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為著一隻波斯犬。
想著,趙崇手指掐了把雲鶯軟軟的臉頰。
眼看睡夢中的人皺皺眉,他無聲一笑,乖乖收回手來。
馬車走得不平穩,雲鶯也睡得並不怎麼安穩。
隻是從未如此疲累過,實在招架不了,路上一直半夢半醒地在睡覺。
他們被連夜護送回京。
待回到宮中,馬車停在勤政殿外已是下半夜。
雲鶯卻直至此時也未能真正清醒。
趙崇看一看雙目緊閉、將臉埋在他身前的小娘子,略略思忖便放棄將人喊醒,直接抱著雲鶯從馬車上下去了。
但不似馬車裡的昏暗,勤政殿燈火通明。
被皇帝抱著往側間去的雲鶯因這明亮的光線悠悠醒轉。
她睜開眼時,皇帝正俯下`身小心將她放到小榻上。對上趙崇含笑的一雙眸子,她緩緩眨了下眼睛,繼而移開眼,看向周圍。隱約辨認出是在勤政殿,知他們回到宮中,雲鶯鬆一口氣。
回到宮裡才算得上真正平安無恙。
心緒放鬆的雲鶯想要起身,又發現自己骨頭散架,兩條腿更是疼得厲害。
趙崇將她摁回小榻上。
“先躺著,朕讓人去準備熱水服侍你沐浴。”
跋山涉水大半日,期間出得滿身的汗,身上難受自不必提。皇帝說起沐浴,雲鶯頓時感覺渾身上下處處都不舒服,急需洗濯一番,是以從善如流繼續躺著。
回到皇宮,一切便更儘在趙崇掌握之中。
從宮人到禦醫無不是他的心腹,聽從他安排調遣,亦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勤政殿內也有浴池。
雖然比不得紫泉山行宮的熱湯溫泉,但泡在池中一樣舒服得緊。
雲鶯連手指頭也不想動彈,由著宮人服侍她沐浴梳洗。
待洗刷乾淨,整個人輕快許多,也清醒過來。
在雲鶯沐浴期間,趙崇忙過一場正經事。
待她沐浴完畢、由著宮人擦乾頭發,趙崇也去沐浴將自己洗濯乾淨。
而雲鶯頭發乾透的時候,趙崇已從浴間出來。
遲一些,宮人和禦醫儘皆被屏退。
身穿寢衣的趙崇走到雲鶯麵前,俯下`身將她抱起來,卻不是帶她去休息,而又將她抱到小榻上。隻她很快留意到小榻旁的案幾上放著乾淨的白布與小藥瓶。
雲鶯看著那些東西,正納悶皇帝要做什麼,一雙玉足便被在小榻另一側坐下來的趙崇抱到他的膝上輕輕搭著。
羅襪被三兩下除去。
雲鶯臉頰微紅,下意識縮回腳來,卻被皇帝拿手摁住。
趙崇垂眼看著雲鶯腳底的許多水泡。
毫無疑問這些水泡是在山林間趕路磨出來的。
她平常在宮裡無非牽著波斯犬四處溜達,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鍛煉,身體根本受不住今日磋磨可想而知。
“疼嗎?”趙崇看一眼雲鶯,明知故問。
雲鶯鼓一鼓臉頰,悄悄覷向案幾上的那些東西,又發現其中有銀針。
“不疼不疼。”
猜出皇帝要做什麼的雲鶯忙道。
她一麵說一麵掙紮著縮回腳,甚至顧不上大腿和小腿的疼。趙崇見她忽然慌亂,遠不似在山林間那般艱苦情況下的淡定,反而輕笑出聲。
“愛妃在害怕?”
趙崇手掌摁住雲鶯的玉足,揚了下眉,“彆怕,朕下手會很輕的。”
雲鶯:“……”
“這水泡不用挑破也可以痊愈的!”掙脫不了皇帝鉗製,她忙開口辯解。
話音才落,腳背傳來溫軟觸?感。
雲鶯心下一驚,怎麼能親那種地方!
