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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微怔,又彎唇,目光重新落回那名一襲虹裳霞帔舞衣的“舞姬”身上。

優美的樂聲響起,舞姬們也開始新一曲表演。

殿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被正在殿內起舞的榮安縣主吸引。

輕盈優美的舞姿格外賞心悅目。

更看得出來表演之人為這一支舞暗暗下過怎樣的苦功。

“千歌萬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

這一句稱讚,足見霓裳舞之美攝人心魄,令人見之則念念不忘。

當樂聲逐漸消散之時,殿內餘下榮安縣主一人的舞姿。

有人手中茶盞端起卻忘記往唇邊遞,有人捏著瓷勺一動也不動……無不是看這支舞看呆了。

“陛下,太後娘娘,榮安獻醜了。”

“榮安鬥膽,借除夕新年之喜氣,以一曲霓裳舞,恭祝陛下和太後娘娘新年吉祥,祝陛下千秋萬代,祝太後娘娘福壽綿長,祝大燕繁榮昌盛,國泰民安。”

直至榮安縣主沿著玉階而上,在皇帝和周太後麵前盈盈拜下,方才徹底拉回這些人的神思。

殿內所有人目光皆落在榮安縣主的身上。

周太後拿餘光看一眼皇帝。

一看皇帝表情便知其沒有動任何心思,周太後微笑去看榮安縣主:“地上涼,榮安快些起來。”

示意徐嬤嬤去扶榮安縣主起身,周太後又笑道:“難為榮安有這份心,這支舞真真是極好看,叫哀家也看呆了。”連連誇讚許多句,便有許多的賞賜下來。

“榮安這支舞唯望陛下和太後娘娘開心,不敢邀賞。”

推辭過周太後的賞賜,榮安縣主美目流盼望向一言不發的趙崇。

她臉頰微紅,略低下去的語聲裡滿是羞赧之意:“不知陛下可喜歡這一支霓裳舞?可惜如今尚是冬日,若在春風天、玉鉤欄下,此舞會比今日更美。陛下若喜歡,榮安願春日再為陛下表演。”

霓裳舞有多美,榮安縣主再清楚不過,她下無數苦功練出來的舞,舉手投足皆有巧思,一顰一笑皆是勾人。她自信也相信趙崇會被這一支舞吸引,會被她吸引。

榮安縣主螓首低垂,單露出一截線條優美的白皙脖頸。

她耐心等待皇帝給出她期盼的回應。

“春日再為陛下表演”這般帶著暗示的說辭叫不少妃嬪暗地裡咋舌。

宮裡已經有一個盛寵的淑順儀,若再來一個會霓裳舞的榮安縣主,往後不知得有多少熱鬨。

“淑順儀,看來我們很快要多一個姐妹了。”

婁昭儀轉過臉望向雲鶯,莞爾道,“榮安縣主與陛下自幼相識,這份情誼,卻是六宮之中誰也不及的。”

雲鶯看一眼婁昭儀,又去看上首處的皇帝,不由哂笑。

皇帝陛下這幅模樣像是高興嗎?

手掌覆上自己吃得有些撐的肚子,雲鶯眼簾低垂,微微一笑:“臣妾如今倒沒有那麼多想法,唯一盼著新年肚子裡的孩子能一切順順利利,如此便足矣。”

婁昭儀也去看雲鶯的肚腹。

她迅速收回視線,仍笑:“陛下的頭一個孩子,自然是會順順利利的。”

趙崇不動聲色朝著席間的雲鶯看過去許多眼。

一頓團年飯,席間有不少宗室命婦在,位置安排下來,這個距離,他堪堪無法捕捉雲鶯的心聲。

趙崇不知雲鶯此刻心中所想,隻曉得她飛快朝自己看過來一眼。

聽著其他人心下猜測榮安縣主今後的去處,他忍不住想雲鶯是否在意……

但無論她是否在意,也不能再叫她生出之前那般想法。

那些,可稱作理所當然的想法。

“榮安今年應十七了吧。”

