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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照, 捏著鬼新郎蒼白的一張臉拍雙人合照, 表情快樂得像是什麼強搶男鬼的惡霸。鬼見了都要害怕。

每位玩家都隻有分享兩張照片的機會,鬼新郎基本上是玩家打卡的必然選擇, 沒有照片都不能算是玩過這個遊戲。

而沒有玩過這個遊戲的人隻覺得現在的恐怖逃生遊戲確實厲害, 都出真人版了。

一時間, 這個遊戲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出圈, 被玩家們抱怨還不夠恐怖,需要再恐怖一些。

前段時間剛剛批評過寧染做遊戲不能真往恐怖遊戲方向發展,而是應該想出一些更浪漫的劇情的王部長此時很是尷尬。

寧染明白他的尷尬, 寧染的尷尬點是她確實想象不出更恐怖的劇情了, 說到底她還是個戀愛寫手,沒真正走過驚悚風格。

當尷尬均勻地分到兩個人身上之後,氛圍就會變得輕鬆一些。

王部沉穩地看向文案組的眾人,“我們這一次緊急開會, 就是想知道有沒有人能寫驚悚風格的, 這確實是我們很少接到的任務。”

平日總是吵著鬼怪和喪屍的寧染和羅瑩兩人此刻十分安靜, 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沒這個本事。

王部掃了一眼眾人, 他原本並不想去找外援,會顯得他們文案組能力不行,但是如果確實沒人能寫,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然後,有一個人緩緩舉手。

寧染忍不住向舉手的人看去,沒想到看到了一臉淡然的月姐。

不隻是寧染,王部也十分驚訝,他覺得曲月舉手是因為資曆最老她決定擔起這個責任。

王部十分感動,感動之餘又覺得曲月沒有必要為難自己,“曲月你平時寫的不是幼兒教育方麵嗎?這個題材能寫麼?”

曲月悠悠然抬眼,“放心,鬼比小孩的劇情好寫多了,鬼至少還是講邏輯的。”

寧染頓時對月姐更為肅然起敬。

會議結束,寧染走近曲月,她覺得自己還是玩過不少恐怖遊戲的,也許能給月姐幫幫忙,“月姐,你平時玩恐怖遊戲嗎?需要我推薦麼?”

曲月的視線落在寧染身上,看出她是真的在擔憂。

曲月平時很是安靜,較少和年輕人接觸,寧染既尊敬她,又有一點害怕。對她比對王部還小心翼翼。

“其實,”曲月露出笑容,“我不加班也不全是因為回家要照顧孩子。”

曲月幾乎很少加班,有時候王部召集大家一起吃飯,曲月也會以孩子為由而不參加聚會。

寧染看著曲月淡然的笑容,覺得自己似乎領悟到什麼。

曲月壓低聲音,在寧染耳邊輕輕開口,“目前市場上比較火的恐怖遊戲我都玩過。”

寧染大吃一驚,露出羨慕的神色,這哪是生了個孩子,這是生了個萬能借口啊。

寧染看著曲月離開的姿態端莊的身影,突然覺得自己確實過於年輕。

*

寧染當天晚上就和祁昀講了曲月的事情,感慨現在的家長和過去確實不一樣了。

祁昀今天工作結束得早,寧染拉著他躺在床上,和他開始心靈上的溝通。

寧染的習慣中,她總是將自己當做孩子看待,所以忍不住將曲月的教育方式和自己母親的作對比。

祁昀有新的關注點,“我們遊戲做的還不夠恐怖?”

祁昀一個卷王都覺得自己為事業奉獻了太多,他覺得現在的鬼怪效果已經很恐怖了。

寧染一邊拿平板給祁昀看網絡上玩家們和鬼新郎的自拍,一邊繼續自己的話題。

和鬼新郎拍照的好幾條微博都上了熱門,熱門之下又是其他人曬的照片,以及玩家們的瘋狂玩梗。

祁昀看到玩家們臉上洋溢著歡愉的笑臉,覺得自己確實需要繼續努力。

兩個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各說各說的,話題依舊能鬆弛地繼續下去。

寧染問,“祁昀,你爸媽是怎樣的?”

兩人從未這樣坦誠地討論過父母,祁昀也不覺得自己的家庭有什麼特殊的。

“屬於不太管的類型?”祁昀想,“可能因為我是男的?”

與祁昀一樣,祁昀的父母是較為自我的性格。一家三口各自我各的,反倒生活得十分和諧。

祁昀倒是很奇怪寧染和家人通話的頻率為什麼會那麼高,他們家兩三個月沒通話也是常有的事。

寧染想起祁昀高中時候上的是盛華高中。確實,上這個學校的人相當一部分寒暑假才會回家一次。

以及,她甚至還在網上看到了祁昀高中時候翹課的照片。可惡,為什麼這種人還能考上好大學啊。

寧染發現無論是學習成績還是對狗狗的吸引力,她都無法真心讚美祁昀。

“那高中時候也不管嗎?那可是關鍵時刻?”寧染問。

祁昀其實不太想和寧染談論高中的事,總覺得容易說漏嘴。

但他還是回答她,“因為我學習還可以,他們一年給一次生活費,隻要我活著就行。”

寧染:……

是不是有點過於不管了?簡直和寧染家是兩個極端。

寧染又覺得祁昀能夠生長得這樣正常實在是過於難得。

祁昀也覺得雖然爸媽教育方式可能有點鬆散,但是幸虧自己的性格實在是踏實又普通。

兩個對正常性格沒有太多認知的人都對祁昀的性格給予正向的肯定。唯有真正的正常人在在公司裡吐槽祁昀。

話題已經繞到這裡,祁昀看向寧染,問,“你的爸媽呢?”

