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1 / 1)

春神 北途川 4478 字 6個月前

的壽數不過幾十年,一代一代仙人村的人守護著這棵神木,但誰也沒看過它開花,這世道也一如既往艱難,無人賜福,無人治世。

景春想,這大概已經誅神之戰之後的畫麵了。

聲音漸漸遠了。

場景又變幻,雲崖之上恢複靈霧繚繞的畫麵。

大樹還在原地,但枝葉顯得更繁茂靈動一些。

有身影漸漸從虛空顯現,來者著一身青衣,銀絲如瀑,發尾綁著一根墜了鈴鐺的紅繩,她低頭睥睨著“扶桑”,緩緩地、緩緩地伸出手來,觸摸到它的枝乾,有微弱的波紋蕩漾開,樹冠無風而動,一刹那間枝葉抽條似地破開青皮生長著,隨後開出赤紅的虛幻的花朵。

它沒有真的開花,隻是感受到了春神的氣息。

每一根的枝葉都在朝她生長著,枝條戳碰到她,又緩慢地退回去。

扶桑每八千年開一次花,每開一次花,就重生一次,永世不滅,他世代守護神界的入口,這是神賜予的使命。

扶桑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春神從神界述職回來,她踏碎虛空而來,穿過他的身體時,抬手撫上他的%e8%83%b8口,眉眼含笑:“怎麼受傷了?”

被她撫過的地方在快速愈合,很快就恢複如初了,她身上流動著蓬勃的生機,對他這種木生的生物來說,仿佛帶著致命的吸引力,也讓他下意識臣服。

“有人闖結界,不小心受了點傷。”他說,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她麵前,總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青衣春神點頭:“辛苦你了,我要去找青帝述職,過會兒再來看你。”

或許是漫長的生命太過於孤單,他總是對她任何隨意的話語抱有期待。

他等了許久,她都沒來。

他喃喃道:又騙我。

烏鴉低頭啄理自己的羽毛:“你看起來好傻,跟個望妻石一樣,你就不能乾點彆的事嗎?”

扶桑看著虛空,一聲不吭,偶爾偏過頭,還是看著春神每次來的必經之路。

太陽神駕著馬車從湯穀升起,扶桑化出人形,依舊看著她來的方向。

樹下放置了一座茶案,他著一身青衣,安靜地坐在桌案的一側。

等待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春神終於來了,她照常穿一身青衣,銀絲如瀑,紅繩墜著鈴鐺綁在發尾,隨著走來的步伐發出悅耳的聲響。

雲崖的鳥兒盤旋在她頭頂,為她唱著頌歌,層層疊疊的花朵漸次開放,一片荼蘼。

她懷裡抱著一壇酒釀,隔著很遠就眯著眼笑起來:“等了多久了?”

扶桑抿著唇,不說話,隻是抬手摘了一朵花,要簪在她鬢角。

春神就低下頭,縱容地給他簪。

“青帝近些年來身體不怎麼好了,大約到了天命之年,我也該回神界複命了。”她斟了一杯酒,遞給他。

扶桑茫然地看著她:“你要……走?”

春神很輕地笑著,忽然牽了他的手:“不會丟下你的。帶你出去走走,整天待在這裡,都要悶成木頭了。”

扶桑順從地被她牽著,兩個人一直走,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但扶桑也不問,就好像,她把他帶到哪裡,他都願意去。

……

場景退散,景春也茫然了,她眨了眨眼,瑰麗的顏色逐漸退散乾淨,她問了富貴兒:“他們在乾嘛?”

富貴兒懶洋洋地勾了下頭:“沒乾嘛啊!就……散步?”

景春深覺自己被騙了,嘟囔道:“還以為是什麼活春宮,你就給我看這?”

除了看出來扶桑真的是塊兒木頭,彆的什麼也沒看出來。

富貴兒抓了陽台浴缸裡的石頭砸她:“靠,你腦子裡都裝著什麼。”

景春說:“我怎麼看不見她的臉?”

富貴兒支支吾吾了片刻:“我怎麼知道。”!

第14章 你有病

夢境分兩段,前半段是春神隕落之後,扶桑陷入沉睡時候的。

人神決裂後,神族慢慢在人界淪為傳說。

極東之地陷落,人類逐漸占據了那裡,雲崖下的仙人村,是最後一批擁躉神明的信徒。

而他們的對話,顯然對扶桑這種尚且存在的神靈都完全不了解了。

夢的後半段卻是隕落前的,誅神之戰前夕,青帝肉身即將泯滅,快要回歸正神位了。

而這個夢,也是春神隕落前的。

“所以扶桑做了個預言夢?”景春若有所思。

富貴兒“嗯”了聲,“合天地造化孕育的神靈,本來就能感知天命,他其實很早就察覺到劫難了。”

“然後他做了什麼?總不會什麼也沒做吧!”雖然扶桑看起來跟塊兒木頭似的,但景春總覺得他並不是個坐以待斃的。

扶桑得知春神要回歸神界,表情十分的錯愕,他那時候應該是在害怕吧?

