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是小鬼子,是臥底的友軍,現在伍叔受傷了,他需要扶他到擔架上休息,等待救援。
伍叔眼神犀利地瞪他片刻,像是相信了他的說辭,終於允許他靠近將他扶上床。
把人弄到床最裡邊蓋上被子,時仲剛鬆口氣,伍叔忽然又睜開眼抓住他問:“革命會勝利的,對吧?!”
“對,革命會勝利的,同誌你好好休息。”
有時仲這話,伍叔終於放心閉眼,臉上透露出一種滿足的安詳感。
時仲心情複雜,無聲歎口氣,轉頭看向另一個醉鬼。
樂善這邊對於時仲的靠近倒是沒什麼排斥,相反還對他十分親近的樣子,就是在不停地喊他大哥。
“大哥,我不想走路,你背我。”
“大哥你怎麼瘦了,是不是吃不飽飯?”
“大哥,我睡不著,想聽睡前小故事~”
小醉鬼可憐巴巴地揪著時仲的衣袖,身子擺啊擺,手上搖啊搖,撅著嘴巴章 聲音軟噠噠的撒嬌賣癡。
時仲被她晃來晃去,臉上紅成一片,心軟想答應她吧,可第一個就做不到。
最後隻能試著跟她講道理,“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大哥啊。”
樂善撒嬌的動作一下頓住,迷蒙的眼神往他臉上瞅了又瞅,然後換個稱呼。
“爸爸?”
時仲:“!!!”
這還不如喊哥呢!
算了,跟醉鬼講不清楚。
時仲讓她繼續坐著,自己先去安置好父親,又簡單收拾了一下飯桌,最後拉著她的手哄著勸著送她回房間。
結果樂善到了自己屋門口又不肯進去,時仲隻好耐心問為啥不進屋。
樂善哈一口氣,說還沒刷牙嘴巴臭,不能睡覺覺。
這是小時候家裡三個大人一直教導她的習慣,即使醉了也記得很清楚。
時仲無奈,趕緊給她弄水洗臉刷牙,連帶胖乎乎的腳丫子也給洗一遍。
然後才見她甩掉鞋子,翻身滾上床,在被子上拱啊拱地把自己拱進被窩,看上去活像隻海豹寶寶。
時仲擔心她睡得不舒服,上去讓她脫掉棉衣再睡。
樂善閉著眼哼哼唧唧地不願意動彈。
時仲隻能幫她脫,但是棉衣剛脫掉,他人就被她一個轉身壓在床上,抱著呼呼大睡。
綿軟的觸?感突然包圍全身,時仲表情一僵,慌忙掙紮著想起來。
身上的人一把按住他,拍拍背嘟囔道:“乖啊,睡覺。”
時仲臉紅心跳,掙又掙不脫,跑又跑不掉,窩在樂善懷裡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清楚。
第34章 拜年
大年初一, 樂善被鞭炮聲吵醒。
她揉了揉眼坐起來,發現自己懷裡居然抱著枕頭,脖頸隱隱有點不舒服。
時仲這時推門進來, 對上她睡意朦朧的眼, 神情一緊, 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樂善打了個哈欠,招財貓一樣擺著手打招呼:“早啊,新年好。”
然後爬起來從抽屜裡摸出一個昨天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他,說是壓歲錢。
時仲沒接, 彆扭道:“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給壓歲錢。”
“再大也比我小, 拿著吧。”樂善跳下床不由分說地塞給他, 完後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昨天晚上怎麼回來的?”
時仲彆扭的姿態僵住, 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原來她根本不記得昨晚上發生的事啊。
虧他早上醒來為了不尷尬落荒而逃, 做早飯的時候還在想要怎麼跟她解釋。
這下不用解釋了,他的心裡卻並不多高興,悶悶的,堵堵的, 像是塞著一團棉花。
沒等他理清思緒, 樂善已經自問自答道:“是不是我喝醉了, 你把我送回來的?”
