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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指南 風流書呆 4452 字 6個月前

側了側身,仿佛被看得有些羞赧。但其實他知道,自己左邊的側臉是最剛毅,最英挺,也最好看的。

秦青果然看得怔愣,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往地窖口走去,慢慢說道:“葉禮,我可以相信你嗎?”

葉禮心緒微亂,卻還是篤定地答道:“小侯爺可以相信我。”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秦青懷疑了嗎?

“如今正逢亂世,人人處境艱難。隔著一層皮囊,我竟不知道誰是人誰是鬼。侯府名聲不好,樹大招風,我擔心萬一有一天,我會被身邊的人害了。”

秦青站在地窖的出口處,一束金黃的陽光照耀著他。

他半透明的薄紗長袍折射出縹緲如霧氣的光暈,繡在長袍上的片片花瓣仿佛時時刻刻都會隨風散去。同時散去的還有秦青這個人。

看著這一幕,葉禮忽然覺得心慌意亂,方寸全失。

他大步走到秦青身邊,急切地說道:“小侯爺你可以相信我。我是人,我不會害你!”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秦青並不是傳言裡荒%e6%b7%ab無度的那個紈絝,而是眼前這個有些孤傲清冷,卻又柔軟善良的少年。

葉禮怎麼忍心傷害這樣的秦青?

“如果有一天你害了侯府,我至死也不會原諒你。”秦青語氣淡淡地說道。

審視葉禮的時候,他原本清亮的眸子悄然布上一層陰霾,仿佛存著無法消除的戒備和疑慮。

葉禮麵上鎮定自若,後背卻布滿了細細密密的冷汗。他早在一開始就騙了秦青。如果有一天,自己身份曝光……

葉禮閉了閉眼,竟然有些不敢想。

“嗬~信任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是我犯傻了。”隻是轉瞬,秦青便又發出了自嘲的輕笑,搖頭低語:“我會儘快找到你妹妹,而後你們就帶著銀子離開侯府吧。”

他轉過身往梯子上爬去。

管家連忙伸出手攙扶。

葉禮站在原地沐浴著一束熾熱陽光,卻覺得渾身發冷。秦青私下裡是想把他培養成心腹的,卻又在剛才的問答中發覺了這樣做的不妥。

一份近在咫尺的信任和依賴就這樣被收回了……

如果害了侯府,秦青至死也不會原諒我。收回鑄幣權算不算害了侯府?到了那一天,秦青會是怎樣一副表情?他明亮的眼睛會被淚水占據嗎?他會對我恨之入骨,深惡痛絕嗎?

葉禮陡然握緊雙拳,壓抑住了泛上心頭的刺骨寒冷。

他連忙抬頭去看秦青,卻隻看見一片晃動遠去的透明袍角。

葉禮心裡發慌,腳尖輕輕一點就躍了上去。

把府中能藏東西的地方都巡視了一遍,秦青這才回到前廳陪秦德懷吃晚飯。

葉禮與一名家丁站在門口守衛。

秦青慢慢講述著自己在劉家村的所見所聞。

秦德懷冷哼道:“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父親!真是枉為人!倘若我們侯府也遭了滅頂之災,我首先保全的必是我兒。我把我自己賣了都不能讓我兒吃半點苦。餓得沒有吃食,我割肉給我兒吃!”

秦青從背後抱住秦德懷的脖子,笑出了感動的眼淚。

“不要,還是把我賣了吧。我年紀小,長得也好看,賣的價錢會高一點。”

“你說什麼胡話!我年富力強,能乾活,還是賣掉我吧。到時候你有多遠藏多遠,千萬彆被人找到。”

“賣了你,我就沒爹爹了。”

“賣了你,我就沒兒子了。”

一老一小互相捏著彼此的腮幫子,樂嗬嗬地打趣。但他們說的都是真心話。倘若侯府真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他們都會選擇犧牲自己保全對方。

葉禮站在門口,靜靜看著這一幕。

外人都說泰安侯府魚肉百姓、為富不仁,但這些葉禮都沒看見。他隻看見了父慈子孝,家風清正,仁善寬厚。

為何會有那樣的傳言流出?葉禮隻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因為早已有人瞄上了侯府,正準備磨刀霍霍。想要扳倒侯府,不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怎麼能行?

