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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 明開夜合 4439 字 6個月前

是:

「從楚城到南城,從南城到北城,從北城到洛杉磯。

為了靠近你,我跨越三千晝夜,一萬公裡。

不過你不必知道,因為我就要忘記你了。」

夏漓回憶起那會兒,自己寫這文檔時的魔怔心情,笑了笑。

自覺以目前似乎已然時過境遷的心境,這故事多半續不下去了。

她關了文檔,繼續投入工作。

晚上十點鐘左右,通訊軟件提示紐約那邊運營部門對接工作的同事Jerry上線了。

雙方針對下個月宣傳活動的排期進行幾番battle,效率極低,於是改成語音會議。

吵了半個多小時,勉強達成統一。

夏漓準備明天一早過來,將今天溝通的結果彙總成文。

收拾東西,準備撤了。

此時微信上來了徐寧的新消息:夏老師下班回來的時候,能順便幫忙在便利店帶份便當麼?

附帶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包。

夏漓:要什麼?

徐寧:有什麼吃什麼,夏老師你自己看著辦吧!周末請你吃燒肉。

夏漓拿上包,打了卡,離開辦公室。

在北城待了近三年,夏漓還是不怎麼適應這裡的氣候。

每一年真正舒適的就那麼幾個月,其餘不是太熱就是太冷,尤其秋冬季節,從十一月一直冷到春三月,漫長得沒有止儘。

天氣乾冷不說,時不時的靜電最讓她煩得要命。

此時已過二月,天氣依然凜冽。

深夜的寒風灌了夏漓一肚子,拉開便利店的門時,手指又被電了一下,打得很有些痛。

拿了一份雞肉便當,結賬以後丟入微波爐,等著定時結束。

手機上,那紐約的同事Jerry在上發來一串消息。

夏漓掃了一眼,是方才電話會議溝通確定的有一項內容,Jerry又提出了質疑。

她沒耐心打字,直接撥過去語音電話。

沒等Jerry開口,夏漓先聲奪人:“方才的溝通中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現在你單方麵想要推翻,隻是徒增溝通成本。恕我這邊不再接受你的質疑,我想我們都應該將精力放在後續的執行層麵——如果你對我的做法有異議,可以直接去找我的上司投訴。”

Jerry那邊的態度便軟化下來。

微波爐“叮”的一聲。

夏漓打開微波爐,將便當拿出來。

有些燙,她暫且將其放在了台麵上。

她應著Jerry的話,將自己買了其他東西的塑料袋拿過來,擺正東倒西歪的飲料瓶,給便當騰個位置。

轉頭去拿便當時,視線不經意掃過前方。

兩排貨架之間的過道儘頭,橫列著的冷飲櫃前,似乎有人在看她。

她霍然抬頭,愣在當場。

深夜的便利店,除了店員,隻有她與對麵的人。

空間寂靜,那冷白燈光落在人身上,如抖落一層薄霜。

從記憶深處泛出的冷霧茫茫。

漫長時間湮滅了她對細節的異同的判斷,隻覺得好像比記憶中更高兩分,依然是那樣高挑清薄的身架,著一件黑色的薄毛衣,和近似顏色的長褲。

人被深色襯得膚色冷白,五官脫離了少年感的清稚,更顯得輪廓分明而深邃,終於可以拿“清峻”這般有鋒芒的詞語來形容。

叫她覺得陌生的,是他的氣質。

他已不是一場初雪,而是終年不化的長冬深雪。

僅僅一眼,似就能窺見時間經年累月的冰蝕霜刻。

他像是世界儘頭的無人之境。

冷得遙不可及。

其實比起不敢認,更多是怕認錯。

自踏足北城以來,她不止一次幻想過,每一年的寒暑假期,他們有沒有可能偶遇。

在人潮來往的廣場前,摩肩接踵的地鐵口,或是寂無人聲的圖書館,他曾經的高中校園……

一次也沒有。

此刻,當他像是憑空蒸發一樣地憑空出現時,她唯一的想法是,那是他嗎,還是世界上另一個長相相似的陌生人。

夏漓怔忪的時候,對麵的人輕輕摔上了冷飲櫃門,徑直朝著她走了過來。

手機那端Jerry沒有聽見回應,疑惑地問了一句。

夏漓道聲“抱歉”,說一會兒再打過去。

她將掛斷的手機捏在手裡。

那清冷的氣息已近在咫尺,夏漓在他身影遮落的陰影裡屏了一下呼吸,還沒開口,對方已出聲:

“好久不見。”

似乎聲音的記憶更顯可靠。

這清冷的聲線使她確認,他就是晏斯時。

那時,徐寧看過了夏漓未完成的“回憶錄”,她們探討過一個問題。

夏漓問徐寧,一個人真的會徹底消失於另一個人的生命嗎?

徐寧說,你看我們畢業六年,高中同學你還保持有聯係的還有幾個人?微信群裡是有,但你會去主動聯係嗎?

夏漓沉默。

徐寧說,我們和很多人的上一次見麵,就是最後一次見麵,這才是人生大部分時間的常態。

夏漓說,我知道,我耿耿於懷隻是因為沒有道彆。

就像一首詞不能隻有上半闕。

這種執念將她困在靜止的時間裡,不斷徘徊,想要獲取那故事的下半闕。

哪怕文不對題,哪怕畫蛇添足,哪怕狗尾續貂。

恍如一場漫長的叩問,終於得到了答複,此時此刻,夏漓看著眼前之人熟悉與陌生摻雜的眉眼,竟有一種徹徹底底的釋然之感。

好像那落了她滿身的末日山灰,一瞬散儘。

她的時鐘撥正。

此刻是2017年的2月,元宵剛過,風仍料峭。

北城的春天尚有一段時間。

夏漓微笑,落落大方道:“晏斯時?好久不見。”

第27章 (南轅北轍的誤會...)