差不多是這樣沒錯, 時仲點頭嗯了聲, 決定將昨晚兩人同床共枕一夜的事瞞下來, 既然她記不得, 那就彆告訴她了,煩惱的人隻有他一個就好。
樂善無知無覺,抓著頭發訕笑,“唉,我隻想著那酒味道好,沒想到會喝醉,謝謝你啦。”
時仲掩下小情緒說沒事,叮囑她以後能不碰酒還是不要碰了,喝酒不好。
樂善嗯嗯點頭,被時仲催促趕緊穿上衣裳出來吃飯。
他起得早,把昨晚剩下的菜熱了熱,餃子也都煮好,剛剛過來就是想叫她起來的。
伍叔的聲音這時從外麵傳來,“起了沒啊?我要開始放炮了!”
樂善立即應了一聲,說起來了起來了。
話音剛落,門外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就響徹耳邊,一下子驅散了冬日早晨的寒冷。
樂善動作飛快地穿上棉衣,就著時仲幫她打來的熱水洗把臉刷刷牙,抹好雪花膏梳好頭發,精神奕奕地走出去。
外麵伍叔披著軍大衣站在放完炮的紙屑堆前抽煙,周身被彌漫的煙火氣和硝煙味纏住,像是置身於剛剛交戰後的戰場。
樂善腳步微頓,繼續走上前。
伍叔聽到動靜,回頭看到她出來,手上立馬掐滅煙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給她,“忙忙碌碌又一年,小丫頭又長一歲,給你壓歲錢。”
“謝謝叔,叔過年好。”樂善才不會像時仲一樣拒絕,笑著十分自然地接過紅包,語氣親近。
伍叔拍了拍她的頭,招招手讓時仲過來,也給他發個過年紅包。
長者賜,不敢辭,時仲不好意思地收下,再次跟伍叔道聲新年好。
之後趁著樂善兩人在外麵說話,他跑回屋幫父親準備兩個紅包,一個自己拿著,一個給樂善。
樂善來者不拒,過年紅包拿得越多,來年福氣越厚。
開始吃飯時,外麵天才蒙蒙亮,院裡已經有很多人家起來了,遠處不斷響起鞭炮的轟鳴。
樂善不太餓,吃完自己碗裡的餃子就起身找籃子,把之前買的瓜子花生糖果等零嘴放進去,裝得滿滿的擺在門口。
時仲沒看明白,但是下一刻就瞧見院裡的小孩子一窩蜂地跑過來,圍在他們門前你擠我我擠你,爭相說著過年好,然後眼巴巴地望著籃子。
樂善吩咐他們不要擠排好隊,熟練地一人分發一把小零食。
孩子們每當此時就特彆喜歡她的手,因為大啊,抓一把的量頂上彆人兩把,能把他們的兜兜全裝滿。
時仲看著這一幕,飯都差點忘了吃。
伍叔瞧上一眼,臉上不自覺地帶上笑。
時父不知何時也抬起頭看著門口愣神,表情少了些平時的呆滯,多了點溫和。
樂善站在門口一心應付著絡繹不絕的小孩子,發零食發了好幾波,直到把一籃子的東西都清空,那群調皮蛋才放過他們家,轉戰下一戶。
新年的早上就在這樣的熱鬨中過去,人們吃過早飯笑容滿麵地走出門,開始互相道賀拜年,有祖宗的也要趕緊拜拜,保佑他們新的一年萬事順利。
樂善家今年貼白聯,專門過來拜年的不多,她家也沒祖宗可拜,不過倒是可以去陵園拜下父母。
按照往年的規矩,樂善提前準備了一條煮熟的豬肉,肉上插好筷子放進籃子裡,旁邊擱幾盤饅頭包子和蘋果,上麵蓋著一遝黃紙,還有線香和火柴。扆崋
拎上籃子,樂善告彆伍叔他們,和時仲一起趕去陵園。
他們出發的很早,到地方發現有人比他們更早,但是都圍在陵園門口沒有進去。
樂善將自行車交給時仲,自己上前找人打探:“怎麼回事呀這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對方皺著眉頭很是不滿,“說是從今天開始不讓燒紙點香,進陵園不能帶香燭紙錢,否則就被攔著不讓進呢。”
樂善一下驚住。
怎麼會這樣,是陵園的意思,還是上頭的規定啊?