暗中籌謀的人是誰呢?

葉禮正擰眉沉思,管家已帶著一籠死雞崽匆匆跑到前廳門口,探著腦袋往裡喊:“小侯爺,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秦青停下與爹爹的笑鬨,走到門口。

“吃了黴米,不到一個時辰這些雞崽兒就死了!”管家舉起籠子說道。

996剛從廚房偷吃回來,正%e8%88%94著油乎乎的嘴巴。它仰頭看了看籠子裡的死雞,說道:“是黃曲黴素中毒。”

秦青不知道什麼是黃曲黴素,卻知道黴爛的食物必然有毒。

他沉聲說道:“趕緊把那些黴米都倒進糞池,不要讓災民撿了去。如今正值饑荒,路上的土都有人吃,更何況是米。”

“哎哎哎,小的這就去辦。”管家後怕不已地擦著額頭的冷汗,自責道:“都怪我!我這一念之仁,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去找賬房支五千兩銀子,再去買米。什麼米便宜買什麼,多多的買,我要安排施粥。買的時候找個老農幫你盯著,不要買到洗白了的黴米。”

“好嘞,好嘞,小的知道了。”管家連聲答應,匆匆忙忙去了。

葉禮暗暗吸了一口氣,心道好險!好險方才他沒有插嘴,顯露出自己的無知。原來黴變的米會吃死人!

秦德懷從廳堂裡走出來,徐徐說道:“其實黴變的米未必就會吃死人。”

“爹爹,隻要害死一人,那就是我們侯府的罪過。這種運氣還是不要賭。反正浪費的也是我們侯府自己的糧食和銀子,沒有什麼大不了。”秦青擺擺手。

秦德懷一想也是,笑嗬嗬地說道:“浪費就浪費了吧,反正侯府有的是銀子!真的吃死了人,多少銀子也買不回心安。”

父子倆勾肩搭背地回到餐桌,繼續進食,席間笑笑鬨鬨,很是和樂。

葉禮忽然間明白,外人為何要說侯府窮奢極欲了。

他們把這麼多大米倒進糞池,被彆人看見又豈能不遭罵?然而外人根本無從得知,他們浪費自己的糧食和銀子,給到災民的卻是一份生命的保障。

誤會就是這麼來的吧?那些壞名聲實則未必就是他們做了什麼壞事。眼睛看見的,耳朵聽見的,有時候也會叫人產生誤解。

葉禮心緒頗為複雜地思忖著。

便在此時,陶然一臉怒氣地從外麵跑進來,質問道:“小侯爺,你為何讓管家把幾十袋大米倒進糞池?你知不知道外麵有多少人為了區區幾斤大米賣兒賣女?你真是不知人間疾苦!”

葉禮:“……”

前些天,自己在侯府門口為小凳子爭取尊嚴,大概就是這副蠢樣吧?

葉禮忍不住低了低頭。

秦德懷連忙站起來安撫陶然:“你彆激動,聽我慢慢說,那些大米都黴爛了,有毒,不能吃的。”

“我小時候經常吃黴米,我怎麼沒事?逃難的路上,發臭發餿的東西,甚至是野狗的食物,我們這些災民都要搶著吃,我們怎麼活得好好的?你們習慣了窮奢極欲的生活,根本不曾想過世上有多少人餓死在路邊……”

陶然的指責滔滔不絕,嗓門還越來越大。她是貧寒家庭出身,吃過很多黴爛的米。她以為自己能夠幸存,彆人就不會有事。

與這種人根本說不通道理。秦青衝父親搖搖頭,飯都沒吃完就走了。

葉禮衝秦德懷拱了拱手,連忙跟上小主子。

陶然還在大吵大鬨,聲音刺耳極了。這個女人無疑是善良的,但葉禮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喜歡對方。

