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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如讓犬子自己做決定。”

陳郭也在此時打圓場:“這事說到底是關乎張小郎,或許他對此事有自己的見解。”

趙驪嬌不鬆口:“他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有什麼見解。”

張子琰脾性直爽,隨了他老|子有一腔義勇,讓他自己做決定,十有八九是要與同窗好友一道進京。

張之潤:“蘇三郎隻比犬子大一歲,賀五郎也隻比犬子大兩歲。”

“但他們不是你張之潤的兒子!”死活說不通趙驪嬌氣急了,摔了一個茶盞:“京城誰人不知你張之潤是舅舅麾下左膀右臂,你的兒子入了那豺狼窩,沒人護著根基不穩,你覺得他還回的來嗎?另外幾個明麵上與我公主府沒有半點乾係,進了京城他們不會有危險,就連劉昶的身份也已經做了手腳,可張子琰不能,他是你的兒子,身份藏不住!”

“如今京城的局勢你不是不知,舅舅的人不是被迫離京就是降職,他們進到京城根本沒人相護!就算秦樰心思縝密,可他也有懈怠的時候!我們不能賭!”

公主吼的歇斯底裡,她隻恨不得將眼前的人罵清醒,可張之潤有這麼好說話,他當年就不會得個“蠻子”的名聲:“殿下,大計之下不可能沒有犧牲,哪個帝王不是踏著鮮血而上,人生在世固有一死,就是死,也要死的其所!”

“況且,臣不認為犬子沒有自保之力。”

趙驪嬌氣笑了:“自保之力?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哪一個是省油的燈,更彆提他們身後的幾位娘娘,張子琰進京,無異於羊入虎口,能被他們啃的骨頭都不剩!”

二人爭執不下,誰也不肯退讓,勸誰也不是,劉相與陳郭對視一眼硬著頭皮道:“殿下,依臣看,這事不如先問問過張小郎。”

還不等公主發火,便傳來郎君清朗的聲音:

“我進京。”

十四歲的張小郎,早已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郎君一身白色錦衣,腳踏華靴,少年風采肆意,耀眼奪目,隻是當初那股吊兒郎當不僅未消退,還添了股匪氣和不羈。

趙驪嬌冷眼吼他:“誰讓你進來的!”

張子琰砰的一聲跪下,情真意切:“我知道殿下是為我好,但請殿下相信,我一定能好好活著,至少,也一定會活到殿下進京。”

趙驪嬌輕嗤:“你哪裡來的自信?”

張子琰低著頭默不作聲,他知道此去無比艱難,可他就是不願放棄,三年來沒日沒夜的學習,他早已做好了與同窗好友共進退的打算,此時讓他退出,他不同意。

更重要的是若再等三年,說不定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殿下,我想去,不僅因為職責,還因為我想走的更遠,站得更高,與諸位郎君一起去打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即使不幸丟了性命,為了心中的夢,我甘之如飴。”

殿內殿外一片寂靜,少年的夢偉大而又艱難,即使需要付出血的代價,他不悔。

諸位郎君在殿外紅了眼眶,他們早已勸過,可沒人能說的動張子琰,少年有他的堅持,有他想要的天空,他們沒辦法阻止。

殿內安靜過後,隻聽張之潤道:“殿下,姑蘇學子的名單已經送到京城了。”

趙驪嬌氣急,指著張之潤半晌沒說出話,難怪不得他有恃無恐,這是料定她會同意,所以來了個先斬後奏。

事已至此,她再生氣也沒用,名單一但送上去,除非天災人禍,就必須進京趕考,無端缺考,禁止科考十五年。

對少年來說禁止科考十五年,無異於是斷送了他的前程,葬送了他的夢想。

過了許久,趙驪嬌才道:“何時出發。”

於張子琰而言,沒了前程夢想,與死無異,她要能說出讓他缺考的話,張之潤怕是要以死相逼了。

“回殿下,六月中旬。”

六月中旬,還有一月餘。

事情沒有回旋的餘地,隻能在張子琰身上下功夫,公主喚了程楚唐釗:“你二人在這一月裡給我好好教,一天也不能停!”

唐釗無奈:“殿下,張小郎武功已算上乘,一月怎麼教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啊。”

公主怒目圓瞪:“教什麼武功,我讓你們教他如何逃生!”

眾人:……

接下來的一個月,張子琰便被程楚唐釗各種荼毒,吃飯有毒藥,睡覺有刺客,連洗澡都會被放迷煙,生生將郎君折騰的瘦了一圈兒。

幾位郎君看著府裡這雞飛狗跳,後怕的搖頭唏噓。

劉昶抱著雙臂盯著被下了毒在一旁狂吐的張子琰:“幸好我的身份不高,可以做手腳。”

蘇三元:“幸好我出身卑微,可以瞞天過海。”

賀五郎:“幸好…我不再是神童蘇四郎。”

眾人轉頭,涼涼的看他:……

時光在張子琰被殘酷無情的訓練下過的飛快,一月後少年瘦的隻剩下皮包骨,好在這罪沒有白受,最後的幾天少年杯弓蛇影,能敏銳的察覺到危險,遊刃有餘的在唐釗程楚手底下逃生。

六月十三。

諸位郎君拜彆公主,準備十五隨姑蘇學子一同進京,原本進京趕考的學子是要各自進京的,但為了護張子琰能平安到達京城,張之潤與趙驪嬌一合計,乾脆將三十六名學子聚在一起,一同送他們去京城。

且千叮嚀萬囑咐,張子琰決不能落單。

路上死一個秀才或許會掀起一陣風浪,但很快便能平息,可三十六個,沒人敢冒這個險。

齊步踏入殿內的郎君,衣袍飛揚,步伐堅定,少年風采肆意,眼神裡帶著對未來的希冀與期盼,有走向夢想的意氣風發。

“拜見殿下。”

