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掰開一次性筷子的動作停了下,“我剛剛上來的時候,聽見陶詩悅他們好像在討論。她好像跟那個男生是認識的。”
林清曉說:“那她不得抓緊機會顯擺。”
這時候走進來三個女生,也正興奮地聊著同樣話題。
有個女生說:“聽說人還沒走,在辦公樓那邊。”
“要不去看看?”
“不了吧,好刻意啊。”
“到底有多帥啊?比沈楊還帥?”
“沈楊跟他比也就一般般。”
在她們的交談中,夏漓知道了更多細節。
男生下午最後一節課快下課時來的,主要是來放書。
他進教室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倒是陶詩悅,主動叫了他的名字,但他的反應很冷淡。
之後一下課,男生就走了,再被人碰見就是在辦公樓那兒。
夏漓有種奇妙的感覺。
後來2013年火了一首叫《董小姐》的歌,歌詞說“你才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夏漓卻就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溫和,乖巧,按部就班,從不逾矩。
而此時此刻,她卻離一個故事那麼近。
有種衝動,想向世界宣告,你們說的這個人,曾經借我的耳機聽了兩小時的歌。
可是不行。
一定有人質疑真實性。
那真的發生過嗎,她自己都有些懷疑。
如果那時候,勇敢問了他的名字就好了。
知道了名字,他就似乎不再像是她在車裡做的一頁白日夢。
夏漓問林清曉:“他叫什麼?”
“晏斯時。”
“怎麼寫?”
林清曉拿過她的筆和草稿紙。
晏斯時。
海晏河清,我喜我生,獨丁斯時。
第03章 (這一刻天地寂靜...)
「畢業七年還是會夢見他。那時候最討厭地理,但是當了兩年的地理課代表。因為去文科組辦公室會經過他的教室。抱著一摞書,心裡又沉又輕盈,像懷揣一個巨大的秘密。後來穿梭在辦公園區灰色的寫字樓間,時常想起往事。我不會再有那樣純粹的心事,在那年,在十六歲,在那個少年到來的夏天。」
——雪莉酒實驗室《經過夢的第九年》
周三開班會,一共兩件事。一件換座位,一件選班委。
每學期七班的座位都是班主任老莊親自排的,不是按照成績,也不是經典的一對一幫扶,究竟按什麼規律,可能隻有老莊自己清楚。
不過有一點很明確,老莊跟其他的傳統班主任一樣,絕不允許男女同桌。
但班上一共11個男生,排來排去都會有個男生一定得跟女生坐。
男生們把這人稱之為“天選之子”。
這學期的“天選之子”,恰好是之前跟夏漓一塊兒值日的肖宇龍。
肖宇龍這人成績在班裡隻排在中下遊,但人緣好得不行,性格有點兒吊兒郎當的,很能插科打諢活躍氣氛。
肖宇龍一邊搬桌子,一邊嘚瑟唱著“速度七十邁,心情是自由自在……”
氣得他好哥們兒勞動委員踹了他一腳。
夏漓把歪倒的幾本書擺正,調整兩端哆啦A夢形狀的書檔。
夏漓回頭,迎上的是肖宇龍的笑容。
肖宇龍笑問:“你們座位空間還夠不?我們能不能再往前挪點。”
“可以。”夏漓將自己的凳子朝前挪了挪。
一會兒,老莊回到教室,大家頓時安靜下來。
“我都可以。”
老莊點頭:“那你繼續為同學服務吧。組織一下選班委的事,選完了大家就自習,保持安靜。”
說完便離開了教室。
班長上台,將所有職位寫在黑板上。
大部分班委順延了上學期的安排,除了紀律委員和地理課代表。
原本的紀律委員是陶詩悅,轉去了國際班;上學期的地理課代表則表示不想再當了。
七班的大部分人,按照後來的流行語來說,比較“佛係”,大家一心向著985,對班上的職務都不怎麼熱衷。
況且明中不評虛頭巴腦的“三好學生”,隻每學期有獎學金名額,唯一評選標準就是成績,班委不加分,純服務性質。
班長號召了好幾次,才有個女生舉手頂了紀律委員的位置。
“地理課代表呢?有沒有人願意當?”
夏漓心臟忽然猛跳了下,那鼓動的心情生得突然。
她在班裡是個很沒存在感的女生,成績十一二名,才藝一無所長,性情溫和無爭。
跟出風頭,或是為同學服務的精神沒半點關係。
她隻是驟然意識到,去辦公樓的文科組辦公室,每次都會經過一樓的二十班。
夏漓暗暗呼了口氣,隨即舉起手,“我試試吧。”
沒人與她競爭。
班長在“地理課代表”那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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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有節地理課。
下課以後,吳老師叫夏漓跟她去趟辦公室。
吳老師性格隨和,在所有任教老師裡麵,是最好說話的。
但夏漓文綜三科地理最差,最怕的就是她。
夏漓跟在吳老師身旁,心裡忐忑。
吳老師邊走邊笑問:“怎麼想到要當我的課代表的?”