大家都有同樣的疑惑,也很不理解,並且隨著時間過去,聚集在陵園入口的人越來越多,針對此事議論紛紛。
眼看事態快要不受控製,陵園方麵終於出來個領導向他們好聲解釋。
“禁止燒紙點香這事兒是上頭下的規定,我們陵園隻是根據指示來做,希望同誌們能多多體諒,配合一下咱們的工作。”
眾人麵麵相覷,既然是上頭下發的規定,他們再不滿也沒辦法,可這該怎麼配合啊,總不能空手進去祭拜吧。
陵園領導說祭品可以帶進去,就是擺完彆忘收回來,另外建議用花束代替紙錢香燭,想來先輩們能理解的。
大家聽得又是一懵,說得容易,大冬天的上哪兒弄花去。
陵園領導表示他們準備的有紙花,做的很逼真,跟真的沒兩樣,到時帶進去擺上,過後會有人幫忙清理。
樂善聽到這裡擠上前問:“紙花是免費送還是?”
陵園領導:“隻需要一點點勞動費,它們全是生活困難的烈士家屬們做的,換來的勞動費過後會作為補貼發放給他們。”
這樣一說,眾人心裡好受了,接受度瞬間提升很多。
在場的基本也都是烈士遺屬,倒是沒聽說有這樣的照顧,估計是因為他們都有工作,生活並不算困難吧。
樂善為表示支持,首先買了束紙花,是用白紙做成的一束白菊,和真的有些差彆,但看著也挺像的。
紙錢香燭不能帶進去,她便把它們都留在了自行車上,隻提著祭品和時仲一塊進去。
陵園上山的小路很長,兩邊都是肅穆排列的石碑,有人已經先來一步,開始在碑前緬懷祭拜了。
樂善領著時仲默然走過,來到父母和大哥的墓碑前。
時仲不用她吩咐,自發開始清理地麵擺上祭品。
樂善把紙花束送上,拂去墓碑上的塵土,開始絮絮叨叨地和他們訴說家裡最近的情況。
時仲忙好後站起來在一旁安靜聽著,直到她講完跪下磕了三個頭,他沒有多猶豫,也跟著跪在後麵磕頭祭拜。
即便不作為‘女婿’,隻是出於對這些革命先烈的尊敬,他這頭也磕得真心實意。
樂善回頭看見倒是感動了一下,讓開位置,把時仲推上前,“來吧,你也跟他們拜個年說幾句。”
時仲突然拘謹起來,磕磕巴巴地喊了聲爸媽大哥,說給他們拜年了新年好,以後他會照顧好樂善,讓他們放心等等。
雖然知道他說的是場麵話,但樂善仍舊不可避免地感到鼻尖一酸,心頭發燙。
兩人停留片刻,看到周圍來祭拜的人越來越多,氣氛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壓抑,連空氣中好像都充斥著一股悲愴。
樂善置身其中覺得難受,好像有點呼吸不上來。
時仲立馬收拾了祭品拉她出去,到外麵呼吸到新鮮空氣,人才好上一些。
回去後他們和伍叔說了陵園的新規定,伍叔見多識廣,猜到恐怕不止是陵園裡有這樣的要求,以後指不定大家在外麵也不能隨便燒紙點香,或許連香燭紙錢都不能有。
樂善聽得趕緊把沒用到的黃紙線香用掉,就在門口燒了點了,權當祭拜老天。
做完這件事剛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