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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鈴人 牛角弓 4303 字 6個月前

,一邊下筆在黃紙上慢慢畫下一個符號。

“符籙據說是天神的文字,可以傳達天神的旨意。”陳玄融筆下不停,額頭卻慢慢滲出汗水,“法力強大的先祖,可以呼風喚雨,甚至可以召喚鬼神、降妖鎮魔。”

他的手臂微微顫唞。

唐鏡看著這一幕,隻覺得他手中的筆仿佛隨著筆畫的遊走在不斷地增加重量,以至於越往後書寫就變得越困難。

汗水順著陳玄融的臉頰流下來,彙聚到了他的下頜。他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猛然收筆,身體搖晃了兩下,力竭似的癱坐在了椅子上。

桌麵上的黃紙無風自動,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唐鏡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他忽然發現陳玄融寫在黃紙上的那個符號看上去是有些歪斜的樣子,好像被風刮歪了似的。

“師兄,”唐鏡%e8%88%94了%e8%88%94乾燥的嘴唇,“你是在召喚風嗎?”

陳玄融點點頭,“你自己練習練習吧,記住,筆畫不能出錯。你可以試著引動靈力,將它們注入筆尖。”

唐鏡,“……”

完全聽不懂。

但陳玄融已經沒有繼續講下去的精力了,他在椅子上癱了一會兒,挪到旁邊的蒲團上去打坐,擺出了一副“已經下課了,自己回去寫作業”的架勢。

唐鏡隻好學著他的樣子準備好紙筆,開始練習這一道召喚“風”的符籙。

筆畫他完全記得住,但“靈力”又是什麼,他就不明白了。會是精神力嗎?在以前的世界,大家普遍認為一個人的精神力的等級是由基因決定的,體格強壯的人,通常精神力也會更強大一些。

但陳玄融的說法,似乎這個“靈力”還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通過修煉,從外界得來的。這個所謂的“外界”,在他的描述裡,就是組成大自然的各種元素:金、木、水、火、土。

唐鏡在心裡說:“它們或許隻是不同形式,其本源是一樣的,那就是:能量。”

而精神力,何嘗不是一種能量呢?

唐鏡這樣想的時候,他深藏於靈魂之中的精神力像是得到了召喚,宛如一股溫熱的水流一般,順著他的手臂注入了筆尖。

原本有些滯澀的筆勢也像是上了油的舊齒輪一般,瞬間就變得順暢起來。

但唐鏡卻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就在他考慮能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筆畫無意識的停下來了。就這麼不足一秒鐘的停頓,後麵的筆畫竟然有些接不上了。

他像是捏著一個水管,水流洶湧,可惜水管的出口卻被堵住了。

唐鏡不知所措,臉都憋紅了。

正在此刻,一隻手從他身後探了過來,握住他持筆的手,慢慢順了下去。

唐鏡聞到了淡淡的香味兒,有些像道觀裡的焚香,又似乎有所不同,多了幾分醇厚的木香。

“專心!”身後的人輕聲嗬斥。

唐鏡聽出這是嚴壑的聲音,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也不敢再開小差了。

一張符順利地畫完,落筆之後,房中憑空卷起一陣狂風,將書案上的黃紙瞬間吹散了。唐鏡眯了眯眼,有些被突然出現的大風和滿屋淩亂飄落的黃紙給嚇到了。

坐在蒲團上的陳玄融也被驚動,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但他很快注意到站在唐鏡身旁的嚴壑,於是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一切都是嚴壑的手筆。

這樣一想,一道紙符能有眼前這樣的威力也就說得過去了。

陳玄融從蒲團上爬起來,手忙腳亂的幫著唐鏡一起收拾散落了一地的黃紙。

嚴壑站在一邊,眉頭微微皺起,“阿鏡的靈力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唐鏡又開始緊張。他對嚴壑這個名義上的師父其實是有些畏懼的,總覺得他會看穿自己的來曆。所謂的門派、法術又是這樣玄之又玄的東西……

唐鏡不敢深想,一旦他被扒皮,他們會拿他怎麼樣。

他把收拾好的黃紙小心翼翼地疊在一起,低著頭來回整理,像是要把它們的每一頁都疊放得整整齊齊。

這種逃避的態度其實是有些幼稚的。

嚴壑歎了口氣,“阿鏡,過來坐。我知道你不記得很多事了……不要緊張。”

他的五官是一種充滿侵略性的英俊,眉頭挑起的角度都帶著鋒利的意味。而鬢角微微泛白的顏色卻柔化了他的五官的淩厲,讓他多了幾分歲月沉澱之後的醇厚與儒雅。

歲月模糊了他的年齡,但他的雙眼卻仿佛可以看透人心。

唐鏡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種極為矛盾的氣場,霸氣又溫雅、柔和卻又犀利。不管他說話的語氣多麼的溫和,他還是不太敢直視他的雙眼。

麵對這個人的時候,唐鏡有一種仿若見到天敵一般的不安。

陳玄融拉著他坐了下來。

嚴壑問唐鏡,“你師兄跟你說了吧,我打算讓你再上一次法壇。”

唐鏡已經知道他的決定了,也知道嚴壑決定要做的事,彆人是無法輕易改變的。這一點他其實也能理解。如果換成是唐鏡的家人,聽說他失憶要帶他去醫院,他又有什麼理由說不去呢?

唐鏡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嚴壑又看了他一眼,大約是比較受用唐鏡這副乖巧的態度,他的聲音要比剛才柔和,“不用緊張。之前方臨生那件事,你就做的很好。”

唐鏡心裡一動,“師父,師兄已經跟我解釋過做法的事,但是我不明白,一個人記憶的世界是非常龐大的,時間、地點的坐標,我們是怎麼確定的呢?”