夏漓搬出了那套早就想好的冠冕堂皇:“……我地理拖了文綜的後腿,想補上來。”
吳老師很是認可地點點頭,笑說:“有這個進取的想法是好的。不過課代表得起到表率作用,你要加油啊。”
夏漓壓力好大,“……老師我會努力的。”
“地理分析比曆史和政治要靈活些,課上沒消化的要多問,死做題肯定是不行的。
夏漓忙不迭點頭。
說話間已到了一樓。
夏漓飛快往二十班的教室裡看了一眼。
匆匆一瞥的視野裡,沒有晏斯時的身影。
她不敢明目張膽地窺探,迅速收回視線。
到了辦公室,吳老師拿了套針對今日課程知識點的高考真題練習卷,讓夏漓發下去,明天地理晚自習講。
夏漓抱著試卷,穿過連廊,再度經過了二十班教室。
這一回,掃過的這一眼叫她驚喜。
國際班統共隻二十幾人,單人單座,教室顯得寬敞明亮。
少年的座位,在最裡麵那一排的倒數第三。
他正站起身,一手撐著課桌,一手將窗戶推到最開。
外頭是棵高大的皂莢樹,開窗瞬間,白色書頁翻卷,那風裡似乎都浸染了鬱鬱微涼的綠意。
明章中學的校服黑白配色,夏季是polo領的短袖,稍顯呆板的配色與樣式,穿在他身上,卻有種旁人無匹的清爽。
夏漓心臟漏拍。
飛速收回目光往前走,腳步快得似在小跑,上了樓梯才發覺。
倒也不是第一次遠遠看見晏斯時,畢竟他轉來也有好幾天了。
第二節 課課間,除高三以外,全體出動做廣播體操,國際班也沒有豁免權。
有一回下課及時,夏漓跟林清曉她們一塊兒下樓,走到一樓半的平台那兒,正好瞧見晏斯時從樓梯最下方的出口出去。
好幾個人圍在他身旁,但他的背影卻有煢然之感。
但做廣播體操碰見的機會並不多,因為七班在三樓,下樓那會兒的工夫,一樓教室的人早就已在操場就位了。
做操時,七班和二十班也不挨著,夏漓每每將視線投往二十班的方向,隻看見人頭攢動。
還有一回是上體育課。
明中的體育課都很水,統一跑圈之後,大家自由活動。!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時她正跟幾個女生,躲在籃球場旁邊樟樹的陰影下乘涼,就聽有人低呼:“晏斯時!”
大家齊齊轉頭。
運動場攔網外的那條林蔭道,是從教室到食堂小賣部的必經之路。
晏斯時正在經過,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
他旁邊還有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在跟他說些什麼,他偶爾點頭或開口回應。
無論第幾次看見,夏漓都會暗暗感歎。
他皮膚真白,整個人乾淨得跟霜雪一樣。
此刻,夏漓為自己做了當地理課代表這個決定高興。
她的勇氣得到了即時回饋。
往後,當她往返於教學樓和辦公樓之間時,常常會想。
我有秘密了。
回教室,夏漓將試卷按人數分成四份,遞給每組第一排的同學,叫他們幫忙傳下去。
自己撿了支白色粉筆,在黑板右側,課程表下方固定布置作業的區域寫了一行“地理試卷周五晚講題”,字跡清秀工整。
她拍了拍手上粉筆灰,回座位坐下。
“地理課代表。”後排有人喊。
夏漓回頭。
肖宇龍笑說:“周六我過生日,請你們唱K去不去?”
彼時小地方娛樂活動有限,唱K是最普遍的選擇。
夏漓有些意外。
她跟肖宇龍真算不上熟。
“還有誰去嗎?”夏漓問。
“班長啊,勞動委員啊……”
“班委團建?”
肖宇龍被逗笑,“反正請了挺多人的——哦,你跟徐寧和林清曉關係挺好吧,她們也去。”
這樣一說,夏漓就不猶豫了,“好啊,那我也去。”
升高二以後,實驗班每周隻休一天半,周日下午就要返校上課,周六算是唯一可以放開膽子玩的時間。
夏漓家在開發區,離學校遠,十點半才下晚自習,父母又常常住在廠裡,不放心讓夏漓走讀。
高一上夏漓是住校的,但明中的住宿環境,隻能用一言難儘來形容:八人間,公共衛浴,半層樓搶三個廁所位,每天有限的洗漱時間都在打仗。
這些夏漓都能克服。
唯獨睡眠淺,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醒。
宿舍裡有個女生打鼾震天動地,夏漓隻能每晚戴耳塞睡覺,長期戴耳朵痛,耳鳴,又患了外耳炎。
後來實在沒辦法,才跟父母提這事兒。
薑虹怪她怎麼不早說,每天統共就那麼點休息時間,還睡不好,身體怎麼撐得住。
經打聽,學校附近有專租給學生的公寓——說是公寓,實則是一個退休的老師,拿老房子隔出來的群租房,每間麵積非常小,隻放得下一張1.2米的床和一張書桌。但有公共客廳,有洗衣機,熱水也24小時供應。
最小的一間,每月230元。
在2008年,每年2760元,對夏漓的家庭而言,算是一筆額外不小的開銷。
但薑虹力勸夏建陽,最終還是給夏漓租了一間。
夏漓從不怨懟自己出身平凡。
她知道父母已經竭儘全力給了自己最好的條件。
住學生公寓,相對於住校要自由得多。
夏漓逢周五會給薑虹打電話,假如他們周末不回家的話,她也就不回去了。
周六下午,夏漓去KTV之前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