彼時他已拿到MIT的CSE碩士學位, 收到了波士頓一家研究型科技公司的offer。

與此同時,晏斯時接到消息, 外婆戴樹芳要來北城的醫院做一個腫瘤手術。

晏斯時讓外婆留在北城,暫做休養。

陪同照顧的那段時間, 國內不少科技公司輾轉聯係到他, 邀請他回國工作。

其中有一家工作室背景資深,母公司在矽穀, 剛剛組建完成了中國的研發團隊。

晏斯時與他們麵談數次,最終決定接受offer, 成為團隊核心算法的負責人之一,領導人工智能卷積神經網絡算法的相關研究工作。

外婆初愈, 回了楚城, 晏斯時則飛回波士頓一趟, 拒掉了那邊的offer, 處理完剩餘事宜, 正式回國。

房子是發小聞疏白幫忙找的,離科技園區挺近的一處公寓,開車大約十分鐘。

歸國那天, 聞疏白親自去機場接上人, 開去提前訂好的餐廳接風洗塵, 再給送到住處。一條龍服務, 周到細心,關懷備至。

晏斯時跟他認識二十年, 頭一次見他這麼靠譜。

“那是。怕你一不滿意,一扭頭又跑回阿美利堅。”聞疏白輸入密碼開了門, 像個資深房產中介似的將晏斯時迎進門,“我家老頭可說了,如你這樣的人才,流失到國外是個損失。我這一回也算是為國家做貢獻。”

意料之中,晏斯時沒有回應他的玩笑。

聞疏白也習慣了,指一指公寓各處,挨個介紹。

“這房子我實習時住過的,不順意的地方已叫人改過一輪,最近也剛讓人檢修過,沒什麼大毛病。”

聞疏白借公寓廚房倒了杯水喝,便準備撤了,叫晏斯時早些休息,有空彆忘了修改門鎖密碼。

和聞疏白那奢靡的公子哥作風不同,公寓的裝修風格倒是意外簡潔。

不過這對於晏斯時而言沒什麼所謂。

團隊剛剛組建完成,前期都是些磨合的工作。

直到過完年,項目研發工作才正式進入軌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工作室延承美國母公司那邊的傳統,一周雙休,到點打卡走人,輕易不加班。

晏斯時卻習慣在人去樓空之後,在自己獨立的辦公室裡多留一會兒。

對他而言,回不回公寓差彆不大。

他在精神上過著一種離群索居的生活。

這天,晏斯時留在辦公室,嘗試精簡目前的算法結構。

一直待到晚上十一點,離開工作室,到地下停車場取了車,駛出科技園區。

園區外有家24小時便利店。

晏斯時將車停在路邊,打算進去買幾瓶水。

這科技園區過了十一點以後,便是另外一派闃無人聲的景象,隻有少數樓層還亮著燈。

便利店裡同樣安靜,除他以外,便隻有另一個顧客,站在角落處的微波爐前。

他掃過一眼,無甚在意,徑直朝著後方的冷飲櫃走去。

他習慣喝一種生茶,隻有日係便利店才有販售。

那茶飲放在冷飲櫃的固定位置,他拉開櫃門,剛要去拿,聽見角落那處傳來打電話的聲音。

動作便是一頓。

那聲音音量並不大,講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隻有個彆詞句的發音不甚地道。

這園區裡多的是外企公司,講英語不足為奇。

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一把涼柔的音色。

好似與塵封記憶中的某一人重疊。

他抬眼看去。

那是個年輕女人,穿一件筋骨垂柔的煙灰色大衣,內搭黑色毛衣。一頭過肩的長發,輕盈蓬鬆,冷白亮光下,發梢顯出一種自然的栗色。

似是工作電話,她聲調始終不高,但闡述觀點,維護立場,語氣有種綿裡藏針般的堅決。

那份稍露鋒芒的強硬,與她的音色,以及清柔的長相全然不同。

這時候,晏斯時尚不能完全確定,因為高中那會兒她總穿著校服,留著齊鎖骨的中發。

直到那微波爐“叮”的一聲響了,她轉身時抬了一下眼。

那澄淨的眼睛,分毫無差地與記憶裡的重疊。

小時候晏斯時上過很多的興趣班,圍棋是學得最久的,因為偏愛那種思維與運算的搏殺。

他在某些方麵有潔癖,譬如總要洗過手之後才會執子。

但他的規則隻用來律己,不會強求他人。

和人下過棋之後,他將棋子丟進盛了清水的白瓷盆裡。

清洗過三遍,陽光照得水麵一層淺淺的粼光,淨水下方沉著分明的黑與白。

高中那會兒,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就讓他聯想到了這一幕。

連名字都像。

夏天微光粼粼的江水。

對麵的人拿出加熱過的便當盒,打算放進塑料袋裡,一轉頭時,似乎覺察到了他的注視,倏然抬頭看來。

晏斯時輕摔上冷飲櫃門,沒有猶豫地朝她走過去。

“好久不見。”他說。

“晏斯時?好久不見。”

她也認出他來了。

他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