而不緊不慢抬起頭來的趙崇仿佛知她心中所想,又是輕笑一聲。分明皇帝沒有開口,雲鶯卻懂了,皇帝這一聲笑是說更不能親的地方之前他也照樣親過的。
雲鶯:“……”
她少有再次在皇帝麵前敗下陣來,彆開臉去。
第38章 侍疾
趙崇用火烤過的銀針動作很輕替雲鶯將腳底那些水泡一一挑破, 隨即又拿巾帕擦拭乾淨傷口,再敷上禦醫留下的傷藥,最後用乾淨的白布幫雲鶯仔細包紮。
雲鶯沒有覺出疼,不盯著看便也不怎麼抗拒。
她安安靜靜、乖乖巧巧任由皇帝幫她處理腳底水泡, 期間悄悄覷一眼, 看見的是皇帝透出認真與鄭重的側臉。
儘管如此,當趙崇包紮完畢, 雲鶯垂眼望向亂七八糟纏在她腳上、似將她雙足分彆裹成兩個粽子的白布, 仍舊禁不住有一瞬的沉默。她明白皇帝大抵初次幫旁人處理和包紮傷口,手生得緊, 卻也納罕得多手生才能夠包紮成這樣?
心聲傳入趙崇的耳中。
他多看得兩眼雲鶯被白布裹得奇怪的玉足, 也不能不承認自己粗手粗腳。
抬手摸了下鼻子掩飾尷尬, 趙崇無聲輕咳:“愛妃今晚暫且湊合。”
雲鶯卻一笑:“有勞陛下了。”
趙崇被她笑得更心虛,隻得認命, 老老實實重新幫她包上一回。
又大抵是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包紮好以後起碼沒有再裹得像個粽子。
“離天亮還有點時間,你再睡一會兒。”
淨手回來的趙崇對雲鶯道。
方才沐浴時,神思變得清明的雲鶯已然想明白許多事。譬如皇帝“逃命”時要帶上她一起, 又留她在勤政殿,應是要她從旁策應。畢竟“重傷”的皇帝陛下`身邊少不了得有妃嬪侍疾,而在紫泉山發生的事情,也得有人“見證”。
皇帝將接應之事交由她兄長來負責,形如給她兄長立功的機會。
連同她一樣白撿功勞——細究起來遭得一番罪,說白撿又不十分貼切,但的確沒做什麼便是了。
且雲鶯彼時記起來, 前世皇帝也曾在秋狩遭遇過刺殺。
但並非是她入宮的第一年, 時間要再往後推, 更不像這次輕鬆應對。
在雲鶯前世記憶裡趙崇於秋狩遭遇過的那一場刺殺,事發時,他身邊並沒有任何一個妃嬪。
而皇帝也在那場刺殺中受了傷。
至於犯上作亂之人正是皇帝的三皇叔,郯王。這一世,雖然皇帝提前有所籌謀,但顯見確實有人起異心,說不定乃不知怎得陰差陽錯叫郯王那樁事情提前發生。
不過論起朝堂上的事,她必然是同皇帝在一條船上的。
皇帝需要她策應,她自然會將該做的事做好。
雲鶯心下已經將這些條條理清楚,此時聽見皇帝的話隻搖搖頭拒絕:“臣妾不好再睡了。”
頓一頓,她看向皇帝,又問,“陛下,臣妾之後該做些什麼?”
