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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 北途川 4487 字 6個月前

裡。

所以無相鳥好奇:“你所為何來?”

扶桑回禮:“我隻是……想找個地方睡覺。”

無相鳥困惑地“啊?”了聲:“什麼?”

扶桑什麼都求,但又什麼都不求,他想明白了,不再執著了。他想找個地方睡一覺,最好睡得久一點,這樣就可以少一些思念。

睡在這裡很好,她待過的地方,他也想待一待。

他就這樣在海底沉睡了三百年,無相鳥陪了他三百年,無相鳥說:“你是我見過最奇怪的生靈。”

扶桑沉默地搖搖頭:“可能木頭,就是不大機靈。”

他離開的時候,無相鳥破例要載他出去,他搖了搖頭,就那麼一直走出去。

萬骨林裡累累的白骨,他一邊走,一邊把伸出枝葉觸摸每一根白骨,希望能找到屬於春神的那個。

找到又怎麼樣呢?

他不知道,就隨便找一找。

反正生命那麼漫長,她不在之後,他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他走了很久,久到無相鳥覺得外麵大概已經過了一個滄海桑田了,他還是沒有走出去。

一望無際的白骨林,他真的把每一根都觸摸了一遍,也沒有摸到春神的。

無相鳥想要安慰他,他卻說:“太好了,她不在這裡。”

他離開的時候,無儘海一分為二,為他辟開了一條路,然後在他踏上岸的時候,重新合上,他回頭看,黑沉沉的海麵,邪氣像是毒液四濺,等著什麼掉下來,撕扯殆儘。

扶桑這才蹲下`身,無聲地捂住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難過,春神和孩子都沒有在萬骨林留下痕跡,也就意味著,她們沒有受幻境折磨。

或許春神的心魔根本就沒有困擾她。

那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扶桑有些想尋死,他覺得活著好像沒有什麼趣味。

但無論他站在天雷下,還是去尋找大妖凶獸,都死不掉。

他又回到了雲崖上,那裡早就換了一幅景象,村子還在,卻已經不是他認識的人了。

但神像還在,神像前的扶桑石像也在,春神身上的娃娃不見了,扶桑有些著急,到處去問。

原來娃娃被村子裡單獨供奉起來了。

他們驚訝於這塊木頭水浸不腐,火燒不爛,覺得此物也已然有靈,於是立了神龕也供起來。

老一輩的祖先遺留下來的手書為這三個雕像編織了一段唯美的神話。

是說春神和扶桑相愛,卻被天道無情拆散了,他們的孩子也不被天道接受,於是慨然赴死。

然而即便肉身和靈體都毀滅,愛卻永恒不滅。

因而死卻是生。

他們將她視□□情的象征,村子裡有夫婦結婚,都會來拜一拜,若是愛侶決裂,甚至也會求她做個見證。

以至於後來,她的香火,甚至還要比她父母都旺些。

扶桑去看了看它,他撫摸她的臉頰,多希望她的還活著。

雲崖一半的陸地被水淹沒了,扶桑坐在大澤旁,望著遠處的山和水,已經快要想不起來,這裡從前是什麼模樣了。

人族是很浪漫的生靈,他們把愛形容為骨骼之痛,扶桑不明白,愛為什麼是痛,但他想起,自己最開始,是春神的一根肋骨。

他把自己的肋骨也抽出來,想還給她,想回到最初,自己還沒出生的時候,如果一切逆轉,回到那時候就好了,希望天道把她還回來。

他不是人族,肋骨抽出來的痛感絲毫不能引起他絲毫的波瀾。

他就慢慢地,把每根骨頭都抽出來,再拚湊出一整具骸骨。

他想,這樣的話,他的每一根骨頭都愛她了。

真是無聊,他想。

他覺得還不夠,於是把自己的心臟挖出來,雕刻成漂亮的形狀,塞進骸骨裡。

那塊骨頭上雕刻著密密匝匝的符文,每一個筆畫都是他一點點刻上去的,有人問,他在刻什麼,他說:“以前打仗的時候,會死很多人,死後的靈魂堆在戰場,被殺戮困住,很多都走不出去,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們的妻子就會在他們的衣物上繡招魂的符文,為丈夫指印回家的路。”

這還是她告訴他的。

對於神族有沒有用,他不知道,他隻是……隻是突然想起來。

人嘖嘖笑歎:“你還真是癡情。”

癡情?他迷茫地搖搖頭,他隻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他本來就是為了她而生的。

他想,或許是因為他不懂愛嗎?

所以才害了她?

他回頭,又看到了心魔,他已經很久不出現了。

心魔說:“你不想要知道,我為什麼存在嗎?”

扶桑搖頭:“我不想。”

從前她就說,他心思不夠澄淨,總是固執、蠻橫,有時甚至任性和偏執,他總是想要獨占她,她一度憂心忡忡,他後來才知道,或許她一直在擔心,她雖然把邪靈從他身上引渡走了,但他其實還是受到了影響。

扶桑每次想要毀滅一切的時候,都會想一想她,她愛護每一根花草,嗬護每一點微小的愛意,她是春天和希望,是愛和生命的化身。

扶桑之所以能進去無儘海,是因為他真的……修得圓融無缺之心了。

心魔哼了聲:“你現在,十分討人厭。她不會喜歡的,她還是喜歡你以前的樣子,其實她也沉溺其中,不然也不會任由你沾染她。”

扶桑不為所動,他想,那就親自來告訴他吧!

心魔說:“你知道無儘海真正的儘頭是什麼嗎?”

