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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滿月 江亭 4283 字 6個月前

可信任的親友在房間裡陪著他。

而這座島上對戚崇衍來說最熟悉的,就是滿月。

“好吧。”滿月快速地做了決定:“你把點滴拿上,我們一起回家。”

戚崇衍愣了愣,好像滿月的話隻是他的幻聽,連同突如其來的心房裡升騰的熱潮,也是幻覺。

滿月已經開始去給他收拾外套和洗漱用品:“你能走到樓下吧?我去開車。我們在……後門彙合。”他吐了吐舌頭,露出頑皮的表情,把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你穿這個下樓,戴個口罩,儘量不要被值班護士發現,要不然我要被扣工資的。”

院長親自帶病人私逃療養院。

沒想到他有一天也會乾這樣的事。

一向循規蹈矩的滿月產生了做壞事的禁忌感和刺激感,車子穩穩當當停在家門口的時候他的心跳還是快的,晚風把他的頭發吹得有點亂,他發出低低的笑聲。他都能想象如果光明知道這件事,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胡鬨!”滿月學著長輩的語氣:“他一定會這麼說的。每次我做壞事,他都這麼說。”

戚崇衍看著木屋後麵參天的醋栗樹和落在屋簷上的天鵝群:“這些都是你養的?”

滿月把他引進門:“不是。天鵝們隻是喜歡跑到我這裡來。”

屋子裡冷,滿月去點壁爐,又打開了暖氣。醋栗看到他回來很高興,但是在發現被機械保鏢護衛的戚崇衍登堂入室後,立刻變得謹小慎微,縮在床角不肯靠近。

戚崇衍關閉了機械保鏢,想去幫滿月的忙,經過壁爐邊的工作台前麵,發現了一隻正在製作中的釣鉤。銅鉤被火光鍍成了暗金色,尖利的勾嘴彎下去,身上纏著的白色羽毛油亮而豐滿,如同一隻掠水而過的鷙鳥。桌子上熱縮管、擋珠、銅絲、尖嘴鉗工具齊備,一些關於垂釣的書籍也摞在桌子上,牆角還放了六支不同樣式的釣竿。

“你會自己做釣鉤。”戚崇衍伸手摸了摸鉤上的羽毛。

滿月低低的聲音和木柴的燃燒混合在一起:“無聊的時候做的。”

“很漂亮。”戚崇衍評價。

滿月把壁爐點著了,找來一支衣架給他掛輸液袋,又拿了新的床單和被子:“你睡床吧,你是病人。我睡沙發就好,我經常在沙發上睡覺,沒關係。”

他的沙發格外寬大,毛毯和靠枕到處都是,近扶手的疊著兩隻靠枕中間被壓得微微凹陷,看得出來的確是經常被枕著睡的。

離沙發不到十步就是床,床頭靠窗戶,窗簾飄搖跌宕的陰影投在枕頭上。床腳落了兩片醋栗的黑色羽毛,醋栗躲到了床底下去,趁戚崇衍不注意,嗖地跑出來逃到了主人身邊。

戚崇衍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床頭櫃上的相框一張是滿月戴著生日帽的照片,一張是光明和滿月的合影。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把床頭燈拉開,燈帽啪地點起模糊的黃澄澄的光來,把照片上那些微笑照亮。

他也不自覺地微笑,把那張生日照片拿起來細細端詳,相框背後寫著“成年禮”的字樣。照片上的滿月頭發更長些,喉結也還不明顯,笑起來像精英家庭裡麵與油頭滿麵跋扈霸道的親生哥哥完全不同的、善良美麗成績又好的妹妹。

過了一會兒,浴室的水聲停下,滿月從裡麵出來:“我洗好了,你要洗澡嗎?”