趙崇語氣無波無瀾,引來榮安縣主聲音帶著顫的一個“是”字。

“論起來也確實是該出嫁的年紀。”

他手指輕點一點案幾,慢慢道,“若榮安相中京城裡的哪位青年才俊,朕可下旨為你們賜婚。”

君無戲言。

“下旨賜婚”幾個字一出便近乎等同於堵死將她納為妃嬪的這條路。

殿內有一刹那的寂靜。

隨之而來是巨大卻不敢輕易宣泄的驚訝詫異。

陛下無意納榮安縣主為妃?

那從前那些傳言……那些傳言,今後也隻會是謠傳了。

榮安縣主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她愣怔許久才緩緩抬頭,臉上已滿是淚水,一開口,語聲哀婉淒涼:“陛、陛下何故有此言?”

趙崇不為所動,平靜道:“男婚女嫁也是人之常情。”

“若榮安如今尚無中意之人,待往後有中意之人再稟明朕也是一樣,朕仍會為你們賜婚。”

榮安縣主又不甘心問:“陛下是不是……厭棄榮安?”

趙崇似笑非笑:“榮安此話何意?”

皇帝賜婚如何也不可與厭棄二字牽扯在一處。

榮安縣主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曉得這些話繼續說下去她注定會更難堪,終於不敢再追問,用力咬著唇,一顆心說不出是震驚更多還是苦澀更多。

周太後暗歎。

但這樁事明明白白不可能成,事實上她之前也在永壽宮召見過忠武王妃,有所暗示,可終究……

“哀家也會為榮安留意的。”

周太後溫聲說著,讓徐嬤嬤將失魂落魄的榮安縣主暫且扶下去。

“婁昭儀盼著的姐妹看來是添不了了。”

看過一場熱鬨的雲鶯端起茶盞喝一口熱茶,輕笑一聲,對婁昭儀悠悠歎道。

第59章 年禮

榮安縣主被徐嬤嬤扶去偏殿休息。

徐嬤嬤事事妥帖, 命宮人送熱水進來供榮安縣主梳洗,又讓人準備一套衣裳,以便榮安縣主換下`身上的舞衣。

“縣主且喝口熱茶略緩一緩。”

將一盞熱茶放在榮安縣主手邊的小幾上,徐嬤嬤溫聲對她說道。

榮安縣主既曾養在周太後膝下, 對徐嬤嬤也是熟悉的。

她不甘心拉住徐嬤嬤的手, 梨花帶雨,鼻尖泛紅:“徐嬤嬤, 那事……當真是無望了嗎?”

“我、我……”

“我原想著, 太後娘娘待我那樣好,往後可以在太後娘娘身邊侍奉……”

榮安縣主抽抽噎噎, 勉強說出兩句話後又是泣不成聲。

徐嬤嬤輕歎, 將自己的手抽回來:“縣主有這份心, 太後娘娘也是歡喜的,不過縣主不必擔心, 太後娘娘身邊有許多人侍奉,奴婢也會服侍好太後娘娘。”

榮安縣主便知周太後不會在此事上幫一幫她。

她眼淚流得更凶,兩行清淚劃過臉頰,叫臉上精致的妝容也變花了。

宮人很快送熱水進來。

徐嬤嬤便親自服侍榮安縣主梳洗, 之後讓小宮女將衣裳取來,正要請榮安縣主換下舞衣,清河公主進來偏殿。

“徐嬤嬤,母後身邊也少不了人服侍。”

“這裡有我在,嬤嬤先回去罷。”

徐嬤嬤聽言應聲告退,讓偏殿的小宮人也退到外麵去。

偏殿內留下清河公主和榮安縣主。

“王妃很擔心你。”清河公主靜靜看得榮安縣主半晌,輕聲道。

榮安縣主垂下眼, 小聲啜泣:“我今日這般丟人……往後婚事上隻怕再難尋個好人家……”

