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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已經駛進了大草原。

胤祚一邊和兩個弟弟插科打諢,一邊注意著外麵的風景,見離目的地不遠了,趕忙喊道:“烏庫媽媽,快到了。”

太皇太後靠坐在窗邊,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到故鄉廣闊的藍天白雲,聞著故鄉帶著青草味的空氣,突然開始害怕。

十三歲那年,她離開了自小生長的科爾沁,七十四歲再回來,六十一年的時光帶走了太多東西。

她被無情的時光和紫禁城磨去了嬌嫩的臉龐,矯健的身姿,張揚的行事,每天僅靠記憶中的那點念想活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隻剩下一具垂垂老矣的身體和即將腐朽的靈魂。

看不到時,心心念念地想,真的見到了,又開始近鄉情怯。

離開草原整整六十一年,太皇太後早已認不出這是哪,越想認,越認不出,恐慌如火苗般一點點地蠶食心間,眨眼間就有燎原之勢。

這時,胤祚咋咋呼呼的聲音出現了:“哇——烏庫媽媽,草原真的和您以前告訴我的一樣誒!”

太皇太後猛然回神,看到三個小曾孫緊緊貼在玻璃上,小嘴微張,沒見識的樣子,不由失笑:“哪一樣了?我告訴你的是碧綠的大草原,現在已近冬日,草都枯黃,地都禿了。”

“這有什麼關係?”胤祚扭過頭來,笑著許下承諾,“春夏秋冬,隻要烏庫媽媽想來,我都陪您來!”

冬日和煦的陽光穿過玻璃,照在那張圓乎乎的小臉上,臉上的絨毛根根畢現,許是光線太過耀眼,令他整個人變得透明起來,也多了一絲不可捉摸的神聖感。

太皇太後下意識伸手抓住胤祚的胳膊,握緊再握緊,用力得胤祚開始喊疼。

九阿哥和十阿哥急了:“烏庫媽媽快放開六哥啊!”

太皇太後驟然鬆手又抓緊,臉色鄭重,甚至有些凝重:“小六,此後的每一年,你都要陪烏庫媽媽來科爾沁。”

九阿哥和十阿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是心中有些不安,仰著小臉,沒有插話。

胤祚也不懂太皇太後怎麼了,好像就是在跟他要承諾,要一個剛剛他分明已經許下的承諾。

怪怪的,但也不是不行。

“好。”

“嗚嗚——”火車沿著既定的道路快速行駛,從無人之地到多人聚集地,從寂靜之地到喧囂之所。

太皇太後在胤祚和蘇茉兒的攙扶下,眾侍衛的簇擁下,走下火車,踏上了六十一年之久的科爾沁的土地。

“叩見太皇太後!”

“叩見六阿哥!”

四周烏壓壓地跪了一片,太皇太後一句“起來吧”還在嘴邊,就見不遠處有一棟巨大的水泥建築,一旁矗立著一塊碑,上書:科爾沁貿易城。

碑旁立了個塑像,仔細一看,竟是個騎豬的小男孩。

眉眼間很是眼熟不說,那圓乎的身材,胖胖的雙下巴,阿哥的穿著,皮皮的氛圍,不要更眼熟。

太皇太後:“……”

“胤祚啊,你知道那邊的塑像是怎麼回事嗎?”

胤祚沒有遠視眼,看不清太遠的風景,等他從魏珠手裡接過望眼鏡一瞧,嘿,這不巧了嗎?

“這不就是騎豬的我嗎?哪個天才給我塑的像?還挺像的。”

太皇太後:“……”是挺像,要是不像,我能一眼就認出你來?

這究竟是哪個缺德的玩意兒,把大清這麼寶貝的六阿哥和豬湊一塊塑了個像,還放在這麼人來人往的地方?

就算是故鄉科爾沁,那也不行啊!

“這像挺好。”太皇太後繃住了臉,麵無表情地道,“帶上吧。”

所有人:???

