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認識了,我這兒就不再多費口舌了。”
時仲順著趙總工的話看向對方,目光落在那身截然不同的衣裳上,不動聲色道:“汪海同誌,我認識的,之前跟我請教過幾次問題。”
汪海立馬麵露慚愧,“之前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好意思多問師傅,時仲的學問和技術是學徒裡邊最好的,我就逮著他問了幾次,他說自己教的不好,建議我最好還是問老師,我這不就厚著臉皮來了。”
趙總工不做他想,聽後哈哈大笑,高興道:“就該這樣不懂就問嘛,時仲確實挺不錯,他說自己不會教那是謙虛,估計是不想搶我的工作。”
時仲笑著附和:“對,那本該是師傅的活,我把您教的融會貫通就不錯了,哪敢隨便誤人子弟啊。”
趙總工笑著點了點他,與對其他人稍顯不同的親昵態度被汪海看在眼中。
三師徒聊過一會兒,趙師母帶著樂善和妞妞把茶水果盤端上,給汪海重新續了茶,讓時仲自便。
兩者對比,自然是後者顯得關係親近,跟對待自家人一般。
時仲來過幾次倒也自在,先替樂善三位女同誌倒了茶水,再給趙總工剝了顆橘子,最後忙活一圈才輪到自己。
趙總工他們也沒攔著他,笑嗬嗬地接著,氣氛一時間十分融洽。
汪海看後眼睛閃了閃,繼續問過趙總工幾個問題,等到他麵露出疲憊才識趣地告辭離開。
趙師母親自去送他,其他人都沒動。
趙總工看出點情況,等趙師母回來將門一關,他直接放下茶杯問:“怎麼,你們這是有啥事想說?”
三人乖乖地並排坐在長椅上,互相看一眼,最後推出時仲來講。
時仲已經喝完半杯茶水,此刻清了清嗓子,緩緩從今天下班開始講起。
趙總工夫妻兩個起初還聽不明白,等到時仲說到小巷裡竟然有人跳出來打劫,頓時臉上一驚,差點失手摔了東西。
樂善趕緊安慰道:“沒事,你看我們仨啥事兒都沒有,那倆匪徒卻被咱們送派出所去了。”
趙總工手抖指了指女兒,剛才那一瞬間,心都快要跳出來。
趙師母也是膽戰心驚,後怕地斥責妞妞:“好好的大路不走,你鑽什麼小巷子,這次得虧有他們倆,不然你就哭吧。”
妞妞縮著脖子反省,“媽,我知道錯了,我以為治安很好,大白天的沒人敢胡來。”
誰知道都管那麼嚴了,竟然還有人頂風作案呀。
而且這次並不全是她的責任,主要是有人存心想算計她!
妞妞想想這個就犯惡心,忍不住代替時仲接著講後麵發生的事,講完叭叭告狀。
“不知道哪個混蛋,還想英雄救美哩,我看他是想屁吃,我趙妞妞是那種誰救了我我就要嫁給誰的人嗎?除非他貌比潘安讓我心甘情願,不然都滾一邊去!”
“臭丫頭,什麼臟話都往外講,喝口茶洗洗你的嘴。”趙師母聽完先訓斥一聲。
妞妞吐吐舌頭,說得口乾舌燥,捧起茶咕嘟咕嘟灌下肚。
趙總工已經聽得臉色鐵青,手緊緊握著茶杯,幸虧杯子是鐵的,這要是瓷的,怕是現在都被握碎了。
比起自家女兒猜的對方是人販子什麼的,他更傾向於時仲有理有據的那番分析。
說什麼人販子有點可笑,他們應該沒那麼倒黴,而且光天化日的又是在城裡,人販子還沒猖獗到這般程度。
所以大概率就是有人故意設局想對他女兒’英雄救美‘,然後……
趙總工對自家女兒再有親爹濾鏡,也不得不拍著良心說她應該沒什麼可圖的,那人家設下這一局的目的估計就是他。
如果是一般人想要借機討要好處或者跟他家拉上關係還好,他最擔心的是這裡麵有沒有敵特分子的參與,離開了之前的地方,他可不想再沾上那些麻煩。
好在之後時仲終於把他的發現和懷疑說出來,倒是一下打消了他這方麵的擔憂。
時仲在他皺眉沉思的時候,猶豫著道:“我追著那人跑了一段路,雖然最後沒追上,但也看清了他的背影。”
趙師母聽出他話裡的意思,趕忙問:“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時仲點點頭,“背影很熟悉,是認識的人。”
他用了一個‘很’,讓已經了解他謹慎性子的趙總工立馬明白,他八成是有了懷疑對象,不然不會這樣說。
樂善和妞妞早已知道這件事,此時就在一旁安靜聽著,同樣想知道時仲看出了是誰。
單憑一道背影就能認出來,那該有多熟悉呀,不會是他們也認識的吧?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趙總工尤其敏銳,想到時仲剛才進來後對汪海的特彆關注,他方才還以為是小年輕‘吃醋’的表現,是因為擔心他這個師傅再多一個悉心教導的弟子,會讓他被分薄了‘寵愛’,沒想到終究還是他狹隘了。
時仲怕是一進來就辨認出來了吧。
“是他嗎?”趙總工猶自不太敢信。
時仲點了點頭,“他換了衣裳,但是應該八九不離十。”
趙總工耷下肩膀,整個人震驚又心涼,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雖然他平時對時仲的教導最是精心,但一群學徒中就他學得最快最優秀,他把人帶在身邊指點很正常,其他人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再說他也沒因此忽略他們,幾乎每一個都用心教了,隻要他們肯學肯問,他都傾囊相授從無藏私。
他自認已經做到極致,結果竟然還有人想走歪門邪道打他家人的主意,是因為對他有意見?還是原本心就是壞的?半點都不記恩的。
這跟東郭與狼有什麼區彆!