趙驪嬌抬手:“起。”

此去艱難,是福是禍尚未可知,臨彆之前公主再三囑咐,若遇危險不計一切代價保全自己性命。

諸位郎君紛紛應下。

最後,公主終是說了最殘忍的話:“若是張子琰陷入危險,你們不能有半分援助。”

諸位郎君怔住,驚愕的看向公主。

“你們的身份都動了手腳,經不起仔細查探,若對張子琰出手相幫定會引來猜疑,介時若身份暴露,你們一個都躲不掉。”

郎君們陷入沉思,乍然聽到這話隻覺太過無情,可仔細想來便知公主的用意,眾所周知張小郎是唐氏的人,若他們對他出手相助,免不了會被歸為一派,介時查出他們背後的身份,全軍覆沒不是沒可能。

“我最擔憂的,便是他們會用張子琰引你們暴露,所以你們必須清楚,一旦出了公主府,在你們手握實權有自保能力之前,你們與張子琰再無任何瓜葛!”

諸位郎君轉頭盯著張子琰,如鯁在喉。

倒是張子琰不甚在意,他轉身對深深作揖:“還請諸位郎君謹記,切不可因小失大,要是因我丟了性命,我張子琰死不瞑目。”

幾位郎君轉身回拜,頷首的一瞬皆紅了眼眶。

蘇卿不忍再看,偏過頭一言不發。

趙驪嬌又囑咐了幾句,才放了郎君離開:“去吧。”

諸位郎君再次拜彆公主。

蘇卿將人一並送出府,每個人下了馬車後,皆是深深一拜,此去一彆,再見便是路人,各不相乾。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蘇三元,他原本想回去見見爹娘兄妹,可眼下正是緊要時期他不能冒險,否則一切便功虧一簣。

“二哥,我在京城等你。”馬車停在偏僻的小道,蘇三元在馬車裡拜彆蘇卿。

蘇卿將他扶起來,目露憂色:“殿下說的不錯,你們的身份都經不起查,尤其是你,與我一個姓恐會引人疑心,你千萬要注意。”

蘇三元點頭:“二哥放心。”

目送蘇三元離開後,蘇卿才憂心忡忡的回了公主府。

六月十五。

姑蘇學子進京趕考,因三十六位學子一同前往導致場麵壯觀,百姓自發夾道相送。

幾位郎君在人群裡目不斜視,不論待誰都是客氣疏離。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公主府毫無動靜,趙驪嬌端坐在驚鳳殿內看郎君寫字,直到唐釗入了殿,她才抬眸:“出城了?”

“回殿下,已經出城了。”

“傳書給秦樰,不惜一切,護張子琰性命。”

“是。”

第28章

驚鳳殿內,郎君寫字的興致不高,原本還勉強能見人的字此刻歪歪扭扭的趴在紙上,看的公主眉心直跳。

“停!你寫的什麼玩意兒!”

郎君放下筆,對公主的凶狠視而不見,抓起公主的袖子在手心把玩,悶悶的道:“我擔心三弟。”

趙驪嬌最見不得他這副模樣,每每如此她都恨不得撲上去把人吃乾抹淨~

公主壓下心中的狂躁,勉強安撫他:“蘇家有“蘇三錘”在,可以蒙混一段時間,姑蘇姓蘇的不止一戶,他隻要聰明些瞞一些時候不成問題。”

朝廷官位空懸較多,隻要堅持到春闈結束,得封官位後就算身份揭露也無妨。

蘇卿朝她挪了挪:“殿下,我們明年就能去京城麼?”

趙驪嬌點頭:“嗯,不出意外,明年六月前可進京。”但她希望能趕在春闈前回去,至少能給他們謀個好點的官位,不至於太被動。

蘇卿又朝她挪了挪:“殿下,京城是什麼樣子的呢。”

郎君不斷靠近,公主隻做不知,她微微勾唇:“京城呀,富麗堂皇,繁華錦盛。琉璃做瓦,青磚鋪路。”

郎君睜大眼:“琉璃做瓦?”

未免也太過奢華了。

“夜色降臨時,京城燈火璀璨,兩江之上畫舫無數,有歌女彈奏舞姬翩然,有世家兒女%e5%90%9f詩作對,談天論地,有少年少女隔空相望互生傾慕,以詩贈之,以樂回之。”公主的聲音輕柔,滿是回憶。

兄長生的俊朗,性子溫和平易近人,曾引來無數女郎傾慕,她替兄長收過不少詩書禮物,也曾問過兄長可有心儀的女郎,那時兄長臉色微紅垂頭默認,她便追著問他那女郎是誰,可兄長就是咬死不肯說。

還不等她問出個一二,兄長便領兵去了邊關,臨走前歡喜的告訴她,女郎已經應了,等他回來便求父皇賜婚,那時兄長眉眼帶笑,春風得意。

可最後兄長卻以那種狼狽的方式回京,她到底還是沒能知道,那位讓兄長動心的女郎究竟是誰。

“殿下…也曾去過嗎?”郎君小心翼翼的聲音衝淡了公主的心中的傷悲。

趙驪嬌莞爾:“當然去過。”

如此名勝之地,京城人哪個沒去過,然她話音剛落,郎君下一句接踵而來:“那…殿下也曾以詩贈之嗎?”

公主一愣,不由覺得好笑,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以詩贈之倒沒有,以樂回之卻不在少數。”

少年少女的臉麵薄,心事不敢輕易表露,尤其是世家兒女都要幾分顏麵,見到心儀之人大多不會直接開口,詩書琴樂便是最常用的法子,即使被拒絕也不失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