啊,您這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第334章

太皇太後本以為的故鄉之旅:物是人非,感而落淚。

真正的故鄉之旅:這裡有座胤祚歡快騎豬的塑像,那裡有座胤祚抱著胖蘿卜笑成大傻子的塑像,處處都是胤祚的黑曆史。

太皇太後:“……”感動了,也落淚了,就是和原來預想的不太一樣。

這些東西你說喜歡,要帶回去吧?怕很多人跟風,處處做,處處放,把當朝六阿哥的黑曆史傳遍整個大清,甚至遠傳海外。

你說不喜歡,要毀掉吧?誰知道會不會被人發散思維成她不喜歡胤祚,到處傳播謠言,破壞他們曾祖孫之間的感情?

太皇太後猶豫該拿這些塑像怎麼辦,心裡惦記著這事,卻不想表現出來,以至於表情十分嚴肅。

這讓科爾沁過來接待的人十分不安。

本以為太皇太後千裡迢迢回故鄉,他們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多拍一點馬屁,拉進跟太皇太後和六阿哥之間的關係,有助於後續的深層合作。

要是六阿哥能夠看在太皇太後出身科爾沁的份上,多給他們一些獨家合作,多分一些利益,那就更好了。

可惜,現實和預想有那麼大的差距。

太皇太後的心情看起來不怎麼好,讓他們擔心哪裡招待不周或者犯了忌諱,不過幾個小阿哥玩得挺歡,應該不會很差?

九阿哥:“六哥,你真的騎過豬嗎?”

十阿哥:“六哥,騎豬的感覺怎麼樣?”

兩小隻在火車上那麼薅胤祚的羊毛,這會兒倒是樹袋熊一樣扒在胤祚身上,貼得夠緊,可胤祚是他們想薅就薅,想貼就貼的人嗎?不可能的。

“和騎馬的感覺不太一樣。”胤祚半真半假地說著,忽悠道,“想知道,就去試試唄。”

九阿哥小心地看了一眼太皇太後的方向,在胤祚耳邊說著悄悄話:“汗阿瑪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打我的屁股。”

十阿哥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額娘不會允許的。”太有損皇子阿哥的名聲了。

胤祚:“……”

現在這麼乖,早乾嘛去了?

就知道在他麵前橫,不會是因為知道他不會打他們吧?

現在的小孩子可真夠精的,趨利避害的本能厲害到令人咋舌。

“那你們倆問這麼多做什麼?”

九阿哥:“知道得越清楚,越能夠想象真正的騎豬是什麼感覺。”

十阿哥:“自己不能體驗的事情,就交給彆人去體驗吧。”

胤祚:……?

小十的這句話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因為我跟九哥騎豬會被汗阿瑪和額娘混合雙打,就讓不怕被打的你去?

很好,小九和小十完美地繼承了愛新覺羅家兄友弟恭的傳統美德,他這個當哥哥的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既然當弟弟的這麼恭敬,他這個當兄長的怎麼能夠不友愛弟弟呢?

沒有一起被親爹打過屁股,丟過臉,還算什麼相親相愛的親兄弟?嗬嗬。

胤祚給兩個弟弟傳授經驗:“你們倆還太小,大馬就不用說了,小馬駒也不是你們能夠騎的,但豬不一樣。不能選太小的豬,馱不動人,也不能選太大的豬,控製不住,要不大不小剛剛好。”

“馬是經過訓練的,又有馬具的輔助,一般來說性格都比較溫和,豬沒有經過訓練,也不適合馱人,得完全由自己掌控,對騎術的要求更高,一般人根本控製不住。你倆嘛……還是算了吧。”

九阿哥和十阿哥怎麼能夠允許自己被親哥看扁?

“我們可以的!”