趙師母被他們的打啞謎搞糊塗了,“到底是誰?”
趙總工無力道:“還能是誰,就剛才來家裡那個。”
趙師母:“!!!”
不怪她驚詫,實在是汪海那副溫和斯文又會說話的樣子,當真看不出來會乾這種事情。
而且她送他離開時,他隱約跟她透露對妞妞很有好感的意思,她還想著如果合適的話,要不要讓兩個小年輕處處,萬一最後妞妞找不到工作,結婚留城也算一條出路。
結果現在被告知那家夥才是設計‘英雄救美’的人,差點叫她反應不過來。
“這這是真的?確定就是他?”
時仲點頭又搖頭,點頭是他看到的背影非常像汪海,除了他應該沒二人,搖頭則是還沒有確鑿的證據,隻他的一麵之詞沒多大說服力,也懲治不了對方。
“所以我的建議是這事兒暫且隻咱們知道,目前不要打草驚蛇,等警察那邊撬開匪徒嘴巴順藤摸瓜找到證據,咱們再重拳出擊。”
當然在此之前他們很有必要做好防備。
既然對方敢做出這樣的事,那他們就不能輕易放過他,必須得一擊必中徹底把他打落下去。
趙總工冷靜下來後非常讚同,決定就先這麼辦。
趙師母則比較同意樂善對妞妞的叮囑,拉著女兒的手強調:“聽你善善姐的,最近可彆出去了,就在家老實呆著。”
妞妞乖乖應聲,可是又比較擔心自己的工作問題。
按說她不是剛從傻子變正常嗎,從沒接受過什麼教育,原則上應該不屬於需要下鄉的‘知識青年’範疇吧?
趙師母歎著氣告訴她,剛開始還隻是叫自願報名呢,之後慢慢變成一家出一人,然後又演變成她說的那種,要求初中學曆以上沒工作的知識青年都必須下鄉做知青,最後到現在連學曆要求都形同虛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究其原因是因為知青辦那邊有指標,完不成任務他們哪裡還會顧及你是什麼學曆又符不符合條件呢,反正隻要是沒有工作的小年輕,填上表格送鄉下就成了。
妞妞聽得張大嘴巴,再有樂善在一旁佐證,舉了幾個他們院裡的例子,讓她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唯一的僥幸沒了,妞妞抓著頭發歪倒在她媽懷裡,苦惱道:“那我該怎麼辦啊,現在連出去都不行了。”
趙總工歎氣:“放心,爸會想辦法的,總不會真叫你下鄉吃苦去。”
樂善順勢提出可以幫忙,“廠裡有職工家屬在幼兒園工作的,我和時仲已經打聽到一個,正準備找他問問情況。”
趙師母立即善解人意道:“麻煩你們了,隻要能牽個線,接下來也不用你們多費心,我們到時自己跟他談。”
樂善和時仲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畢竟這是趙總工家的事,他們幫忙找人牽線可以,卻不能越俎代庖替他們做決定。
談好這兩件事後,樂善二人適時提出告辭,趙總工夫妻倆一再挽留,兩人以天晚為由仍舊走了,沒留下吃飯。
出了這麼大的事,人家一家肯定有話要說,他們還直愣愣的留著不太好。
時仲回去就開始做晚飯,兩人都不太餓,準備簡單做個炸醬麵,提前問時父吃不吃,時父說吃。
樂善將灶台交給時仲,自己給他打下手,忍不住感歎:“沒想到啊沒想到,那麼斯斯文文人模人樣的,竟然能做出這種事,真是斯文敗類章 心機深沉!”
雖說還沒有最終確定,但樂善相信時仲沒看錯,他說那人是汪海,百分百就是他。
平常見他隻覺得略有違和,沒想到人家是披著羊皮的狼,可不得看起來違和嘛。
“書都讀到了狗肚子裡,浪費那麼高學問!”
樂善生氣大罵,時仲卻突然說誰告訴你那家夥學問高了。
樂善一愣,連忙問咋回事,汪海平時表現得可是很有學問的樣子,還戴了副眼鏡呢。
時仲笑道:“戴眼鏡的就有學問嗎?他隻是小學畢業,連初中都沒上,說起來還比不上你。”
樂善驚住,原來隻是小學畢業,她記得小學根本不教機械方麵的知識,初高中才簡單提到一些,汪海沒學過怎麼通過的選撥考試?
時仲說他在廠裡呆的久,之前跟一個維修工手下學過,考前又請人家做了臨時突擊,實戰時被分到的部件也不難,最後幸運地吊車尾入選。
他想汪海之所以不把心思用到學習上,一個是他沒學過相關方麵的知識,基礎打得不牢靠,他想要學進去必須得比彆人花費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另一個就是他想走捷徑,不想費心費力費腦子。
汪海小聰明是有的,動手能力也有,不然他通不過選撥考試,但是很明顯他沒把這份聰明用到正道上,他走歪了。
兩人談論過一陣就不再說他,隻等最終結果出來。
趙總工為此在第二天專門悄悄去了一趟派出所,詢問案件經過,得知還需要幾天調查取證。
趙總工隻好悄悄又回來,沒驚動任何人。
這就導致某人以為他們沒發現他,竟然在試探過趙師母後堂而皇之地上門提親來了,請的媒人是廠婦聯主任。
如果隻是他自己來,趙總工保準把人趕出去,但是有廠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