戚崇衍看著他包裹在頭發上的毛巾:“這是你?”他晃了晃手上的照片。

滿月在他身邊坐下:“嗯。光明給我照的。他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留念。”

他身上溫熱的水汽熏著戚崇衍,臉頰還未擦乾的水珠冒著夜晚的潮濕的香氣。戚崇衍有點暈眩,他把相框放回去,順勢從滿月身邊挪開些,在明顯快了的心跳裡,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妹妹成年的時候我也給她照過一張這樣的照片。”

“你有妹妹?”滿月沒有多想。

“一個。比我小兩歲。”

“你們感情好嗎?”

“很好。我母親去世早,父親還要照顧更年幼的兩個弟弟,所以我妹妹算是我帶大的。生物學上我對她來說是兄長,但感情上來說,可能更像是父親。我們有一個成語,叫長兄如父,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她現在怎麼樣?沒有生病吧?”

戚崇衍說:“她很健康,也很優秀。她是一位天文學家和語言學家。”

滿月莞爾:“我沒有兄弟姐妹,從出生之後就是光明在照顧我。其實我以前是很想有個姐姐或者妹妹的,因為我覺得,我的成長過程中很少有女性參與。”

“歌賽呢?”

“歌賽很少參與我的私生活。她更像是我的老師,教導我知識和技能,我們在工作上的接觸更多。”

“你沒有想過調查你的生父生母?”

“沒有。為什麼?”

“問問他們為什麼遺棄你。”

滿月搖頭看向床頭櫃上他和光明的照片:“從生物學上來說,遺棄後代對每一種生物來說都是很正常的現象,有的動物甚至可能殺死甚至吃掉自己的幼崽。這裡麵有很多原因,比如幼崽不健康,母親判斷幼崽難以存活就會乾脆遺棄;再比如生母本身可能就有被遺棄過的經曆,自小缺乏與血親之間的聯係會讓它們習慣性作出遺棄後代的行為;甚至有可能是因為生母產後不健康,生理上或者心理上不健康都有可能,自認無法照顧好後代所以遺棄。但無論是哪一種原因都好,遺棄是一種不認可的行為,對自己或者對孩子的不認可。”

戚崇衍聽他說話,輸液袋裡的藥水一滴一滴落在輸液管裡。

“繁衍後代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的遺產和意誌得到繼承,讓自己的生命延續下去。遺棄後代不僅抹殺了傳承延續的可能性,也是在抹殺自己。我相信他們也很難過吧,至少在某個瞬間感到過悲傷。我再去深究也隻會加深這種悲傷而已。”滿月在這方麵看得很開。

戚崇衍把相框放回去,反手將滿月拉到懷抱裡。

滿月沒拒絕,他把頭放在戚崇衍的肩膀上。人類的肩膀寬厚結實,是一副很可靠的肩膀。

滿月閉上了眼睛,黑暗裡,他像一艘有了錨的船。

第26章 我陪你一起去

早上六點滿月準時醒來,屋子裡模糊的人影把他嚇了一跳。

然後他想起來昨晚他把戚崇衍帶回來了。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門閥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蒞臨了他的寒舍,這時候穿著睡衣坐在他的工作台前,仔細地用放大鏡觀察那隻製作了一半的銅釣鉤。

屋子裡暖融融的,沙發正對的壁爐燒得旺盛,撲麵的焰氣熏得滿月臉頰發熱。醋栗一向喜歡窩在他腳邊睡的,方便汲取他身上的溫度,這時候也熱得跳到了沙發下麵,隻把脖子伸長頭搭在沙發墊上。一隻鵝睡得人模人樣,不時發出輕微的鼾聲。

“你還好吧?身體有不舒服嗎?”滿月擔心戚崇衍的排異反應。

戚崇衍轉過半邊身來給他一個早安問候的低笑:“還好。”

滿月從沙發上爬起來,赤摞的腳丫從厚厚的地毯上踩過去,白色的毛茸茸的睡衣被壁爐的暖氣熏過,帶著木柴的焦香來到戚崇衍身邊。

他先探了探戚崇衍的額溫,確定燒已經退下去了,又簡單檢查了戚崇衍的手腳皮膚,戚少爺任他擺弄,喜歡看他認真負責的樣子。

“你喜歡這個?”滿月沒想到他對一個釣鉤這麼有興趣。

戚崇衍解釋:“我沒動,我隻是想看一看。”