胤祚:“不是怕被汗阿瑪打屁股嗎?彆勉強自己,省得到時候怪我害你們。”

他這預防針一打出來,太皇太後就知道不好——小九和小十肯定要步上胤祚的後塵!⑨思⑨兔⑨網⑨

果不其然。

九阿哥的逆反心理上來,六哥不讓他去,他偏要去:“誰怕了?六哥做得到,我也做得到!”

跟隻莽撞的小牛犢似的,興衝衝地往前走,立馬就要找一頭豬騎一騎證明自己的能耐。

胤祚:“……”激將法使得太成功,反而沒啥成就感。

一手一隻崽,把兩個弟弟都拉了回來,“不是所有的豬都能騎的,尤其是不好惹的野豬,小心摔個頭破血流。你倆要真想騎,等回京之後去皇莊,我給你們找一頭試試。”

九阿哥:“一言為定!”

十阿哥:“騙人的是小狗!”

答應得這麼快,胤祚不禁懷疑兩弟弟是真的容易被騙,還是實在對騎豬感興趣,順驢下坡,達成自己的目的了。

果然,皇宮裡長大的崽人均兩百個心眼子!

太皇太後見事情尚在可控範圍內,並沒插手。

胤祚和九阿哥十阿哥簇擁著太皇太後,緩緩走在科爾沁的草地上。

太久沒回來,她有點認不出哪是哪,每走到一個地方就得有人介紹,再從記憶深處中挖掘熟悉的那麼一點,和目前的場景對應上。

走得慢,看得慢,有點吃力,太皇太後卻甘之如飴。

哪怕如今的場景再陌生,那也是故鄉這幾十年來的變化,有著故鄉和回憶的雙重濾鏡。看到路邊的一塊牛糞,她都不覺得臟,而是懷念起過去看到孩子們跑來跑去撿牛糞的畫麵。

太皇太後和蘇茉兒走走停停,說說笑笑,回憶往昔,再被胤祚和九阿哥十阿哥打個岔,一不留神就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午飯是一頓烤全羊,太皇太後難得高興,多吃了一點,但她上了年紀,消化能力已經有些弱了,肚子撐得難受,也不要彆人陪,隻想跟蘇茉兒一起出去走走。

主仆倆換上了蒙古的服裝,也沒有什麼特定的目的地,就在附近隨意走走。

侍衛們遠遠地跟著、護著,不敢放鬆一絲一毫。

太皇太後和蘇茉兒走出一段距離,回頭一看,九阿哥跟十阿哥追著胤祚跑來跑去,嘻嘻哈哈,笑得她們倆那麼遠都能聽到。

“我要是說想騎馬,小六恐怕要嚇死。”太皇太後猜測著,露出了個壞笑,“他很可能讓小九小十抱著我的大腿,采用眼淚攻勢,要是兩小的搞不定,他……蘇茉兒,你覺得他會怎麼做呢?”

蘇茉兒想了想:“格格要真想騎馬,六阿哥會擔心,但最終還是會妥協的,就是可能格格去哪兒,他跟到哪兒。”

太皇太後知道這話的可能性很高,頓時放棄:“算了。”

她這一大把年紀的,身子骨不算特彆硬朗,還是彆顛了。

“還是得保重身體,多活幾年,將來也好坐著小六的熱氣球過來,看看從天上看科爾沁是什麼樣子。”

蘇茉兒:“格格說的是。”

太皇太後抬頭望天,雙眼被刺眼的陽光閃了一下,人暈乎乎的,恍然間想起了一件事:“蘇茉兒,很久以前我們說過,死了以後要變成雄鷹,你還記得嗎?”

“記得的。”蘇茉兒道,“格格說想化作雄鷹,飛遍整個大草原,去最險的山峰,最冷的雪山,越過群山,飛過河流,遊過蒼穹。”

太皇太後自己都是剛剛想起來的,沒想到蘇茉兒竟然一次不漏地記著。

誰還沒有個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總愛口出狂言的時候?

臨到老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