扶桑蹙眉,心頭莫名一跳。

“是無相天境,無相,即萬相。進去之後,靈魂會被攪碎成萬道殘片。”

“每個殘片都要經曆無數次的輪回之苦,若僥幸修得圓滿,就可重塑靈體,這是天道的一線生機。”

“但靈體被碎成萬道是很痛苦的,就像淩遲,被一片一片撕碎,於天地之間,就已經算是隕落了。”

“因為殘片太碎,記憶和魂魄都是殘破的,會一世一世受磨難,痛苦下去,也很容易迷失在輪回裡,死後忘記自己要做什麼,找不到輪回的路,如果每一道殘魂都迷失,就會慢慢消散。”

“當最後一片殘魂消散之時,就真的一線生機都沒有了。”

“即便僥幸輪回下去,也不過是受苦受難的開始罷了。”

“當然,她也很可能很快就放棄,有時候生比死可怕。”

扶桑聽著就好痛,他呼吸凝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心魔攤開手:“說了我是心魔,還要謝謝你,把我養大。”

扶桑的情緒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把心魔的軀殼吞噬,把他的靈體囚禁在了識海裡。

心魔毫不在意似地,隻是說:“為什麼不殺了我?”

他沉默很久,隻是說:“再給我講講那個故事吧!”

關於她的東西很少了,哪怕隻是一個夢,一場幻覺,他也不想輕易驅散。

心魔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這你也信。”

扶桑沉著臉,不再說話。

但他還是願意相信,於是他隻身入了輪回。

輪回之鏡裡通向三千世界,他在裡麵找她可能存在的痕跡,但幾乎無跡可尋,於是隻能一個一個碰,一個一個撞,他漫無目的地輪回了一世又一世。

……

“可是記載裡不是說春神和扶桑的孩子,那個雕像是個六七歲的娃娃嗎?”赤瀾九再次看了一眼那雕像,“你從哪裡猜到的?”

景春抬了抬手,手腕上盤著一條小青龍,聞澤雨有些害羞地垂著腦袋裝作自己隻是個裝飾品。·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赤瀾九“嘖”了聲,“你可真行,養條龍盤手腕。”

景春無奈:“她自己非要盤上來,她剛也告訴我一點事。”

扶桑的那具骸骨埋在雲崖上,後來雲崖變成一片海,就徹底埋在了海底。

青龍在春神隕落之後就沉入海底了,大海淹沒極東之地的時候,有一天他被村民吵醒,從海底醒來,仙人村的後代早就移居它處,是因為天災走的,走的時候什麼都沒來得及帶走,但關於仙人村的傳說,卻一直留著,於是後代來極東之地尋找遺落的神跡。

他們沒找到神像,卻找到了那具骸骨,骸骨埋在海底,卻魚蟲不侵,沒有腐蝕的痕跡,於是以為神像其實有生命,興奮不已。

他們把骸骨帶出海底,想要帶回去供奉。

青龍看出來這是扶桑的遺骸,於是偷偷搶走了。

村民本來驚訝,又眼看著骸骨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以為是神像顯靈,雖然失望不已,卻又難免振奮,興衝衝又下去找。

這次找了很久,從一個海底神龕裡看到了一個木雕的神像,那神像很小,隻有半臂高,六七歲的

孩子模樣,但他們不敢近前去,那神像由一黑一白兩條蛇守著,兩條蛇交纏盤在神龕上,冰冷的豎瞳冷冷看著來人。

善於泅渡的村民也在海底待不了多久,匆匆浮出水麵。

他們不死心,後來多次下去,但那兩條蛇都在。

景春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從村子的記載裡,看不到太多關於春神的記載,倒是春神之子和那具小雕像的記載多一點。所以我猜他們其實更看重春神之子,而且那具海底雕像估計到最後也沒有能帶出來,這裡鎖著的,應該是後來從彆處弄來的。跟最開始那三具神像應該毫無關係。”

”如果他們重新鑄造神像,我覺得他們供奉春神之子的概率更大。”

赤瀾九有些煩躁地抓了抓她的紅毛,側了下頭:“你不是新任春神嗎?試試能不能把它弄下來,毀掉也行,我試了,這些鎖鏈和牆壁密密麻麻全是鎖靈和養靈的上古法陣,我根本解不開。”

景春深呼吸了一下:“我是個水貨,我頂多給你變朵花出來啊親。”

赤瀾九晃了晃她:“你試試啊!快點,我隻能讓時間靜止一刻鐘,一刻鐘不把你送回去,你就要變靈異事件,我要寫八百份檢查報告的。”

29處那群老古板估計會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生吞活剝。

景春變出一根藤蔓去纏繞那具雕像,試圖把她拉到岸邊來。

但雕像紋絲不動。

赤瀾九忍不住罵了句:“媽的。”

景春卻無端鬆了一口氣,她心臟不安地跳著,不知道為什麼,沒來由覺得慌亂。

好像有什麼呼之欲出,但她不敢去想。!

第23章 一棵樹

赤瀾九本來也沒指望她,但多少還是有些頭疼,忍不住擰了下眉,自言自語道:“既然他們拜春神之子,那又為什麼把她鎖起來鎮壓在這兒?”

這五花大綁的,實在不像是敬重。

而且這神像,也透著詭異。

“搶春神的骸骨,如果不是為了複活春神,難不成他們想複活這孩子?”

赤瀾九想不通:“為什麼?”

她一個飛身飛過去,懸空站在雕像前,上下左右仔細觀看,然後抬手摸了摸,“這綠光就是一層熒光粉。”

扶桑木的確水火不侵,也是養靈的好材料,不然景春也不會沒認出那是扶桑樹都對扶桑偽裝的樹“一見傾心”。

但這個雕像看起來並沒有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