見雲鶯神色認真,趙崇不由彎唇。
抬手輕撫兩下她的發頂,皇帝慢慢道:“之後便有勞愛妃為朕侍疾了。”
皇帝被護送回宮雖是深夜,但消息瞞得嚴嚴實實,周太後也直至晨早醒來才得知皇帝有事。然而究竟有什麼事卻也無從打聽,隻知勤政殿前一天夜裡燈火未熄,數名禦醫、上下宮人無不嚴陣以待。
周太後趕至勤政殿,到底見上皇帝一麵。
待到她晚些從殿內出來時又眉眼沉沉、麵容肅然,乃至回到永壽宮後,以皇帝之名暗中下旨召諸王回京。
妃嬪們得知一星半點的消息已是在秋狩隨行的大臣宗室回京後。
眾人夤夜從紫泉山行宮趕回來,顧不上稍事休息一刻半刻,又匆匆入宮求見皇帝陛下。
可過得大半日也未得皇帝召見。
唯有幾名重臣得見周太後,而他們與周太後之間的談話全無消息漏出來。
清河公主與榮安縣主從紫泉山行宮趕回宮中後也有意求見皇帝陛下,卻與旁人無異,不得召見。
連同素來深居簡出、隻待在長春宮禮佛的靜安太妃一樣被驚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未曾去勤政殿,去得一趟永壽宮。
見過周太後,卻沒有能夠從周太後口中得知太多消息。
待靜安太妃回到長春宮,清河公主與榮安縣主皆在殿內等候,見她回來又相繼迎上去。
“母妃,如何?”
清河公主眉頭緊皺詢問自己的母妃,榮安縣主也巴巴看著靜安太妃。
靜安太妃隻道:“太後娘娘讓我不必擔心。”
這樣的話現下毫無說服力,榮安縣主又紅著眼哭起來。
少傾,榮安縣主被勸著先回去。
留在長春宮的清河公主沉默中歎一口氣,便見靜安太妃將宮人悉數屏退。
“母妃有話說?”
轉眼餘下她們母女在正殿,清河公主出聲問。
靜安太妃撚著手中佛珠,眉心微攏:“勤政殿而今水潑不進,陛下究竟什麼情況實難知曉。太後娘娘麵上看似鎮靜,恐怕也隻不過是麵上罷了。”
清河公主又歎氣:“現下當如何是好?”
“有太後娘娘在不會有什麼大風浪,最重要的是,你乃清河公主,幫不了誰也不會威脅誰,因而隻管放寬心。”靜安太妃看著女兒道,“我讓你留下便是想提醒你不可自作聰明更不可輕舉妄動。”
“母妃……”
清河公主一怔,遲疑中擰眉壓低聲音說,“陛下在紫泉山遭遇刺殺,現下又……”
靜安太妃眉眼不動,連撚佛教的動作也沒有半分凝滯。
她淡淡道:“這天下終究還是趙家的天下。”
一句話似乎將什麼都說儘。
清河公主細細品味自己母妃的話語,良久臉色終於緩和了兩分。
隻要這天下屬於趙家,她不犯錯便仍是瓊枝玉葉、金尊玉貴的清河公主。
沒有人會故意和她這個閒散公主過不去。
“母妃,我明白了。”
她衝靜安太妃點一點頭,“這陣子我便安心待在公主府,不見任何人。”
靜安太妃也輕輕頷首。
清河公主又陪自己母妃說得一會兒話才從長春宮出來。
後宮有周太後鎮著,妃嬪們無人敢造次。
起初有人趕至勤政殿求見皇帝,但很快被周太後命宮人“請”回去。
隨即太後懿旨傳至六宮,道妃嬪們不必再往勤政殿去。
可誰不知雲鶯這位淑貴嬪在勤政殿?
秋狩隨行的妃嬪隻有雲鶯一個人,如今唯獨她在皇帝陛下`身邊,不少妃嬪心下不滿卻礙著這般狀況束手無策。連太後娘娘也默許,到頭來不得不乾瞪眼,眼睜睜看雲鶯留在勤政殿與皇帝陛下日夜相處。
前朝後宮一時倒沒有出現亂子。
但縱使周太後一口咬定皇帝無恙,礙於皇帝自回宮後始終未曾露麵,未曾親自召見大臣,奏折也積壓著,朝堂內外私下猜測越多,也越發人心浮動。無論是否有異心,眾人一致猜測——皇帝的情況恐怕不妙,須得做最壞的打算。
而“重傷”的皇帝整日待在勤政殿。
被周太後默許在勤政殿“侍疾”的雲鶯同樣整日待在勤政殿內。
於是雲鶯便發現,皇帝閒來無事,最大的樂趣變成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