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1 / 1)

能平安、快樂地回家了。”

“哢嚓”

金屬大門發出被解鎖的聲音,與舞台相連的觀眾通道被打開。

道格拉斯從懷裡抽出一把□□,托在掌心上。

他臉上是那種因為極度興奮而微微扭曲的笑容,像是看不到觀眾回避的眼神和拒絕的神色,他興高采烈地問:

“那麼,誰先來?”

第23章

人群再一次躁動起來。

坐在溫德爾後麵地是一個中年婦女。她胖乎乎的臉上已經糊滿淚水, 正神經質地掐著自己的雙手,半似哀求半似勸導地和自己左右反複念叨:“我的女兒還在家裡,她一個人,她還很小, 我需要回家, 我必須要回家。我的女兒還在家裡……”

她的左邊坐著一個身材瘦削如電線杆的上班族, 穿著襯衫, 臉上寫滿不耐。他的額頭上還有血,可能是剛才在爭搶位置時被人打中了。

他朝嘴碎的中年婦女翻了一個白眼, 伸手想要扯開自己的領帶鬆口氣。

或許他平日一直是個非常嚴謹的人,領帶係得非常完美, 他此刻顫唞的手指不僅完全沒有辦法順利解開,甚至讓領帶越纏越緊,像是一根勒在他脖子上的繩子。

“FXXK!”他痛罵一句,徹底沒了耐心。堪稱撕扯地扯鬆領帶,再從脖子上套出。他喘著粗氣, 像走投無路的野獸一般惡狠狠地怒視周圍所有看向他的人:

“老子上了一輩子的班,老婆死了,母親癱在家裡, 我的兒子還欠著三十萬的助學貸款,全指望著我。”

“日子總不能好起來是不是?這該死的綁架……我這個月的全勤又沒了!五百美金呢!”男人把領帶團成一團扔在腳下,皮鞋碾在上麵, 怒極反笑,“五百美元,可以請他一個月的護工, 可以把家裡的吸塵器換一台, 可以讓兒子少端五天盤子……可現在全泡湯了, 就為了這該死的超人。”

有人聽不下去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出聲,像是一支冷箭:“他救過你的命!你的命還不值五百美元?”

“救了我的命?他不如讓我去死!”

男人反唇相譏,像是被踩到了痛腳,又像是終於看到有人掉進了陷阱裡,憤恨與喜悅在他的臉上相互交融,看上去格外猙獰。他迎著眾人驚恐的目光冷冷一笑,“你知道我掙紮了多久才敢去打開燃氣嗎?本來我們全家都應該死在那場火災裡,大家早都解脫了。”

“我媽媽,她躺在床上,拉著我的手,低聲下氣地求我讓她死,這樣我和兒子就能活得輕鬆點。我兒子一直想輟學,大學的學費太貴,他付不起,他不想借貸款。他求我同意休學,放他去打工。”

“而我呢?永遠還不完的貸款,永遠上不完的班。日子從沒有盼頭,永遠隻會更糟!在媽媽一次又一次的哀求下,那天晚上,我突然就心動了——大家一起去死吧!”

“本來一切都可以結束了,但超人來了。”

“於是我困死在這地獄一樣的人間,每天活得像個畜生。我的母親每天躺在床上流淚……我們的確還活著,但我們都不如死了——你們真的覺得,他救了我的命?”

人們紛紛低頭,躲避他的目光,男人頗為滿足地享受著周圍人群的憐憫與同情,他的臉上浮現出隱隱的笑意。直到靠近走廊的觀眾紛紛收回伸展的雙腿,為他讓出了一條過路的通道,他的笑容突然僵硬,像是破碎的麵具,半掛不掛,看上去頗為滑稽。

“等等,你們……你們是要我去開槍?”

人們吃驚地抬頭,大家不解地交換眼神,連一直在低聲念叨的中年婦女此刻也停了下來,她囁嚅道:“你說這些,難道不是想去開槍嗎?”

眾人點頭讚同。

“不不不不。”

男人驚恐地搖著頭,他抬頭瞄了一眼掛在空中的超人,像是觸電一般飛速收回目光。他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了幾下,剛才揮舞的拳頭也默默收回了懷裡。

他結結巴巴地解釋:“我隻是恨他,哦不,討厭他。我……我的兒子還是超人的粉絲,我不能站在那個台上對超人說這些……我是說,不管怎麼說,他救了我兒子的命。”

與剛才的憤恨態度大相徑庭,男人此刻

麵露尷尬,眼神躲閃。他的兩雙手緊緊地扣著座椅的邊緣,看上去像個忸怩的初中女孩。

他低著頭,出神地看著被他丟棄在地上的領帶,好像領帶的花紋一下子深深吸引了他,讓他再也無暇說話。

眾人麵麵相覷間,寂靜的人群裡突然有人冷冷接話:

“但他沒有救回我的兒子。”

人們順著聲音望過去,是一個滿頭白發的年邁男人,約莫已經六七十歲,穿著一件非常普通粗糙的襯衣。他努力挺直腰板,靜靜回視每一個投向他的目光。

“我的兒子,他才十五歲。”他停頓了一下,眯著眼似乎在回憶自己孩子的模樣,溝壑縱橫的臉龐也一下子柔和起來,“他叫安德魯,是個好孩子。那天……”

“那天,我和他遇到了車禍。我被人從車裡拉了出來,他被卡在了車裡,他被壓在副駕駛下麵,臉蛋貼在地上,眼睛望著我,一直在喊我的名字。”老人眼裡的淚花閃爍,他偏過頭去,輕輕拭去渾濁的淚珠,“我們呼喊他的名字,但他沒有來。油箱爆炸了,我的兒子死在了裡麵。”

“我總是——”

他閉上眼,青筋如同蚯蚓一般,在他溝壑縱橫的皮膚下不斷翻湧,他蒼老的麵容浮現出疲憊和痛苦:“我總是控製不住地想,超人本可以救下他。”

人們安靜了一會,似乎都在為老人的不幸經曆感到悲傷。但因為有了前車之鑒,很快有人急切地把話題拉回到最重要的問題上:

“您——”他快速地掃了一眼中央的圓形舞台,自己也分不清這是無意還是暗示,他小心翼翼地試探:“您想過去嗎?”