嚴壑眉眼之間的神色仿佛帶著冰雪的氣息,或許這是修行者的特點,唐鏡覺得他與他曾經見過的所有的人都不同。

“不需要計算這種東西,”嚴壑淡淡說道:“來找我們化解宿怨的人,他做過什麼虧心事,自己心裡是有數的。”

他側過頭看著唐鏡,微微一笑,“這是他們的心結,也是他們會找到這裡來的原因。所以,到了法壇上,他們會帶著我們,到達最合適的坐標。”

唐鏡默默點頭。他想起方臨生,他到達的時間,就在他與劉勤的矛盾激化之前,一切即將發生變化的時候。

“我需要做什麼呢?”唐鏡問他,“還是阻止類似的犯罪事件嗎?”

嚴壑已經從陳玄融那裡聽過了唐鏡給出的刪減版,知道他在救出了劉勤之後,就被方臨生的意識彈了出來。

嚴壑搖了搖頭,雲淡風輕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一絲鄭重的神色,“不,即便是我,也不能輕易確定我們要做的事——有些人的罪孽埋藏得很深,他也不會講給任何人聽……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唐鏡有些失望,但嚴壑的話也給了他一點兒安慰:至少他師父不是一個真神仙,他也有不知道的事。

想到這一點,唐鏡詭異的生出一點兒安心的感覺。

嚴壑望著他,神情又恢複到了之前那種不染煙火的淡漠,“阿鏡,他們的秘密,隻有你知道。”

唐鏡的腦海裡浮現出了被扔在地基裡的劉勤。如果沒有他和藏鋒的乾預,劉勤沒有機會逃脫這個死局。

唐鏡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忽然間想到了一件事,一件之前沒有顧上去深想的事:在方臨生真實經曆過的二十年前的那一夜,劉勤是真的已經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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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鏡:師父好嚇人……要被看透了怎麼辦……

#第二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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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鬨市

唐鏡被這個想法嚇到了。

他不敢找嚴壑,隻能去找陳玄融拐彎抹角的打聽方臨生的事。

陳玄融被他問的一頭霧水,“咱們是修行的人,講究的是因緣。他們找上我們師門,我們替他化解宿怨,這段因緣就結束了。其他的事,跟咱們沒有關係。”

唐鏡心裡嘀咕,他不是想問這個。他想知道在真實的生活裡,方臨生殺人的罪行到底有沒有人知道。

陳玄融搖搖頭,“沒打聽過。不過他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方臨生從一個普通的汽車修理工混成了靜江市最大的建材商,坐擁萬千財產,不論他當年做過什麼,對很多人來說,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翻篇了。

“那,我們一定要這麼做嗎?”幫助了一個殺人凶手這種想法,讓唐鏡有些接受不了。

陳玄融攤手,“阿鏡,我們隻是道士。”

唐鏡啞然。

他要是跑去告發方臨生,誰又會信呢?他甚至不能確定埋藏著劉勤屍骨的那棟樓還在不在。藏鋒說二十年的時間,城市的麵貌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市區高樓大廈林立,他能順利找到那棟樓的位置嗎?

找到了又能怎樣?誰會因為他一句話就去拆房子?

陳玄融在他肩上拍了拍,“阿鏡,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管不了那麼多的。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那都是彆人的生活。”

唐鏡覺得這一刻的陳玄融跟嚴壑是非常相像的,他們的眼睛裡都沒有俗世的溫度,仿佛他們已經變成了神仙,超脫於俗世之外了。

唐鏡在這一刻,對藏鋒的想念到達了頂點。

他來到這個世界,認識的人不多,但在他們之中,唯有藏鋒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著正常的三觀,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藏鋒不是神仙,也不是方臨生、劉勤那種沒有底限的流氓。

唯有這樣的人,才會提醒唐鏡,他不是無形無質、遊離於這個世界之外的一縷幽魂,他是活著的,活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裡,活在……活人們建立的規則之中。

唐鏡很快就見到了這位來找嚴壑給他消災解怨的主顧。

他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唐鏡第一眼看見他的臉,還以為他至少也有八十多歲了。但把輪椅推進法壇的那個青年卻告訴他們,這老人是他的叔叔,他的年紀才剛過六十歲。

“我叔叔趙文和,”年輕人很恭敬地靠著輪椅盤腿坐下,眼神誠懇,“他年輕時候做過醫生,自己開過診所,救過很多人。後來認識了國外一些做醫療器械的朋友,就做起了這方麵的生意。”

“叔叔生意做的好,”年輕人說:“趙家的晚輩讀大學、創業,都是叔叔資助的。但是從幾年前開始,他的身體就越來越不好,看過很多大夫,都說是身體機能的衰竭。後來我們遇見一位大師,他說叔叔惡業纏身,這才推薦我們來天門山。”

年輕人說著,臉上流露出有些急迫的神色,“神仙,我叔叔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人,他救過很多人,也幫過很多人。以前有人看病出不起藥錢,他都不收費的。他還資助了很多貧困山區的孩子……”

年輕人說著,眼裡流下眼淚。

唐鏡端詳趙文和的麵孔,這是一張枯瘦的麵孔,布滿了老人斑,眉毛稀疏,嘴唇也是乾癟的,仿佛說話都很困難的樣子。

唐鏡覺得,五六十歲人,正常情況下,不應該衰老成這個樣子。他見過道觀裡的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