滿月沒介意,他微微俯身,一隻手落在戚崇衍扶著鉤架的手背上,他的手顯得小了,五指張開努力地抱著下麵那隻大手,帶動大手繞線:“這樣……要繞到這裡……然後拉緊……當你看到前麵隻露出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時候才可以把線剪掉……”

戚崇衍偏了偏頭,滿月的長發正好掃到他的脖子,勾起皮膚上一陣癢意。

就這麼稍微分神的一秒鐘,他的手指就沒穩住,尖利的釣鉤從指腹擦過去。

“哎呀。”滿月看到了被劃破的手指。

戚崇衍說:“沒事。擦破點皮。”

滿月噔噔跑去找藥箱:“怕破傷風。”:-)思:-)兔:-)在:-)線:-)閱:-)讀:-)

戚崇衍低頭,血珠從擦破的傷口處冒出來,豆大的一顆,深深的紅色,他放在嘴裡吮掉了,腦子裡冒出來的是滿月的殷紅的嘴唇。

他站起來快速從滿月身邊走過,滿月還舉著藥箱:“你去哪裡?擦藥!”

戚少爺的回答含糊不清:“上廁所。”

等早飯差不多了,戚少爺才迆迆然從洗手間出來,看上去不僅上了個廁所,還洗了個澡。

滿月剛剛切好麵包和奶酪,他用一口小小的平底鍋煎了兩個雞蛋,雞蛋很嫩,黃還是流動的。戚崇衍在他的指引下在冰箱裡找到了半盒羊奶,他們把這半盒羊奶分了。

不遠處的浮動屏播放大陸的晨間新聞,人工智能女主播正播報到戚家的消息——

“12日傍晚,戚氏集團下屬慈善基金會‘犀牛角基金會’與‘大陸生態保護組織’簽署合作協議,由基金會出資3億,投入支持地下水資源保護項目。

基金會會長李孚出席會議稱,戚氏一向重視環境保護與自然資源保護,戚氏在工業化方麵的發展絕不會與自然保護理念相違背。近10年來,戚氏陸續就環境保護相關項目投入超過50個億,涉及到濕地保護、瀕危動植物保護、海洋生態環境保護、極端氣候災害預防與賑災等多個方麵。

未來,戚氏將持續深化與各自然保護組織的合作交流,為全球自然環境的健康和發展出力……”

滿月本來聽新聞聽得迷迷糊糊,奶酪糊在了嘴邊:“那個基金會會長是誰?”

浮動屏播放著基金會會長李孚出席會議的畫麵。滿月覺得這個人有點臉熟。

“我爸。”戚崇衍遞上手帕讓他擦掉奶酪。

滿月想起來了,他和李孚開過視頻會議。就在戚崇衍剛被送到療養院來的第二周,戚家要求療養院定期彙報戚崇衍的情況,第一次會議他見到了李孚。

“你是和媽媽姓?”

“嗯。我爸是上門女婿。”

“什麼是上門女婿?”

“在大陸,男女雙方結婚後,一般是女方隨男方居住,要麼是女方和男方及男方家裡人一起居住,要麼至少也是男女雙方搬出來獨立居住。這是比較多數的情況。”

“你爸爸就是在和你媽媽結婚後,搬去和你媽媽的家人一起居住?”

“嗯,因為我媽家庭條件比我爸更好一些。”

滿月看著浮動屏上的畫麵,在他的印象裡,李孚是個和善的人。

等這條新聞過去了,戚崇衍問:“你什麼時候去大陸?”

“下周三。”

“我陪你一起去。”

滿月本來還在看新聞,聽到這裡轉過頭來:“啊?”他吃飯忘嚼的毛病又犯了,腮幫子裡還含著一口麵包。麵包已