“過去?”

老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向舞台,他的目光落在空中狼狽的超人身上。他神情複雜,像是憐惜又像是悲哀:

“他沒來,是因為他在抵禦那個怪物毀滅日。”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誰都不會忘記那次堪稱世界末日般的慘烈戰爭。

為了守護地球,保護人類,正義聯盟衝鋒在最前線,但怪物不斷進化和越戰越強的能力讓大多數英雄逐漸落於下風。就在人們以為地球將亡,無力回天之際,超人攜著一根氪石長矛捅進了毀滅日的心臟。

不幸的是,與此同時,毀滅日也刺穿了超人的%e8%83%b8口。

沒有人會忘記那天。

在此之前,大多數人並不把超級英雄當做自己的同類。

自己是芸芸眾生,是普通人類,是麵對災難隻能哭喊求救的一方。

而超級英雄,他們飛來飛去,刀槍不入,他們有獨特的超能力,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人類做不到的事情,他們無堅不摧,與眾不同,拯救世人於水火……

直到超人的死亡。

一個擺在所有人麵前,卻被忽視已久的事實,突然被所有人看到——原來超級英雄也會流血,也會痛苦,也會死亡。

拯救世界並非像喊口號一般輕而易舉、無痛無傷。

四個字的背後掩蓋了無數英雄們沉默的、慘痛的犧牲與付出。他們擋在所有普通人的麵前,撐起了那一道防線。

為什麼直到超人死了,人們才意識到呢?

一時之間,全世界的人類都困頓於這個問題。一如英雄曾為守護他們而流血,他們為超人無儘地哭泣流淚。

祭奠儀式上,無數支舉起的白色蠟燭,一眼望不到頭的祭奠隊伍,好像是一場沉默的懺悔,又像是一次普通人和超級英雄的彼此理解。

……

“我沒必要把這個故事講給他聽。雖然我很痛苦,但這不是他的錯。”老人歎息道,“以我的年歲看,超人,他也不過隻是個孩子。”

他垂下眼眸,眼睛裡有無限的哀痛和愛惜:

“我們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在人們彼此交流的事後,被吊在空中的超人聽到耳朵裡傳來了電流的聲音——

“卡爾。”

盧瑟帶著笑意的聲音近在咫尺,就像一條花色斑斕地毒蛇貼著他的耳朵吐信子:

“你瞧,他們正商量著怎麼殺掉你。”

超人重重喘熄了一下,咳掉堵在喉嚨裡的血塊,他有氣無力地回應:“放他們走。”

“他們隻要朝你開一槍,自然就能走了。”盧瑟不懷好意地停頓了一下。

“你看啊卡爾,你看!那麼多的人,每個人都朝你來一槍,你猜猜你能堅持多久?你現在可沒有鋼鐵之軀。至於你讓你死而複生的小把戲——你的那些對友,這次不會再有機會把你的屍體帶走。我一定不會讓人打擾你的長眠。”盧瑟輕柔地說著冷酷的語句。

“……”

超人努力發出一聲嘲諷的笑聲。

盧瑟心領神會地回應:“你是想問,我為什麼不親手殺了你,非要弄得這麼麻煩?”

“你搞錯了一件事,卡爾。”

盧瑟從來沒有用如此耐心、柔和的聲音和超人講過話:“卡爾,我想殺你,並非出於個人私情。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怪物,有著各種亂七八糟的超能力,你的能力雖然強悍,但也不足為奇……你非死不可,是因為你太愛人類,你對他們的保護和偏愛,太過明目張膽。”

“但是卡爾——你不懂人類。”

“人類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在身陷絕境,無人可依之時,他們可以強硬如鐵,不畏生死。但當他們自認為有所依仗,又會變得軟弱,變得頹廢,變成隻知道哭泣求援的廢物。”

“人類的視線是筆直的——有人擋在前麵,他們就看不見遠方的危險。”

“但你不可能永遠擋在他們前麵。”

“卡爾,你得讓人類絕望。隻有他們絕望,才能明白這個事實——除了人類自己,他們無人可依。”

超人微微搖了搖頭,但盧瑟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他自顧自地繼續:

“看到底下的舞台了嗎?一會他們會站在那裡拿槍射你。而你右手拇指的指甲上,有一個小小的貼片——那其實是一個小按鈕,連接著舞台下的微型炸彈。隻要你輕輕一按,砰——”

“卡爾,隻要你炸死一個站在那個台上的人,剩下的所有觀眾都可以毫發無傷地離開這裡。”盧瑟輕輕說道,帶著無儘地引誘和暗示,“但如果你不摁下按鈕,無論上台的人開不開槍,又無論你最後是生是死。所有的人,幾天都會死在這裡。無人生還。”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人類,卡爾。”

“但最好的保護就是讓人類學會獨立。”

耳麥裡不再傳出任何聲音,超人閉上了眼睛。

……

整個環形的觀眾席都坐滿了人。整個場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