在他的夢裡,很多年後,他還留在雲崖鎮守三界的入口,如果春神要回神界,那麼就相當於兩個人要分開了。

果然,富貴兒回答,“他根本不在乎人和神是否能和平共處,也不在乎什麼劫難。他從始至終不能接受的,隻是春神的隕落。”富貴兒陷入回憶,“他起初隻是預料到春神有可能回神界,但沒想到是隕落。”

自然之神是永生的,即便以一種形式消失,也會以另一種形式回來。

但他後來發現,春神似乎是真的隕落了。

雖然這個夢境看起來平平無奇,景春完全從中獲得不到什麼信息,但她看完之後,莫名覺得很難受,又覺得好像幾萬年前發生過的事情,或許並沒有典籍裡記載的那麼輕飄飄幾句。

景春把富貴兒捉過來,抖了抖:“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一次說清楚,快點。”

富貴兒被晃得翻白眼,“沒……真沒有。”

開學前一天,景春成功登陸了一個交流論壇。

這是幽都開發的,據說有一批通曉古今的大佬偶爾會出沒,包括一些早就隱世的神靈。

景春托生人界的時候仗著自己靈體化神,借用人類的軀殼保留了意識。

但這是違反規定的,所以她一直沒有聯係任何人幫她。

她沒法調閱更多的資料去查初任春神。

這晚上她剛睡下就被人晃醒了,她床頭坐了一個紅頭發小女孩,捧著臉,百無聊賴拿羽毛搔她的下巴。

景春是被癢醒的。

“你……”景春被嚇一跳,一把奪過她的羽毛,“你跑這兒乾嘛。”

小女孩不耐煩道:“自從你把扶桑帶到人界後,人界就炸了鍋似的,三天兩頭出事。你倆其實是瘟神吧?”

景春滿臉狐疑:“你彆亂推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小女孩頭上插了一根毛筆,她把毛筆抽下來,在半空中唰唰揮了兩筆,然後指尖捏取那段畫麵彈進景春的腦門上。

景春覺得最近眼睛實在受累了,什麼都讓她看。

她沒想到是那天在巷子裡的那群人,現在都在醫院,跟中邪了似的,雙目赤紅,胡言亂語,性情暴戾。

“這些人被鬼附身了?”景春問。

小女孩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被鬼附身就好了,省得我親自跑一趟,這些人跟邪神做交易,被反噬了。人界的特殊部門管理處現在跑到幽都來鬨,要我負責,真是有病。這些人世代守護春神的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癲,跟你沒關係,也絕對跟扶桑有關係。他怎麼樣了,記憶恢複了沒有?”

景春搖搖頭:“那為什麼不去神界鬨。”

“當然是因為他們並不覺得邪神和神族有任何關係。其實到現在也沒有查到這個邪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從哪裡誕生的。”

說到這裡,小女孩沉默了一會兒,看了景春兩眼,似乎是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說出了口,“其實有一個猜測,但誰也不敢猜。”

景春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什麼?”

“你知道扶桑的來曆吧?”

景春“嗯”了聲。

雖然知道的不多。

“春神用自己的肋骨鍛造出了扶桑劍,為了壓製劍身的陽性,添加了至陰至邪之物,所以後來扶桑誕生的時候,天生就有雙靈體,一個至純,一個至邪,邪靈被引渡到了春神的身上,後來隨著春神的隕落一道隕落了。”◆思◆兔◆網◆

這些富貴兒跟景春說過。

但沒有說更多了。

“當初春神隱瞞了這件事,怕扶桑出事,兩個靈體並不是各自獨立存在的,他們本質上是一體的,如果要想毀掉邪靈,就要把扶桑毀掉,所以要想扶桑活著,就隻能壓製邪靈。”

“邪靈以戰爭血腥惡念為食,誅神之戰的時候,極東之地也被波及,它迅速成長,春神幾乎壓製不住它了。”

這些典籍裡並沒有記載,富貴兒也沒有跟景春說過。

“然後呢?”

“人界的神話傳說裡,有個羿射九日的傳說……”

景春點點頭,傳說中帝俊和羲和生十日,十個太陽住在扶桑木上,每日輪值,但有一天十日同出,禍亂人間,羿射掉九日,才解決了這次災禍。

“那是誅神之戰的導火索,據說是邪靈作祟,蠱惑十日,才造成了這次災禍,天帝痛失九子,要處死扶桑,春神代為受過了。”

她上了戰場,將功補過。

直到戰爭結束,她回了神界。

她被判處囚禁一千年。

但在扶桑被一同治罪的時候,發現她為了撇清扶桑的關係,把邪靈徹底煉化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春神乃先天之神,代表的生命和希望,她卻被邪靈占據了一半的神體。

對於神界來說,那是一樁醜聞,春神是神族的叛徒,她被關押進了無儘海,那裡是神罰之地,自古以來沒有人能活著從那裡出來。

她進去沒多久,神界就宣告了春神的隕落。

但具體原因卻沒有記載。

景春皺了皺眉。

“所以如果邪靈是春神身體裡的那個,它的出現,意味著春神有可能也活著?”

小女孩搖搖頭:“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是邪靈徹底吞噬了春神的靈體,然後從無儘海裡逃出來了。”

景春忍不住緩緩提了一口氣。

神界凋敝,扶桑作為太古遺神,恐怕是目前唯一能出來主持大局的。

但如果她說的是真的,扶桑對於春神的隕落一定耿耿於懷,他會不會願意管這個閒事都不一定。

而且恐怕所有人更擔心的是,這一切都是扶桑搞出來的。

“你覺得會和扶桑有關係嗎?”紅頭

發小女孩傾身逼視景春的眼睛。

景春想說不可能,但她莫名想到了桑尋識海裡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靈體。

“我不知道。”景春坦誠,“這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我連擺脫他都做不到。”

小女孩忽然轉了下眼珠,她聳了聳肩:“也是,算了,我先去看看再說。有事可以找我。”

景春問她有沒有比較詳儘的關於上古時代的典籍,然後她就給了她一個網址,讓她自己查。

她走了,聞澤雨悄悄探出個頭:“她是誰?”

景春挑了下眉:“幽都的小鬼王。”

以前她溜去不周山玩耍的時候,景春和她認識的。

聞澤雨若有所思“哦”了聲,繼續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