祁昀知道寧染對於父母總有一種畏懼,他以前隻覺得是寧染膽小的性格所致,現在又覺得也有其他原因。

寧染靠在床頭的靠板上坐著,祁昀還在劃拉玩家們自拍的燦爛笑容,她沉默了半分鐘,才緩緩開口。

“他們想把我變成他們心中的,更好的人。”

似乎這樣說能夠稍微準確一些。

與小說和電視劇裡那種有代表性的家庭不同,寧染家裡的吵鬨甚至有點上不得台麵。

寧染其實挺畏懼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的,一來害怕對方同意自己父母的觀點,因為他們所說的確實是為了自己好,二來是畏懼對方說這些都是不值得在意的小事。

而她就是曾經快被小事壓塌的人。

“小時候,爸媽不準我去玩沙子,不準我養狗狗,”寧染開口,“初高中的時候,每一次考試都像一次刑場,當成績出來的時候,沒有進步就是災難。”

初中時候寧染還能以刻苦彌補一些,到了高中時候,所有人都十分刻苦努力,她的成績在中上遊徘徊,很難取得亮眼的成績。

那段時間,又發生了她和秦放的事情,母親簡直要崩潰。

明明是性格十分要強的母親,卻因為她的成績和與男生的聊天記錄尖叫起來,寧染隻是回憶都會回到那個心跳加速的時刻。

一次次的哭泣,一遍遍地道歉。

同樣背靠靠板的祁昀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覺察到寧染聲音中的細小情緒,他扭頭看向寧染。

雖然高中時候兩人的學校十分靠近,但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

祁昀同樣好奇著寧染的曾經,他雖然一直注視著寧染,但是能夠參與到的機會極少,“他們給你帶來了痛苦。”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祁昀問,“那你討厭他們麼?”

討厭嗎?

寧染回答,“從不。”

她可能懼怕,甚至厭惡父母有時候的處事方式,但她沒有辦法厭惡他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可能這就是寧染無法和彆人說出口的原因,她懼怕對方提出什麼發瘋或者傷害父母的建議後,她完全無法做到他們的建議,反而會讓提出建議的人寒了心。

她這樣無法在痛苦中產生恨意的人,也許會被人氣憤,當成扶不起的阿鬥。

寧染是被父母同時施予糖果和棍棒的孩子。

在父母進行嚴厲教導的時刻,寧染並不會因此而停止愛著父母,她隻會覺得自己不夠好。

看向父母時透徹而明亮的眼眸,因為一句句管教和未能得到的滿足而低落下去,終究成為無法張口的畏懼,和乖巧順從的聽話。

父母責罵過後,他們的記憶在一兩天後忘記,寧染卻能夠一直記到現在。

祁昀看到寧染回答“從不”後暗淡下的眼眸,他伸手將寧染拉到自己身邊,他伸手碰了碰寧染深棕色眼眸的眼角。

並未泛紅,但是已經呈現出熱度。

寧染露出羞愧的模樣,羞恥於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我初中有一次考試沒有考好,爸爸打我了,是照著臉打的。”

每個家庭的教育方法不同,父親那個時候也是因為著急。

事實上,寧染父母管教她的大部分,也都是和成績相關,在吃穿上他們會給寧染能夠做到的最好。

寧染大學時候的手機,她的生活費在同齡人中已經算是很不錯。

“然後他第二天和我道了歉,很後悔的樣子。”寧染垂眼,將額頭抵在祁昀的頸窩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這件事說出,好像自己揪著不放一般。

“我並不是因為他打了我而埋怨,”寧染壓低聲音,眼皮發熱,但是並沒有淚水流出來。

她似乎真的變得堅強了一點,所以沒有哭,所以能夠摒棄羞恥心將自己心中積攢著的話說出,“但是為什麼,他在我成年之後,能忘掉打我的事,信誓旦旦地和彆人說自己從來不打小孩呢?”

這才是寧染真正無措的所在。

巴掌落下之後,唯有臉上變得疼痛紅腫的人無法忘記,揮動巴掌的人卻早已遺忘。

初中的寧染第二天上學和同學說因為自己感冒了臉才發腫的。周圍的女同學似乎沒有家長會打人,被打了之後她覺得十分羞恥。

父親在寧染大學的時候和公司裡年輕的同事討論教育,說著絕對不能打小孩子,會對小孩的自尊心造成傷害,說他一直都是那樣做的。嚴厲但是有尺度。

那是幾位好友聚會的飯桌上,滾燙的火鍋在圓桌中心煮沸,寧染露出詫異的神色。

她和父親對視,在對方眼中看到坦誠的透徹。

他是真的忘記了這件事,並不是在飯桌上的吹噓,而是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認為的。

他認為自己是一個教育成功的父親,給予寧染良好的物質條件,嚴格關注著她的學習,是可以和彆人分享經驗的人。

而後,在家中吃飯,父親又一次提到自己從來沒打過小孩時,正在往嘴裡塞米飯的寧染輕聲開口。

“打過。”

她的聲音又輕又細,不仔細聽甚至會以為她在自言自語。

父親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寧染,有些茫然,“你說什麼?”

寧染沒有勇氣看向他,盯著碗裡的米飯再一次開口,這一次聲音更為清楚,“你打過我。”

父親隻覺得好笑,“怎麼可能?是我罵你的時候聲音太大了吧?我從來不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