正如秦青所說,假仁假義於這亂世毫無用處。

翌日,秦青一大早就讓管家在侯府門前的空地上支起幾張長桌,安排好幾個管事和賬房先生,等著附近村寨的人來報名上工。

江匪石一早就來了,手裡拿著幾本名冊,身後跟著兩溜兒長長的隊伍,一溜隊伍是身強體壯的男子,一溜隊伍是孱弱消瘦的婦人和女童。

秦青站在府門前的台階上靜靜觀望。葉禮站在他身後,像個儘忠職守的侍衛。!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阿牛贖回了劉家村的婦孺,送去很遠的莊子,今天早上才趕回來,此刻也默默站在自家主子身邊。

往日衣不蔽體,走路打晃的婦人和女童,今天卻穿上了整潔的衣服,人也變得精神許多。想來為了讓她們順利得到這份差事,她們的家人已改善了對她們的態度。

給了衣服,給了飯吃,也給了活著的尊嚴。這就是一份小小的差事帶來的翻天覆地的改變。

江匪石帶著幾個瘦弱不堪的女童走過來。

秦青立刻下了台階親自迎上去。

娘的!果然是看上這小白臉了!葉禮暗罵一聲,憋著氣跟上。

“江先生,你來了。”秦青在毒辣的日頭下微笑,於是熾烈的陽光便帶上了一絲莫名的沁涼。

江匪石忍不住回以微笑,心緒脈脈地顫動,蕩出異樣的感覺。

小侯爺今天穿著一件淡粉色的紗袍,袍子上繡滿了一團一團荼蘼盛開的桃紅芍藥。這等極致奢靡的打扮,卻完全壓不住他妖冶明%e5%aa%9a的容顏。

人比花嬌便是如此吧。

江匪石一邊思忖一邊躬身,不卑不亢地行禮。

秦青抓住他的胳膊親親熱熱地扶了一把。

葉禮眯起眼瞳,冷冷地睨視這個小白臉。為了見秦青,這人今天穿了一襲純白長衫,下擺繡了幾竿青竹,倒是很淡雅。隻是與我比起來,這人的容貌太過陰柔,少了幾分男子氣概。據說性好龍陽的人,喜歡的都是英武不凡的大男子,正如我這般。

葉禮胡思亂想著,微泛波瀾的心竟不知不覺平靜了。

江匪石指著自己身後的幾個女童說道:“她們的親人都死了,是孤兒,敢問小侯爺願不願意讓她們上工?”

幾個女童眼巴巴地看著秦青,顫動的瞳仁裡隱隱露出幾分絕望。

孤兒在這亂世便是路邊野狗的吃食。

“帶她們去後麵的棚子喝粥,稍後安排住的地方。”秦青全無二話,立刻就做了安排。

一個管事馬上把人帶走。

在絕望中煎熬等待的女童們發出了驚喜的歡呼,黯淡的眼眸被歡欣的淚水浸透,顯得清澈又明亮。她們很想蹦蹦跳跳表示慶祝,卻隻能搖搖晃晃地抱成一團,喜極而泣地哽咽。

秦青忍不住彎唇,笑容也似孩童般純然天真。

傳言真是不可信啊。誰說泰安侯府的小侯爺是個荒%e6%b7%ab無度的紈絝?江匪石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小侯爺,內心頗有些感慨。

“這是采藥的名冊,這是巡防隊的名冊,這是砍樹的名冊,這是建造房屋的名冊,請小侯爺過目。人我都帶來了,若是他們鬨出什麼事,小侯爺隻管找我,我來擔責。”

江匪石遞上手裡的名冊。

秦青打開名冊查看,目光掃過黑壓壓的一群人。這些人一個個帶著渴盼和祈求,站在那裡緊張地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土地乾裂,無田可種,又背負著苛捐雜稅,之於他們,侯府給的差事就是唯一的活路。

秦青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名冊造得很詳細,字跡也非常飄逸俊秀。誰誰誰,多少歲,性彆是男是女,住在何處,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