清河公主抿一抿唇:“皇兄方才既說可為你賜婚, 自然當真, 誰人能輕看你?不過我皇兄的脾氣,他將話說得這樣明白,便是沒有那個意思,此事再難更改。”

榮安縣主戀慕心儀她皇兄這件事,清河公主一直知道。

她與榮安縣主關係尚可,倘若榮安縣主能入宮,於她來說也不是壞事,因而她算是支持的。

卻未想一支霓裳舞依舊撼動不了她皇兄半分。

那麼這件事,便隻能如此。

“可那些人全都不是陛下……”榮安縣主仰起淚水漣漣的蒼白麵孔,握住清河公主的手,“殿下不能幫幫我嗎?便看在我們相識多年的份上,幫幫我可以嗎?”

“殿下與駙馬那樣恩愛。”↓思↓兔↓在↓線↓閱↓讀↓

“殿下定然曉得,能夠嫁給自己心儀的人有多幸福。”

榮安縣主正沉浸在震驚、苦澀與不甘的情緒裡,沒有注意到清河公主聽見她提及駙馬時臉上一閃而過的難堪。

她想著,隻要清河公主願意幫她,或許來日仍有搏一把的機會。

恩愛?幸福?

清河公主想起如今躺在病榻上的駙馬薛暉,扯了下嘴角,那笑卻無暖意。

“我皇兄的態度如此,你做什麼也是徒勞。”

“小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榮安縣主臉上又一白。

她咬唇彆開眼,勉強笑了笑說:“多謝殿下的提醒。”

除夕團年飯的熱鬨氣氛不會因為一個榮安縣主便被輕易的破壞。

蓬萊殿內這場熱鬨持續至夜深。

子時至,歌舞奏樂停,昭示嶄新一年的鐘聲回蕩宮中。

趙崇扶著周太後從殿內出來,身後烏泱泱一大群人,一起去看煙花漫天。

漆黑的天幕被不休不停的煙火照得明亮。

自榮安縣主那一出戲起便心情不太好的趙崇無心欣賞這燦爛的煙花。

直至周遭嘈雜的聲響之中,驀地傳來屬於雲鶯的心聲。

【真漂亮。】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趙崇的心緒迅速變得平和。

他嘴角微彎,知道雲鶯此時此刻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否則便會如在殿內時那樣聽不見她的心聲。

雲鶯這會兒確實離得趙崇很近。

從殿內出來賞煙花不似宴席間那麼多規矩,大家便也可以隨意走動。

想要搶占一個欣賞煙火的好位置自然該離皇帝近一點。

守歲到這個時辰,不認真欣賞新年的璀璨煙火便渾似一種浪費。

因而她讓碧梧和碧柳扶著走到皇帝附近。

覺察雲鶯在他的周圍以後,趙崇也欣賞過片刻的煙花。

一忍再忍,終究沒忍耐住回頭去尋雲鶯身影。

趙崇很快在人群裡發現她。

雲鶯嘴角噙笑,仰頭在看天幕上不斷綻放的煙火,夜風吹亂她鬢邊散落的發,本便明燦的一雙眸子似乎被煙火照得比往日更明亮,溫柔笑意鋪滿眼底,訴說她此刻內心的愉悅與歡喜。

趙崇凝視著雲鶯,嘈雜聲也仿佛一下子遠了。

幾息時間,又見似有所覺的雲鶯收回視線,轉而朝著他望過來。

她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一瞬,嘴角微彎。

趙崇也彎唇,這才心滿意足壓一壓嘴角慢慢轉過頭去。

欣賞過一場煙火後,趙崇送周太後回永壽宮。

眾人便也陸陸續續散去了。

熬到子時的雲鶯一路打著哈欠回月漪殿。

回來後,她當即讓宮人準備熱水,想著洗漱梳洗過一番便安寢。

碧梧卻記得去蓬萊殿赴宴前雲鶯交待過的事情,捧著個紫檀木匣子過來,低聲提醒道:“娘娘,您之前交待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