他就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腦袋晃動,有了清醒的跡象。

藏鋒和唐鏡都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唐鏡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古怪的吸力,仿佛神魂都要被什麼東西攝走似的。他的麵前像是有一層無形的薄膜正在漸漸成型,要把他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

唐鏡一把抓住了藏鋒的手,有些焦急的問他,“你呢,你要怎麼辦?”

藏鋒也馬上反應過來,他順著唐鏡的手勁兒湊過來,擁抱了他一下,這個時候想解釋什麼都來不及了,隻能說一句,“記得我的電話號碼!”

唐鏡連忙點頭。

天旋地轉之間,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唐十一的電話號碼是多少來著?他到底也沒能想起來……

這下好了,藏鋒連他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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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鏡又要回去了~

第25章 了結

唐鏡清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老年版的趙文和。他麵容枯槁,癱坐在輪椅上,放在扶手上的兩隻手乾枯的好像兩隻鳥類的爪子。

唐鏡對上了趙文和的視線,似乎還是他記憶裡那個年輕版的趙文和特有的溫和與耐心的眼神,但在唐鏡眼裡,隻覺得他偽善。

在年輕的趙文和所經曆過的人生中,沒有人趕到那座小樓去阻止他虐殺李月容母女倆,大概也不會有人發現那個胖子被燒死在了郊外的荒屋裡。

然後呢,他會不會膽子越來越大,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下下一個目標……

唐鏡心裡有一股火在燒,他想起了藏鋒說過的話:校園裡的運動場在地震中發生塌陷,維修的工人發現了深埋地下的枯井,以及枯井中嬰孩與成人的屍骨……◆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們當中是不是就有渾身傷口的李月容,有被捆在手術床上哭都哭不出聲的年輕姑娘,還有很多唐鏡沒見過,也不可能知道姓名的男人女人……

被自己的同類虐殺,被拋屍在無人知曉的枯井裡,死不瞑目。而凶手卻披著聖潔的白大褂,帶著溫和的麵具繼續尋找下一個獵物……

他的雙手、他身上的白大褂都染滿了同類的鮮血,可惜沒有人看見。

唐鏡心中的怒火衝上頭頂,灼熱的氣息熏得他眼睛都紅了。

陳玄融最先發現了唐鏡的不對勁。

他醒過來之後就一直緊盯著趙文和的臉,從側麵望過去,唐鏡的眼神幾乎就是帶著冰碴的,看一眼就能凍得人發抖。

陳玄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發覺唐鏡的身體果然在不停地顫唞。陳玄融不安地拍拍他的肩膀,“十一……”

唐鏡可以肯定,這一次絕對不是出現了幻覺,他真的看到趙文和的兩眉之間出現了一團小小的黑霧,這霧氣旋轉、變淡,漸漸消散。而趙文和的麵貌都仿佛隨著黑霧的消散而變得明朗了許多。

嚴壑淡淡說了句,“宿怨了結。”

聽到這句話,趙文和和他身後的年輕人都露出欣喜的神色,趙文和雖然口不能言,雙眼卻冒出了亮光——因為激動,他的眼睛裡分泌出了淚水。

這情景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令唐鏡的憤怒瞬間暴漲至頂點。他像一頭憤怒的小豹子一樣,跳起來一拳搗在了趙文和的臉上。

無論是趙文和還是他身旁的年輕人都沒有料到會受到這樣的襲擊,年輕人完全沒有扶住翻倒的輪椅,就那麼眼睜睜看著趙文和從輪椅裡摔了出來,有些狼狽地蠕動著,卻怎麼都爬不起來。

但年輕人還沒有衝過去扶起他叔叔,就被從身後撲過來的唐鏡給撞到了一邊,唐鏡完全無視趙文和是一個老人的事實,一把拎起他的領子,又是一拳搗了下來……就像他在地下室裡痛毆年輕版的趙文和一樣。

嚴壑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也被唐鏡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鬨得有些懵,剛喊了一聲唐鏡的名字,就見陳玄融已經撲了過去,跟趙文和的侄子一左一右將唐鏡拉了起來。

趙文和的侄子氣得臉色都變了,“他是病人,還是一個老人……但凡有點兒良心的人就不會對他……”

唐鏡甩開陳玄融,也顧不上反駁趙文和的侄子,他緊盯著趙文和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你為什麼會惡業纏身?趙文和,你造下的孽,你欠他們的一條條人命,如果能這麼輕易消解的話……天理何在?!”

這一句話他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連上前來要推搡他的趙文和的侄子都怔住了。他呆呆看著唐鏡泛紅的雙眼,一時間隻覺得頭皮發麻,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十一!”嚴壑的聲音頗嚴厲,“恩怨因果、俗世間的規則,這些都不由我們管。”

唐鏡竭力平息自己的喘熄。他仍然滿心憤懣,但他知道嚴壑說的對,他算什麼呢?他隻是一個來曆不明的小道士罷了。

趙文和是死是活,都不該由他來裁奪。

唐鏡被陳玄融拉到一邊。

趙文和的侄子注意到趙文和的眼神有些閃躲,他不大能確定這個年輕的小道士說的話都是什麼意思,但他心裡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仿佛災禍將要臨頭,而他還什麼都不知道。

他%e8%83%b8口砰砰直跳,卻知道問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